白山墨一合折扇,笑得風雅:「我和三弟不一樣,我舍不得斷送美人。」
織荷被暗衛牢牢縛住,卻不掙扎,眼角流下清淚:「殿下從前對我的喜歡和偏愛,原來都是假裝嗎?」
多好笑,她是個動了心的S手,也是個不純粹的戀人。
兩個角色她都沒扮演好,因此失落,因此哀傷,也因此罪無可赦。
白山墨隻笑一笑,抬手為她拭淚,動作還是溫柔的,神情早已疏離:「假裝?你投以虛偽,我也報之假意,這明明就很公平。」
織荷咬牙盯著他,由愛生恨隻需一秒——
「殿下,機關算盡,會誤了性命。」
太陽完全被吞沒,天地陷入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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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火光突然躍起,照亮半片天空。
織荷就在這滔天的火焰和灰燼裡悽厲大笑:「殿下,既然不能同日生,不如和我同日S,也不負高山流水知音一場,你覺得呢?」
周遭都是混亂,救火的救火,奔逃的奔逃,一片嘈雜中,白山墨靜靜看她,笑笑:「這種伎倆就能置我於S地?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織荷被摁在地上,費勁仰頭看他,眼裡卻帶著瘋狂的恨意:「倘若院子裡早已灑上桐油呢?」
白山墨終於變了臉色。
?
10
大火熊熊燃燒,房梁從半空中轟然砸下,呼救聲連成一片。
不遠處忽然有白衣鴻影從天而降。
是阿黎。
她將白山墨驚訝的神情盡收眼底,眨眨眼,笑得真好看:「四百年前你的心頭血灑在了琵琶上,從此我有了形體,有了靈魂。四百年過去了,該讓我來報恩了。」
她衣袖輕拂,是要解開孟婆湯的咒術。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白山墨依舊震驚地看著她,就像一個凡人看向神仙,疑惑她為何能飛,為何能施以法術。
不該是這樣。
解開了記憶封禁的他,應該對前世今生了若指掌,知道她再怎麼神兵天降,也不過是昔日被他抱在懷裡的一面琵琶。
阿黎困惑了片刻,然而火勢危急,容不得她多想。
她本體是桐木琵琶,成精之後性屬木,因此輕易就能連木搭橋,在整個兒燃起的庭院中平地拔起一道鬱鬱蔥蔥的橋梁。
她停在空中,衣袂無風而動,腳下是狼狽逃生的眾人,唯她欠身相邀,為他在絕境裡捧出生存的可能。
白山墨匆匆登上木橋,火舌試圖卷上木橋,卻被驟然叢生的枝蔓狠狠擋在外面。
阿黎輕巧落地,像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樂姬一樣,挽住他手臂,依戀地望著他。
白山墨正要說什麼,變故就此發生。
織荷掙脫了護衛,從古箏裡抽出劍來,一劍斬斷藤蔓,凌厲地刺進白山墨的後心。
阿黎一把接住白山墨,怒火大盛,意隨心動,柔軟的藤蔓登時變得尖利,像兇狠爪牙,將織荷捅了個對穿。
可是來不及了,白山墨的胸口湧出鮮血,神氣迅速衰敗下去,織荷痛極還要大笑:「殿下,我們果然要同日S了呢。」
阿黎一掌打在織荷胸口,她被打出老遠,身子淹沒在滔天的火勢中,再也發不出聲音。
白山墨尚餘一口氣,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最後時刻了,還笑得風雅:「其實,你彈琵琶很好聽,比所有人都更好聽。」
這是對她初見時提問的回答。
那時她憋著一口氣,要跟織荷比個高下。白山墨在布一盤大棋,就哄騙她說你們倆都很好。而現在他快S了,終於願意說出真心話。
真心話是你最好,比所有人都好。
阿黎顫抖著抱住他,眼淚一滴又一滴,砸在他臉頰,她又倉皇擦掉,混亂得都不像她自己。
四百年前她從琵琶中脫胎,看見他臨終時驚喜的笑容。那時她懵懂不知,隻覺得這笑容太過好看。多年之後她再回憶起那笑容,心口卻漫起無窮無盡的哀傷。?
這一次,她不想再看著他S去了。
純淨的白光從她身上漫開,一點點籠罩了白山墨。這是小琵琶精的一半生命,可以和閻王角力,把將S之人從地府拉回來。
白山墨睜開眼睛:「你是神,還是魔?」
她耐心跟他解釋:「我是琵琶精,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他費力地笑:「那為何不做神?」
她眨眨眼:「做神仙要守清規戒律。雖然名聲好聽,但我不能常伴你左右,做神仙也沒什麼意思。」
他怔怔看她,一貫風流倜儻的太子殿下,面對這樣的真心,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說:「我何德何能。」
太子殿下精明,信奉時間萬物的規律不過是交易二字。他自認未嘗付出什麼,竟得到如此真愛相報,實在愧疚,也實在歡喜。
小琵琶精輕輕吻上他唇角,是想象中甜蜜又柔軟的觸感,她滿足地喟嘆:「你前世救過我,我今生來報答你。」
他便困惑。
小琵琶精也困惑:「你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到底是不甘心,希望他也能和她一樣,將前世的因果記個清楚明白。於是她又施一次法術,可是不行,他眼底的困惑始終未散。
她開始覺得奇怪。
白山墨身上有她熟悉的氣息,可他又分明沒有前世的記憶。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還來不及想明白,忽然有破空聲傳來,是清明臺的道士們,手持拂塵,腳踏七星,在空中結了法陣,頃刻間就引來大雨,澆滅了肆虐的火焰。
噼裡啪啦的雨滴裡,白山墨閉上了眼睛,緩緩微笑。
忽然有人大喝一聲——「妖孽!休要蠱惑人心!」
她抬起頭,看見阿瑤的心上人、清明臺的國師,正立在高處,拂塵冷酷地指向她。
散了大半法力救下白山墨,她早已心力交瘁,十招之內,她敗給了國師。
國師要接走白山墨,她悽聲喚他:「殿下,我不是妖孽。」
他的背影顫了顫,終是沒有回頭。
就這樣,她被關押在丞相府的繡樓裡。
樓裡的盆栽全被挪到外頭去,繡樓裡一株植物也無,符咒貼了滿屋子。
她生性屬木,不能與植物相近,氣息就漸漸衰敗。再加上符咒日夜消耗,她快到了S亡的邊緣。
她央求姐姐放她去花園,一旦回到花園,她就能重煥新生。
阿瑤躲開了她的目光,為難:「可是國師說了……」
她沒有說出「妖孽」那兩個字,可阿黎已經清楚明白了。
她好難受好難受,最終說:「那你把太子殿下找來,我救了他,他不會坐視不管的。」
阿瑤憐憫地看她:「阿黎,國師向太子殿下許諾過,你S後,太子便能長生。現在,人人都盼著你S。」
阿黎恍然,她想起白山墨躺在她懷裡,珍而重之地說她最好,比所有人都好。
說完了這番甜言蜜語的他,轉頭就能和國師聯盟,圖謀她的修為。
小琵琶精遊歷人間四百年,第一次感到這樣的絕望:「那你呢?你也盼著我S麼?你一口一個國師,難道不明白他困住我許久,為的是我身上的修為。他不走正途貪慕捷徑,遲早有一天會遭到反噬!」
阿瑤抿唇,說:「阿黎,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小琵琶精看了她許久,悽厲大笑。
她終於明白,所謂人世濁臭,所謂人心險惡,大概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跟國君一樣單純溫柔的,會S在仇敵的刀槍下;像白山墨和國師這樣善於交易精於利益的,卻能過得逍遙自在。
憑什麼?
她伏案良久,盤桓出一個魚S網破的計謀——
那一夜,風雨大作,雷電鋪亮了半片天空,陰風吹翻了許多圍牆。
丞相府的繡樓裡,幽幽的琵琶聲輕慢地飄出,最終如哀怨嗚咽,漸漸止息。
清明臺的道士們開了門,看見美人伏在案前,七竅都流了血,是S透了的模樣。
電閃雷鳴中,國師揮一揮拂塵,向天下人宣告:妖孽已伏誅!
是夜,嬰兒啼哭聲起,奶娘道:「是個漂亮的小姐呢!」
小琵琶精睜開了眼睛,對著她親愛的父親,緩緩漾出一個笑來。
清明臺的國師擅長堪輿之術,卻推演不出他愛女的命格,是方才S去又復活了的,惡魔煞星。
?
11
行到此處,故事終於講完。
大殿中央,我的姐姐與姐夫抖成一團,哪有昔日聯手害我的威風模樣。
我託腮問白山瀾:「你現在還覺得是我太壞嗎?」
他不答反問:「其實我才是你四百年前的恩人嗎?」
我笑一笑,溫柔地看他,說:「是啊。」
白山瀾說:「我想要看到前世的記憶。」
我打個響指,純淨的白光自指尖流向他眉心。白光完全沒入,想象中他再睜開眼,應該黯然若失,或是欣喜若狂。
然而什麼都沒有,他睜開眼,依舊是屬於白山瀾的眼神。
我攥緊了手指,驚疑不定。
國師突然哈哈大笑,指著我說:「阿黎,枉你猖狂一世,最終不還是落入圈套?實話告訴你吧,你永遠也找不到他了!」
他狀似瘋癲,我飛身而下,一把捏緊他脖頸:「你給我說清楚。」
「你的恩人是天生的紫微星,但太後怎麼能允許一個宮女的孩子做皇帝呢?她抽走了那孩子身上的龍氣,一分為二傾注在她兩個兒子的身上。你猜,失去了龍氣庇佑的孩子,要怎麼活下去呢?」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善良的人得不到回報,惡毒的人享盡榮華。
我手指用力,絞碎了他頭顱。
頭顱掉在了我姐姐的懷裡,血汙濺了她一臉。她尖叫一聲,徹底暈厥了過去。
我滿手鮮血,沉默地盯著白山瀾。
他顯然聽清了國師的話,神情有些憂傷:「鳴玉,真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笑了笑:「沒關系,我不在意。」
他問我:「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呢?要報復我母後嗎?」
我點點頭:「是啊,她罪有應得,你說是嗎?」
白山瀾很哀傷地看著我,仿佛玉菩薩,悲天憫人。
然後他從身後拿出我送給他防身的本命琵琶,很認真地看我:「你曾經說過,這把琵琶碎了,你也會S,對不對?」
我已經猜出他要做什麼了,覺得這世界可真是太諷刺了。
我一片真心要用來保護他的東西,如今成了他傷害我的工具。
白山瀾繼續說:「我很喜歡你,鳴玉。但是你要S我母後,我不能答應。我要你承諾,你不會傷害她。」
我一步步逼近他,腳下是淋漓鮮血,然後我衝他笑:「白山瀾,我也很喜歡你。但是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哪怕是你也不行。」
小少年一動也不動,很憐憫地看我:「那就隻好說再見了,鳴玉。」
他注視著我,雙手分列琵琶首尾,用力折了下去——
梁上翻下一個身影,快極了,一腳踢在他心口,將他踢出老遠。
然後那人小心珍視地撿起琵琶,將它遞還給我:「不要再把弱點展示給別人了,知道嗎?」
是一五。
他看著我,目光復雜。
窗外潑天的雨勢在此刻停止,雨過後的陽光照進宮殿。
我有了隱約的預感, 顫抖著將指尖抵在他眉心,但白光沒有發出,因為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將我拉到他懷裡。
少年輕輕嘆氣:「不用了……看見你的回憶的時候,我就全想起來了。」
想起來四百年前, 他是臨海城池的主人,不喜治國,唯獨喜好樂理。
他最驕傲的成績並非稅收或戰爭,而是譜了一曲能令百鳥朝鳳的琵琶調。
有了好曲, 須有好器相配。
他親手斫樹取木,揉蠶絲以為弦, 做了一把舉世無雙的琵琶。
他太喜歡這琵琶了,朝歌夜弦, 每每與琵琶為伴。
然而,這是君王最無用也最不起眼的愛好, 並不能挽救危如累卵的國家。甚至這琵琶也不如盾牌刀劍,可以替君王擋去那穿心的一劍。
君王S了,心頭血潑在了琵琶上。
臨行前,他意味深長地看我:「鳴玉,你可知你是天下獨一份的鳳命。」
「(?」可惜,對於喜好利益的時代來說,他和琵琶都太過異類,愛好再風雅、情感再真摯,也注定要成為野心和陰謀的注腳, 無人知曉。
他與她湮沒在浩瀚的四百年長河中,再無後人提起。
我又掉下了眼淚,一五輕輕吻去我眼角淚珠, 嘆氣:「現在我在你身邊, 再也不會離開你,你還哭什麼呢?」
我哽咽著說:「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 就算認定了白山瀾才是恩人, 可我心裡放不下的還是你。你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你,喜歡的, 非常喜歡的。」
我替他委屈,也替自己委屈。
都怪這層層疊疊的陰謀,我看不清真心, 差點辜負他。
一五抱住我,明明還是少年郎的清雋模樣,卻沉穩得好像與我歷遍了四百年世事。
他說:「我知道,我早就知道。鳴玉,你受苦了。」
我在他懷裡擦幹眼淚, 哽咽著搖頭:「終於找到你了, 就一點也不苦了。」
也許這世界將我淬煉得冷硬惡毒, 但他卻始終幹淨純粹。
我遇見他,我找到他,我再一次愛上他。
塵世鬥轉星移, 唯真愛永恆, 唯真心永恆。
幽幽的琵琶聲響徹四野,每一音,都在傾訴衷腸。
「望君處, 江悠悠。化為石,不回頭。
此情綿延四百年,琵琶聲停長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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