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課現形記第3章

 

梁薇薇瞧不起莫小川，但她本人和莫小川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入職後，我非常專心地工作，每天都是最晚下班的，梁薇薇對韓天一些明裡暗裡的殷勤，我全當沒看到。

 

而韓天對梁薇薇也很感興趣，現在午後點奶茶都會主動問梁薇薇喝不喝。

 

沒過兩周，梁薇薇的室友給我轉了一份聊天記錄，是梁薇薇在他們宿舍群裡發的。

 

「想不到我的魅力比想象中還大，大老板的兒子現在天天圍著我轉，弄得我工作都幹不好。」

 

表面上抱怨，實際上是得意洋洋地炫耀。

 

室友裡有看不慣她的，嘲諷道：「人家又沒表白。」

 

梁薇薇也毫不客氣：「某些人別酸了。怎麼著，一個成年男人主動加你微信主動和你聊天主動給你點外賣，難不成是想跟你發展純潔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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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聊天記錄，差點笑出來。

 

韓天問梁薇薇愛看什麼小說，梁薇薇說她不愛看那些沒營養的，每天必讀的是政治經濟相關的讀物。

 

韓天問梁薇薇新上映的大熱電影看了沒，梁薇薇說她從不看商業電影，喜歡的都是小眾文藝片。

 

......我為自己喜歡過這樣一個裝逼犯而感到羞恥。

 

顯而易見，有未來總裁的垂青，梁薇薇那顆被莫小川嫌貧愛富傷害過的心又熱起來了，她又覺得自己行了。

 

她開始根本不好好完成工作，部門例會的時候領導批評她，她也知道著急一下，但她落後得太多了，好多東西都沒學，堆積如山的 Excel 對她來說像天書一樣。

 

她問過我能不能幫她做一點，我立刻賣慘，表示自己的工作也完不成。

 

到實習的最後一個月，梁薇薇顯然已經放棄了，每天來公司就是籤個到，主要就是為了見韓天。

 

每次看到韓天和梁薇薇在茶水間打打鬧鬧，我都在心裡默默嘆口氣，想起了那個放牛的和劈柴的一起玩的古老寓言。

 

周五晚上，我換下西裝，戴好棒球帽和口罩，去了公司附近的日料館。

 

韓天和梁薇薇正在這裡吃飯。

 

我在和他們隔了一架屏風的地方坐下，喝著我的飲料，靜靜地聽著。

 

梁薇薇已經急了：「什麼，實習轉正的名額隻有一個？」

 

韓天：「是的，這是從我爸那裡知道的內部消息，你不要外傳。」

 

梁薇薇：「咱們組三個實習生呢！隻能留一個的話……天哥你要留嗎？」

 

韓天：「我當然不留啦，我爸隻是讓我來學習鍛煉一下，所以這個名額肯定要麼是你，要麼是陳亦安的呀。」

 

梁薇薇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天哥，你能不能和你爸爸說說……」

 

韓天：「可以是可以，但轉正不是兒戲，要層層審批的，你和陳亦安的工作成果差太多了。」

 

梁薇薇：「什麼、什麼意思？」

 

韓天：「你沒看到嗎，咱倆喝奶茶聊天的時候，陳亦安一直在工作，我那天掃了一眼，他那份行研的數據分析已經快完成了。」

 

梁薇薇：「不是，天哥，你爸爸……」

 

韓天：「要是你倆工作結果差不多，那我求求爸爸還是有用的，但差距這麼大，我爸都沒法強行保你啊。」

 

梁薇薇沉默了很久。

 

半晌，她低聲道：「我知道了，這樣天哥，你該跟你爸爸說的還是說一說，其餘的我自己想辦法。」

 

梁薇薇離開了。

 

他的腳步聲徹底遠去後，韓天拉開了屏風，坐到了我對面。

 

他很不見外地拿起我的筷子，夾了一塊三文魚放進嘴裡，含混地說：「怎麼樣，你天哥演技還可以不？」

 

我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可累S我了。」韓天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抱怨，「跟她接觸真的好惡心，還要裝成喜歡她。」

 

我翻了個白眼：「我本來計劃用別的方法整她，是你自己一聽我們來你爸公司實習，就非要過來演，戲癮大得攔都攔不住。」

 

「不然怎麼著？看我發小被渣女騙了六年，我還不出手？」韓天把我杯子裡的清酒一口悶掉，「你說，梁薇薇會铤而走險麼？」

 

我笑笑：「相信我，一定會。」

 

「她是心比天高的人，人家找的工作比她好，比要她的命還難受。」

 

「但她現在檔案記了過，在學校風評不好，HR 但凡背調一下就會知道，哪個好工作肯要她？」

 

「這家公司是她最後的機會，她憑我獲得了實習，現在又想憑你獲得轉正，把男人當臺階，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走，絕不肯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跌下來。」

 

周六，韓天來我家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韓天接起來，幾秒鍾後，立刻看向我。

 

我平靜地放下筷子，知道我的計劃成功了。

 

07.

 

「要是你們兩個人的工作成果差不多。」

 

韓天說的這句話，是梁薇薇最後的救命稻草。

 

下周一就是 DDL 了，她不可能在短短兩天的時間裡做出我幾個月的工作成果。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讓我也失去工作成果。

 

行研的數據分析我都存在自己的電腦裡，如果周一提交了，那麼結果就是顯然的。

 

而如果這些數據都沒了……到時候局面就會陷入混亂，而這混亂至少給了梁薇薇操作的空間。

 

於是在星期六，一個大家都沒有去上班的日子，梁薇薇溜進了公司，打開了我的電腦。

 

……然後她就被衝上來的安保部門按住了。

 

怪誰呢？隻能怪梁薇薇入職培訓的時候一心想著怎麼撩韓天，完全沒有好好聽講。

 

但凡她聽了，就會知道——

 

第一，我們所有做的工作成果，包括數據代碼、文字分析，全都是公司的財產。

 

第二，每個工位都能被監控到。

 

而她刪掉的數據，其實我已經備份過了。

 

公司對梁薇薇提出起訴，要求賠償損失，金額數目對梁薇薇來說無異於天價，讓她焦頭爛額。

 

她試圖求助韓天，而韓天表示梁薇薇居然是這樣得不到就毀掉的人，自己不想再與她有任何聯系，拉黑了梁薇薇的微信。

 

也許是被逼到了絕路，也許是強迫自己懷有最後一絲希望。

 

兜兜轉轉，梁薇薇竟然又把我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畢竟，這麼久以來我表現得如此遲鈍和軟弱，對梁薇薇如此地盲目信任。

 

她哭著對我說，她隻是想看一下我電腦裡的資料，不小心誤碰了一鍵刪除的選項。

 

「我們都要結婚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轉正還是我轉正，不都一樣嗎？我怎麼會想要害你？」她萬分真誠地流著淚，「亦安，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對你的愛。」

 

「我現在除了你什麼都沒有了。」

 

我把梁薇薇拉了起來：「下周是你生日了，不管怎麼說，先過生日吧。」

 

07.

 

我之前和梁薇薇熱戀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情侶賬號，記錄我倆的日常。

 

由於我倆都是名校在讀，顏值也都不錯，所以還曾以學霸情侶的名頭出過圈，賬號有不少粉絲。

 

過去的幾個月裡，賬號一直沒更新過，粉絲們都在底下催促，在我放出消息要給梁薇薇直播生日會的時候，都表示極其期待。

 

梁薇薇的生日是在我們租的房子裡過的。

 

和我們相熟的同學，都被邀請了。

 

我架好了直播的攝像頭。

 

「今天是梁薇薇 25 歲的生日，首先，祝她生日快樂。」

 

「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我要送給梁薇薇三樣禮物。」

 

梁薇薇露出極其期待的神情，過往的生日裡，我送過她名牌的包、珠寶的首飾，她之前還暗示過我，今年想要一輛車。

 

我打開投影儀。

 

梁薇薇的眼睛裡露出了一點失望——之前有一次她過生日的時候，我花了兩周的時間，把我們過往的點點滴滴剪成了一個精美的視頻送作生日禮物，許多朋友都看哭了，梁薇薇卻給了我甩了很久的臉色，表示這種禮物很幼稚。

 

我當時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喜歡。

 

現在我終於懂了。

 

因為我的心意一文不值。

 

在梁薇薇這裡，禮物早已失去了本來的意義，變成了她榨取我錢財的工具。

 

沒關系，梁薇薇，我今天送給你的禮物，一定會讓你終生難忘。

 

投影儀打開了。

 

「第一件生日禮物，叫做《聊天記錄》。」

 

我把梁薇薇在宿舍群裡說韓天喜歡自己的聊天記錄打在了大屏幕上。

 

當然，關鍵信息我都打了碼。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每個文字背後洋洋得意的嘴臉。

 

「陳亦安，你在幹什麼？！」梁薇薇震驚地看向我。

 

我就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冷著臉按下遙控器。

 

「接下來是第二件生日禮物，叫做《公司監控》。」

 

放心吧，每件禮物，都會比上一件更勁爆。

 

公司監控視頻在大屏幕上播放，所有人都能看到，梁薇薇來到貼著「陳亦安」名牌的工位前，打開電腦，輸入密碼，找到我的工作文件，一鍵刪除。

 

我輕聲而又悲哀地開了口。

 

「梁薇薇，你知道嗎？其實我給你留了回頭的路。」

 

「電腦的密碼是你生日，如果你在試出密碼的時候，有一絲的感動，有一絲的不忍，想想我們的這六年，就不會走上這條路。」

 

「但你沒有，我猜你隻是得意於自己的聰明和慶幸於我的傻，刪我文件的時候，你沒有一絲猶豫。」

 

梁薇薇想要衝上來，她知道，再這樣直播下去，她會迎來徹底的社會性S亡。

 

然而我早就做好了準備，跟大家打好了招呼，兩個女生立刻一左一右地拉住她。

 

「梁薇薇，我有個問題問你，在和我談戀愛的六年裡，你究竟出過幾次軌？」

 

直播的鏡頭明晃晃地懸在不遠處，觀看人數在持續上升，梁薇薇咬緊了牙，垂S掙扎：「沒有，亦安，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公司的事我明明給你解釋過，我不是故意的，你恨我也不必這麼報復我……」

 

我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她。

 

「好，那麼請收下我送你的最後一件禮物。」

 

帶著快意，帶著殘忍，我按下了播放鍵。

 

「《網課錄屏》。」

 

梁薇薇被兩個女生按著，在聽到「網課錄屏」這四個字時，我看到她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迷茫和空白。

 

錄屏的進度條在大屏幕上推移，助教的講題聲平穩地進行著，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播放這個。

 

——她已經不記得了。

 

在她的經歷中，一定還有許多次，她和別的男生見面，有驚無險地瞞過了我。

 

那次網課不過是這許多次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次，已經被她遺忘了。

 

下一秒，水聲響起。

 

那是洗澡的聲音。

 

梁薇薇的臉色徹底變了。

 

她拼命掙扎起來，大吼：「陳亦安！你他媽早就知道了！你一直在玩我！」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我冷漠地看著這個五官扭曲的女人，她是如此地醜陋，如此地令我厭惡，再不是第一次相遇時溫柔漂亮的模樣，「我要謝謝你，謝謝你那天忘了關麥克風，讓我看清了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梁薇薇一聲接一聲地尖叫，她掙脫了兩個女生的束縛，衝向了我，在一片尖叫聲中，抄起燭臺砸向我。

 

我一側身，燭臺擦著我的身體飛過，砸在牆上。

 

梁薇薇站在原地，她的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

 

「陳亦安，你把我的人生都毀掉了。」

 

「我他媽不會放過你的，永遠不會放過你……」

 

她像是發狂了，突然扯掉外套向外奔去，同學們怕她發癲, 趕緊跟著追了出去。

 

我跟在後面，眼看著梁薇薇衝出了小區, 她回過頭來，衝我大喊：「我他媽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賤人！」

 

「人賤自有天收！你給我等著！」

 

下一秒，一輛拐彎的車將她撞得飛了出去。

 

08.

 

那天的直播, 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但網絡時代的新聞每日更替，很快，便有更新的事件轉移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畢業後，我一直投身於工作, 三年內連升兩級, 創下了公司內部的晉升記錄。爸媽都很欣慰, 朋友們也都為我驕傲。

 

後來，我還得到過莫小川的消息。

 

一個熟人告訴我，莫小川總在不太正規的酒吧蹭酒喝，還因為纏著一個中年女富婆要買手機, 被女富婆的老公帶人打進了醫院，還查出染了髒病。

 

熟人給我看了他的照片, 她明明比我還小一歲，但過度的煙酒和每天的濃妝讓他看起來很老。

 

梁薇薇沒有S, 她活了下來, 但是需要輪椅的幫助。

 

可能是因為撞到了腦子, 她的精神變得不太正常，每天推著輪椅上街, 如果有男路人看了他兩眼，她就會追著人家, 問人家是不是喜歡她。

 

朋友將這一切告訴我，我隻淡淡道：「她日後再怎麼樣，都和我沒關系了。」

 

這一生，我們會遇到辜負, 遇到欺騙，遇到背叛，遇到傷害。

 

理所當然地，我們想要復仇。

 

這沒有錯，可比復仇更重要的，是開始我們新的人生。

 

我依然保持著愛的信念和愛的勇氣, 看清了生活的本質，仍舊熱愛生活。

 

方浩的表妹最近總找借口和我吃飯, 昔日的表演系系花已經成了演技派女明星, 在我面前的時候卻總有那麼點小心翼翼。

 

她問我，在愛情裡受過的傷, 什麼時候能好，如果好了的話，是不是可以進入新一段戀情。

 

我想了想，很認真地告訴她。

 

「愛情從來沒有傷害過我。」

 

「傷害我的是在愛情中遇到的爛人, 但爛人不該是我們責怪愛情的理由。」

 

「至於什麼時候能夠進入新一段戀情……」我聳聳肩, 「緣分到了的話，隨時開始。」

 

我話沒說完，方浩的表妹就蹭地一下跳了起來。

 

雙方父母都已經見過，我爸媽對梁薇薇的家境略有微詞。

 

「□-」十分鍾後，她衝了回來, 手上抱著一大束玫瑰，臉和玫瑰花一樣紅。

 

「那要不……現在就開始吧！」

 

我笑了。

 

我仍相信世界的溫柔。

 

也相信雖風塵僕僕，但你我終有歸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