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生輝第3章

 

這幾天除了在海邊小屋時，我幾乎沒有哭過。

哭什麼呢？

 

哭我的不甘心和我的委屈嗎？

 

可我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過來的呀。

 

我的父母都不曾愛過我，我難道還能奢求別人愛我嗎？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一直堅強而勇敢地生活啊。

 

也許回到沒有佟思遠之前的生活，對我來說，還是有一點點難度，但應該遠比我繼續待在他身邊幸福得多吧。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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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社交平臺。

 

所有一切的真相早在網友的好奇心下無處遁形。

 

尤其是佟思遠真的起訴了那幾個泄露和傳播照片的人。

 

大家都知道了，佟思遠有一個難以忘懷的白月光，那個人跟我有一張高度相似的臉。

 

我和佟思遠這一場萬眾矚目的愛情童話，其實隻是佟思遠一個人關於回憶的狂歡。

 

我是無關緊要的小醜，是無人在意的赝品。

 

我們的CP粉幾乎都要瘋了，對佟思遠的謾罵充斥了我和他的評論區。

 

“佟思遠是不是有病啊？七年啊，他騙了我們盼盼七年！”

 

“盼盼能不能獨美啊，我關注她的時候她還整天在宿舍吃泡面，她對著鏡頭說她覺得泡面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我當時哭得稀裡哗啦的，怎麼會有這麼招人疼的小女孩啊！說得我又要哭了。不說了，去盼盼鏈接裡買東西去了。”

 

“我是真的服了，我還記得盼盼第一次收到佟思遠的禮物時，她那種驚喜又忐忑的表情，佟思遠能不能去S一S啊！”

 

當然也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尤其是有人在下面評論其實我右耳聽力有問題。

 

“聽力有問題？這算殘疾了吧？佟思遠是不是在同情她呀？一個被爸媽同時拋棄的小女孩，聽力又有障礙，還跟白月光共用一張臉，這buff簡直疊滿了啊。”

 

“我就不信，難道顧盼從來就沒想過自己能不能配得上佟思遠嗎？人家爸媽著名導演知名制作人，佟思遠自己也是金牌攝影師，她都不懷疑怎麼憑什麼嗎？”

 

是啊，我憑什麼呢？

 

我隻是一個被家人拋棄、聽力也有點障礙的、平平無奇的小鎮姑娘啊。

 

十歲之前，我媽媽在遭受爸爸的毒打。

 

十歲之後，我媽媽外出打工，遭受毒打的人變成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家暴是以這樣的方式傳承。

 

這十幾年，我獨自前行的時間要比有人陪伴多得多。

 

其實我早就習慣了。

 

如果不是佟思遠的出現。

 

如果不是他的出現。

 

我不會如此清晰地知道。

 

原來不被愛就是會有如此多的條條框框。

 

可能是出身，可能是性格，也可能是缺陷。

 

總之，顧盼擁有了不值得被愛的種種特質。

 

11、

 

然而我始終沒忘記自己是怎麼一步步從農村考進城裡，

 

怎麼一步步做兼職、做自媒體，支撐著自己讀完專業課。

 

又是怎麼一步步地進入職場掙扎，經歷實習期、裁員、換公司。

 

直到坐上現在這個對我來說曾經可望不可及的位置上。

 

我需要專注的事情太多了，我沒有太多時間用來浪費。

 

我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因為人一旦觀望就會猶豫，猶豫就會敗北，而我，不允許自己失敗。

 

網上的罵戰似乎還沒有停止，我和佟思遠在漩渦的中心，沒一刻消停。

 

我的手機也是。

 

佟思遠下了飛機後收到了我的短信，又迅速飛了回來。

 

然而，我已經麻利地搬走了。

 

等他找到我住的酒店了，我已經在公司的員工宿舍住下了。

 

他永遠棋差一著。

 

他一直在打我的電話，我一個也沒接，拉黑了一個還有下一個，我索性也沒拉黑。

 

幸好我有工作手機，這還是佟思遠教我的，一定要把生活和工作分開，感謝他當時的諄諄教誨，讓我此刻不用被他無時無刻騷擾。

 

然而還是有必須碰面的時刻，比如他在辦公室的樓下等我。

 

這距離我們上次見面才過了三天。

 

我再見他竟已感覺恍然隔世。

 

他看起來很憔悴，好像很久沒休息，如果不是SS掐住自己的手，我懷疑我已經在撫摸他緊皺的眉頭了。

 

我低頭，看到他手機還戴著當時求婚時的訂婚戒指，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還是他先開了口：“盼盼，不要分手可以嗎？”

 

12、

 

我不知道為何他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覺得分手是我們之間僅有的結局。

 

“不可以。”

 

我轉身就準備走，他走過來抓著我的手不肯放。

 

他倔強地看著我的眼睛，他的眼底有淚光閃過，說的話也很堅定。

 

“盼盼，我不要分手。我從來沒把你當作過替身，也許相遇是有偶然，但愛上你是必然的，你這樣好，我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我承認有一件事情我錯得徹底，那就是沒有跟你坦白詩雨的事情。不想說就是怕你誤會，怕你多想。”

 

“我想跟你結婚，人在年少時都對愛情有幻想，在沒認識詩雨之前，我就夢想有場海邊婚禮，後來遇見詩雨，再到後來遇到你，我的幻想都沒有變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策劃給我的愛人的，而不是說用你去填補我對雨詩的承諾。”

 

他說完這句話，我的手被燙了一下，是他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聽到他帶著哽咽的聲音在我的左邊耳朵響起：“盼盼，我求你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分手，我離不開你，我不能跟你分手。”

 

我其實有點想不起來我是從哪一刻開始愛上他的。

 

也許是初見時的吊橋效應。

 

也許是每一次的有求必應。

 

也或許是毫不吝嗇的偏愛。

 

總之，在這過去的七年裡，我曾真真切切地愛過他，所以我不後悔，也沒有遺憾了。

 

我抽回了我的手，跟他說道：“你還沒來得及打開我寄回去的快遞吧？那是無人島附近一座小島被淹沒時留下的。”

 

隻這一句，我就見佟思遠變了臉色。

 

你看，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他知道他寫了什麼，他知道他這樣做會傷害我。

 

“我其實不太在意九年前你跟她發生過什麼，我真正在意的是你在我身邊時是遊離的，我不能接受你透過我去看別的人。”

 

佟思遠激動地喊道：“我沒有！你是不是沒有打開其他瓶子，都是寫給你的，隻有一個，隻有一個是寫給詩雨的。”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是我隻打開了那一個。”

 

臨走時我對他說：“可能就是真正的有緣無分吧，思遠，你要記得，是你辜負了我。”

 

13、

 

都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我也算是體會到了。

 

公司接到了一個海邊別墅的項目。

 

總監毫不猶豫地把目光投向我：“這件事顧盼負責可以嗎？你去海邊次數比較多。”

 

她看向我的目光信任而坦然，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她知道我的事，但她更看重我的能力。

 

我迎著她的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世界上機會萬千，可不是每一個都會降臨在你身上。

 

開完會後我在茶水間和總監相遇，她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單身女性，是我們整個辦公室女孩的偶像。

 

她很少會跟我們闲聊，但她此刻正一邊泡咖啡一邊跟我說：“我很快就要調到總部了，屆時我的位置會空下來，我向總部推薦了你。”

 

我受寵若驚，其實我跟她並不算親近，不過她本身就是個有距離感的人，恰好我也是。

 

“網上的事我都看到了，我想你也許並不需要安慰，但有一句話還是要送給你，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讓它過去。”

 

臨走時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幹，這也許是你作為經理的最後一個案子了。”

 

心裡不是不激動的。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我甚至想大聲尖叫著喊出來。

 

我想對剛畢業的自己歡呼雀躍：“我做了，顧盼，我做到了。”

 

14、

 

我帶著團隊馬不停蹄地去往海邊別墅區。

 

這是一個大型的度假村項目，隻把別墅區的部分交給我們來設計和聯通。

 

這件事難就難在，度假村的主題是定好的，別墅區也是早早蓋好的，開發商賣不掉了用來抵賬的。

 

他們二者在前期規劃的時候可以說是毫不相幹。

 

我們夜以繼日的工作，最後在完工日期的前一個禮拜，交上了答卷。

 

我們設計的海洋館主題的親子別墅，不僅可以在房間裡觀看海底世界，還可以直接滑滑梯到海裡去。

 

這個親子別墅一經上線就大獲成功，預定已經定到了一年後，居然還匪夷所思地出現了黃牛。

 

佟思遠在他的社交平臺替我宣傳，他把我參與設計的一些作品做了個合集，命名“顧盼生輝”系列。

 

針對他的行為，底下自然說什麼的都有，但無疑對我的作品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佟思遠的朋友，那位曾對我惡語相向的何時，不知道何時跑去那個親子別墅參觀，回來還拍了宣傳片發在了他的社交平臺。

 

他是位名氣不小的攝影師，為我和酒店都帶來了不少流量。

 

我照單全收了，就當是回應私信裡的那句對不起吧。

 

佟思遠發信息跟我說，他跟何時已經絕交了，從上次他對我出言不遜後。

 

我不太在意他們這些富家公子的愛恨情仇，我隻關心我即將到手的總監位置。

 

已經在辦理交接手續了，大概一個月後，我即將在這個業界聞名的設計公司裡擁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了。

 

我的工資增幅超過70%，公積金也將上調，我終於可以在這個城市供一套屬於我的房子了。

 

我擁有這麼多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佟思遠的打擾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

 

他總是抱著幻想，期待有一天我能再看見他。

 

所以他的平臺還在為我更新。

 

哪怕被嘲笑、被奚落、被議論。

 

他還是寫了無數句“致盼盼。”

 

他開始像沒認識我以前一樣，抽煙喝酒，做些藝術家會做的奇怪舉動。

 

他滿心期待我會阻止他，他像個討糖的孩子一樣希望博得我的關注。

 

可我，從來就不是心軟的人。

 

我在平臺更新了一句：“錯過我是你的過錯，並且永不可彌補。”

 

正式為這段感情畫上了句號。

 

15、

 

“日出和日落都隻是風景，你可以獨自擁有。”

 

——致盼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