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浮餘生第1章

爸媽打電話要我回國參加竹馬的訂婚宴時，竹馬正心急火燎地把我往床上帶。

 

我以為是他準備的驚喜，就笑著打趣他：「周景行，你要跟誰訂婚了？」

 

他伏在我耳邊親昵地嘲諷我：「楚暖暖，我們隻是玩玩而已，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娶你這種主動爬床的女人吧？」

 

1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讓我僵住不動。

 

接著就是委屈和憤怒，我用力推開身上的周景行，起身把衣服穿好。

 

周景行頭枕著雙臂，滿是玩味地說：

 

「楚暖暖，你不會真以為我們倆是在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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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你爬上我的床時，我就說了，我的心裡隻有瑤瑤。」

 

我麻木地往身上套衣服，腦子裡卻反復回蕩周景行那句「我的心裡隻有瑤瑤」。

 

周景行抬起上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下雪了。

 

他皺了一下眉，隨後起身走到我身旁，熟稔地把手伸進我的打底衫裡摸了摸，「怎麼沒穿保暖內衣？」

 

我打開他作亂的手，低頭掩飾自己的狼狽，苦笑著問他：「那跟你訂婚的人是誰？」

 

周景行隻圍了一條床單，精壯的上身都是昨晚我們戰況激烈的留痕。

 

他漂亮的眼睛裡都是幸福的滿足：「當然是瑤瑤。」

 

接著周景行用肩膀撞了我一下說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見見她嗎？這次你跟我一起回國，我正好介紹你們認識。」

 

兜兜轉轉還是方梓瑤，我有一種石頭落地的S心感。

 

方梓瑤是周景行的初戀，當年兩個人愛的轟轟烈烈，分手時也鬧得沸沸揚揚，周景行為此消沉了很久。

 

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周景行早已經放下了，沒想到他是把方梓瑤放在了心裡。

 

周景行似乎沒察覺到我情緒的異樣，隻自顧自地說著：

 

「楚暖暖，你見到瑤瑤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別犯渾。

 

「我們倆上床就是太寂寞了，紓解紓解，你可別當真啊。」

 

我渾身如墜冰窖，原來我隻是周景行疏解寂寞的工具。

 

他始終清醒，可我卻當真了。

 

我不知道我現在笑得有多難看，周景行隻看了一眼就沉了臉：

 

「楚暖暖，你這樣就沒意思了。

 

「我們倆從光屁股就認識，我摸你就像摸我自己，沒有一點兒新鮮感。

 

「我都不敢想我們倆要是一起過日子，得熟得多恐怖。」

 

說完像是想到了那個情境，周景行抱著胳膊抖了抖。

 

我憋住呼吸，狠狠地穩了穩情緒才對周景行說：「我先走了。」

 

像是怕再聽到周景行說出傷害我的話，我逃一般的離開了他的公寓。

 

2

 

我是真的很認真地在跟周景行談戀愛，連我身邊的室友朋友都說，我們的戀愛超甜蜜。

 

讓她們一見到我跟周景行同框就想嗑 cp。

 

我們做了所有情侶該做的事，甚至比情侶做的更多。

 

在纜車的最高點接吻，在情人節纏綿，在派對手拉手秀恩愛，在情動時說我愛你。

 

我以為是真心實意的談戀愛，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周景行打發時間的消遣。

 

他就像一個遊戲高手，在一旁事不關己地看著我痴心妄想的沉淪，最後戲謔地告訴我：「Gameover」。

 

「暖暖，還在聽嗎？」媽媽關切的聲音還帶著小心翼翼。

 

我瞬間從情緒裡被拉回現實。

 

我擦了擦眼淚，無聲地深呼吸，生怕媽媽聽出我的狼狽。

 

「媽，我在聽。」

 

電話那頭媽媽像是放下心，又跟我繼續說：

 

「你周叔叔、周阿姨催了景行那麼多年，他都一直單著。

 

「這次景行突然跟他爸媽說要訂婚，還給你周叔叔、周阿姨嚇了一跳呢。

 

「不過，你周叔叔和周阿姨挺開心的。聽說景行天天電話回來問進度，看出來景行這次是著急了，所以你周叔叔和你周阿姨特別重視，邀請了特別多的人。」

 

接著我媽似乎有些為難地頓了頓，半晌才試探著開口：

 

「你周阿姨今天說，訂婚那天能不能請你幫忙照顧照顧，畢竟我們兩家的關系……」

 

我強顏歡笑地說：「好，我知道了，就是讓我照顧一下新娘，給新娘幫幫忙唄。」

 

我媽「嗯」了一聲，隨後又心疼地開始安慰我。

 

我媽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心事呢？

 

我的日記本裡密密麻麻地寫著我對周景行藏不住的愛意。

 

他送給我的禮物，小到紙飛機，大到定制娃娃，每一個我都好好地收在櫃子裡，打掃時都不許別人碰。

 

當年我明明拿到了京北直博的名額，卻義無反顧地追著他出國留學。

 

這份愛意我從沒想過隱藏，可周景行也從沒注意過。

 

我突然很累，不想再跟周景行糾纏了，於是我對媽媽說：

 

「媽，之前你跟我爸不是一直想在海邊開個民宿養老嗎？

 

「這次我回去後，我們就去三亞吧！！」

 

我媽驚得在電話那頭安靜了好久，才開心地問我：「真的嗎？」

 

接著她又擔心地問我：「可你的工作怎麼辦？」

 

「沒關系的，」我笑著跟我媽撒嬌，「我的工作隻要有網就可以，在哪裡都一樣。況且，我也想多陪陪你們，我們一起面朝大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好？」

 

我媽架不住我的撒嬌，最終眉開眼笑地答應了。

 

3

 

訂婚宴是在周家的別墅裡辦的。

 

這次再來周家，我的心態已經完全不同了。

 

以前我來周家隨意自在得像半個主人，我跟周景行每次吵吵鬧鬧，我們的爸媽就在一邊樂呵呵地看著。

 

而現在，我清晰地意識到我是周家的客人。

 

周阿姨還在跟我媽樂呵呵地抱怨：

 

「我是真沒想到景行這小子居然還是個痴情的，他跟我說他喜歡瑤瑤好多年了，這麼多年也一直在等瑤瑤。

 

「你看那些花，都是他非要從國外空運來的，說是瑤瑤喜歡。這臭小子還挺浪漫。」

 

我看著眼前緊張地拉著我，一遍遍問我「發型還可以嗎？今天帥不帥？」的周景行，突然覺得可笑。

 

現在如此緊張重視訂婚宴的周景行，昨晚還打電話約我一起過夜。

 

周阿姨不知看了我和周景行多久，突然就感嘆了一句：

 

「暖暖小時候又乖又漂亮，我稀罕得不得了，就盼著暖暖以後長大了給我當兒媳婦。」

 

周景行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我假裝害羞地低著頭，拽了拽周阿姨的手，我怕我一抬頭眼淚就忍不住了。

 

「好好好，暖暖以後就是我的親閨女了，女兒可比兒媳婦親多了。」

 

「媽！你胡說什麼！」周景行明顯生氣了，「你那麼喜歡楚暖暖，那你自己娶楚暖暖。」

 

「你的兒媳婦是瑤瑤，裡外你總得分清。」

 

周景行的話一出口，在場的長輩齊齊沉了臉色。

 

「周景行，這媳婦還沒娶呢，你就為了她跟我甩臉子了！」

 

周阿姨對周景行這樁婚事多少有些不滿意，誰家婆婆是訂婚宴第一次見兒媳婦啊？

 

偏偏周景行一遇到方梓瑤的事就急速降智，加劇了不少婆媳矛盾。

 

周景行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抿了抿嘴，撂不下面子道歉，就轉頭對我發火。

 

「楚暖暖，不是說了讓你過來是來照顧瑤瑤的，你怎麼還在這裡？」

 

見我還站在原地沒動，他就直接動手拉著我的手腕，粗魯的往樓上走。

 

周阿姨見狀，一把推開周景行，我媽也上前把我護在身後。

 

「周景行，道歉！」周叔叔冷著臉命令周景行。

 

從小周景行特就別怕他爸，因為周叔叔總是板著一張臉，特別嚴肅。

 

周景行像才清醒一般，他愧疚又煩躁的扯了扯領帶，才對我：

 

「暖暖，對不起，我是太緊張了，我怕瑤瑤聽到了會不高興。

 

「你知道你們女生心眼小，就是愛亂想，然後無理取鬧……」

 

我爸不高興地擺擺手，然後拍了拍周叔叔的肩膀說：

 

「老周啊，家裡有點急事，我們就先走了，恭喜恭喜。」

 

周叔叔瞪了周景行一眼，然後歉意地對我爸說：

 

「老楚，今天是我們家對不起暖暖，是我沒教好孩子。

 

「暖暖啊，今天委屈了，以後有時間來看你阿姨，讓你阿姨給你做你愛吃的椒鹽蝦。」

 

「好，謝謝叔叔阿姨，那我們先走了。」

 

幸虧走了，不然我真怕一會兒看到滿心滿眼都是方梓瑤的周景行，我會忍不住流淚。

 

4

 

訂婚過後，周阿姨特意打電話約我們一家吃飯，說是為了周景行訂婚宴那天的事情道歉。

 

見到方梓瑤時，我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方梓瑤小鳥依人地挽著周景行跟我們打招呼。

 

沒一會兒氛圍就熱絡起來，周叔叔周阿姨跟我爸媽聊著周景行婚禮的準備。

 

周景行和方梓瑤親密地靠在一起竊竊私語。

 

我第一次知道周景行可以這麼細心地照顧人，他會時刻注意方梓瑤的喜好。

 

方梓瑤吃魚他挑刺，方梓瑤吃蝦他扒殼。

 

明明是身經百戰的情場浪子，在方梓瑤面前卻青澀笨拙得像個毛頭小子。

 

我吃飽了，正準備找個借口開溜，周景行就在我盤子裡放了一隻螃蟹。

 

見我疑惑，周景行一邊扒蝦一邊小聲跟我說：

 

「瑤瑤想吃螃蟹又怕弄髒手，我也不會扒，我記得你扒殼扒得好，你就給她扒一個。

 

「你知道女生在外面怕弄髒手和衣服，很多東西都不敢吃，我不想委屈她。

 

「你一會兒多扒幾個，哄她開心。」

 

所以方梓瑤是女生不能受委屈，我就能被他隨意踐踏嗎？

 

愛與不愛如此明顯，可笑我以前一直自欺欺人。

 

在這一刻，我徹底心寒了。

 

我沒搭理周景行，扒開螃蟹自顧自地吃起來。

 

周景行不滿地瞪了我幾眼，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方梓瑤拉住了。

 

方梓瑤溫柔地說：「以前我跟景行在一起的時候，就總能聽他說起你，今天終於有機會見面了。我可以叫你暖暖嗎？」

 

「你還是叫我楚暖暖吧。」我拒絕。

 

方梓瑤有點無措地扯了扯周景行的胳膊。

 

周景行一邊繼續剝蝦，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她就是矯情，你別管她，你想叫她什麼就叫什麼。」

 

「暖暖，我還記得建築系的學霸男神在比賽領獎臺上跟你表白，被你拒絕了，你當時真的跟籃球隊隊長在一起嗎？還是那個藝術系的音樂才子？」

 

方梓瑤就像好奇同學間的八卦，但我卻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茶味和敵意。

 

周阿姨湊熱鬧地調笑我：「我們暖暖從小漂亮到大，有再多的人追都正常。

 

「暖暖什麼時候也帶回來個男友啊？」

 

我擺擺手，隻能尷尬地說：「快了，快了。」

 

哪知方梓瑤還在繼續：「那時暖暖天天跟景行形影不離的，我們猜誰才是暖暖的真命男主時，猜景行的最多。

 

「後來景行跟我告白，我還嚇了一跳，以為他是渣男呢。是景行說一直把你當成妹妹，我才知道大家都誤會了。」

 

方梓瑤似乎想到了被告白時的烏龍，有點甜蜜又窘迫地笑了。

 

周景行把剝完殼的蝦端到方梓瑤的面前，才笑著開口：

 

「我跟她怎麼可能，我跟她可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我都沒把她當女的。

 

「她小時候為了不上幼兒園故意尿床的事，我到現在都記著呢。」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強忍著罵人的衝動，維持著教養對長輩說：「你們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了。」

 

方梓瑤有些害怕地問周景行：「是不是我說錯話，讓暖暖不開心了？我可以跟她道歉。」

 

周景行心疼地摟了摟方梓瑤，轉頭怒氣衝衝地對我說：「楚暖暖，你又發什麼瘋！」

 

我晃了晃手機笑著說：「建築系學霸男神約我吃飯，這誰能不瘋。」

 

5

 

「他為什麼約你吃飯？」周景行臉色不好地拉住我。

 

方梓瑤臉色一下就變了，她拽了一下周景行。

 

「景行，暖暖這麼漂亮，肯定有不少人追，多接觸接觸才知道哪個更合適。

 

「你現在當著叔叔阿姨們的面問，萬一以後暖暖帶回來別的男人，那暖暖多不好意思啊。」

 

周景行面色鐵青地不肯松手，我掙了幾下居然沒掙開。

 

周叔叔壓著聲音對周景行說：「景行，松手！」

 

周阿姨也面色不悅地掃了方梓瑤一眼，跟周景行說：

 

「周景行，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自己的人。」

 

方梓瑤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委屈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她微微啜泣著說：「我沒有說暖暖不自愛的意思，我就是擔心暖暖。」

 

我爸端起桌上的酒杯對周叔叔和周阿姨說：「今天太晚了，家裡還有事，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我爸媽就起身帶著我一起走了。

 

6

 

今天約建築系的學霸男神是跟他溝通關於民宿裝修的問題，我是在裝修公司才跟他重遇的。

 

因為是舉家遷移，不僅要考慮買房和環境，還要兼顧我的工作，我整個人忙得恨不得一天有 48 個小時。

 

每天睜眼就是幹，上床就是睡，已經很久沒再想起周景行了。

 

我曾經以為他是長在我生命裡的人，他既像朋友陪伴了我的童年，又像兄長保護了我的青少年，最後又在我的青春裡留下濃墨重彩的愛情。

 

我以為我的人生會像我期待的人生劇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跟周景行青梅竹馬，跟周景行歡喜冤家，再跟周景行相愛相守，平凡安穩地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