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7-24 15:37:154666

沈安宴一整晚都沒有找我,大概也沒有回新房。


我並不意外。


 


第二天,他打來電話。


 


向來平和的沈安宴第一次發火:


 


「許清,你去哪了?你是不是瘋了?


 


「不想和我結婚,你可以直說,非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羞辱我嗎?你知道我爸媽安排那些親戚離開的時候有多丟臉嗎?


 


「無論你現在在哪,立刻回來給我爸媽道歉,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我悔婚,他爸媽應該挺開心。


 


他們從一開始就看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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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沈安宴堅持,我們根本到不了今天。


 


即使是在十年後,我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一樣盡心盡孝,也沒有得到一點好臉色。


 


還責怪是我自己沒本事,他們的兒子才會去找蘇苒。


 


而我家這邊,除了我媽再婚後偶爾關心我,就沒有了。


 


挺好的,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車流不息,反問他:


 


「我悔婚,你不應該開心嗎?」


 


「你什麼意思?」


 


我直白道:「我在酒店看見蘇苒了。」


 


沈安宴呼吸一頓:「你怎麼知道蘇苒的?」


 


「我怎麼認識她不重要,是你究竟要瞞我多久?」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被我看破心思的掩飾:


 


「許清,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們都要結婚了,你能不能別瞎想?


 


「是,我是見她了,但是我和她都分手好久了,不過是老同學敘敘舊,這和你當場離開完全是兩件事,你不要無理取鬧行嗎?」


 


似曾相識的說辭,讓我覺得可笑。


 


「敘舊需要牽手嗎?要敘一個晚上嗎?」


 


「她那是在鬧著玩,我們太久沒見多聊一會兒怎麼了,你怎麼這麼不解人情?」


 


十年後的沈安宴從未變過,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那個樣子,隻是我以前戀愛腦盲目了雙眼。


 


他對蘇苒的感情就像滾雪球,終有一日會將我們的婚姻擊個粉碎。


 


我不會再賭一次了。


 


「沈安宴,我不會回去了。


 


「房子是你買的名字是你的,婚禮的費用是你出的,但屋子裡的家電是我買的,誰也不欠誰。


 


「你心裡到底是誰你自己清楚,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


 


「我們分手吧。」


 


我們本來打算在婚禮前領證,但是沈安宴突然忙了起來,才推到了婚禮後。


 


從日記上我才知道,計劃領證前一天,蘇苒給他打過一通電話。


 


現在倒是給我省了很多事。


 


發現我完全沒有悔過的意願,沈安宴徹底怒了:


 


「許清,我本來是打算聽你解釋,給你一次機會的,真沒想到你這麼不可理喻!


 


「行,我看你能鬧到什麼時候才醒。」


 


他氣憤地掛了電話。


 


但對於我來說,突然一身輕松起來。


 


仿佛終於狠心扔掉了那些舍不得扔卻根本穿不了的舊衣服。


 


7


 


那本日記裡,我和沈安宴結婚隻是錯誤的開始。


 


為了和他在一起,我選擇在本地的小企業做文員,放棄了一線城市的大公司 offer。


 


就在我以為得到幸福時,不幸卻接踵而至。


 


我意外流產,因為身體原因很難再懷孕。


 


吃了很多藥,試了很多方法也沒有效果。


 


沈安宴嘴上安慰著我,卻在看見別人家的孩子時露出羨慕的眼神。


 


公司不景氣倒閉,我失去了工作,投出的簡歷都石沉大海。


 


他和蘇苒的事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將我擊垮。


 


我像怨婦般又哭又鬧,沒有換來他的回心轉意,自己也得了抑鬱症。


 


最終把人生過成了那副糟糕的模樣。


 


想到這些,我不寒而慄。


 


我不想重蹈覆轍。


 


於是我交了辭職申請,又投了很多簡歷,想要離開這座城市。


 


終於得到了一家心儀公司的回應。


 


和同事吃完散伙飯,我在商場逛了逛。


 


沒想到在試衣間遇到了蘇苒。


 


她正對著鏡子擺弄身姿。


 


本想裝作不認識,對方卻主動湊了上來。


 


「你是許清吧,真巧呀!」


 


她衝我微微一笑。


 


看我面無表情,以為我沒想起來。


 


「我是蘇苒,那天婚禮上和你見過的,不知道阿宴有沒有跟你提過,我是他初戀。


 


「你說阿宴會喜歡這件衣服嗎?」


 


她欣賞著自己的緊身裙,又瞥了眼我身上的衛衣,鄙夷地笑出了聲。


 


「也是,你穿這種衣服也不懂什麼是女人味。」


 


我沒搭理她,她卻不依不饒。


 


「真沒想到,你和阿宴都到結婚那一步了,居然還能退婚。


 


「也不怪你沒有魅力,誰讓他心裡隻有我呢?


 


「就算談了幾年,但是一看到我,還不是放棄了你。」


 


我冷冰冰糾正她:「沈安宴沒告訴你嗎?


 


「是我不想嫁給他了,在婚禮上拒絕了他。


 


「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去問問參加婚禮的人。」


 


蘇苒不太相信,但是明顯心虛了。


 


不過很快她又神氣起來。


 


「反正,阿宴是不會選你了。


 


「對了,還有那個房子,他給我看了照片,我挺喜歡的。


 


「就是裝修和家具土了點,我打算重新裝一下。」


 


「隨便你。」


 


我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回到試衣間拉上了簾子。


 


又伸出頭補了一句: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二手的?不但喜歡二手男人,還喜歡二手房子。


 


「願意睡我睡過的地方,你也真是不挑。」


 


蘇苒的臉色很不好看。


 


等了一會兒。


 


我以為她走了,才出了試衣間。


 


不料在店門口又碰個正著,沈安宴也在,手上提了很多購物袋。


 


是蘇苒刻意拉著他在等我。


 


他本來有說有笑的,一看見我,就蹙起了眉頭,將我周圍打量了一圈。


 


發現並沒有別的男人同行時,才松了一口氣。


 


蘇苒親昵地挽著他,演了起來:


 


「這不是許清姐嘛,這麼巧碰上了。


 


「我知道姐姐肯定是一時衝動才悔婚,她和你談了那麼久,現在肯定後悔了,阿宴你快去勸勸她吧。」


 


說著她把沈安宴往我的方向推了推,楚楚可憐道:


 


「我任性不出國的事,自己回去解釋也可以的,無非就是被家裡罵一頓。


 


「阿宴你的事情比我重要,不用管我。」


 


沈安宴站在原地沒動,卻目光沉沉看向我。


 


就像我們為數不多的幾次矛盾中,他也不和我糾纏,而是選擇冷漠和逃避。


 


時間一久會讓我覺得是自己的錯,最後也是我去哄他才和好。


 


現在我讓他丟了那麼大面子,他在期待我先認錯,再給我臺階。


 


可這次我隻是冷笑回他:


 


「我做的決定,從來不後悔。」


 


話一出口,沈安宴微微握緊了拳頭。


 


他轉身拉住了蘇苒松開的手,像給我下馬威一樣說道:


 


「苒苒你不用幫她說話,她就是沒事找事,我又不是非她不娶。


 


「我和你一起回去解釋。」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後帶著蘇苒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欣賞剛剛拍的照片。


 


兩個人含情脈脈,手牽手的樣子,真是令人動容。


 


然後一不小心把這張照片發到了活躍的大學同學群裡。


 


又在兩分鍾內及時撤回。


 


晚上到家時,群裡的消息已經刷了好幾頁:


 


【我沒看錯吧,這是蘇苒對吧,她不是大一就出國了嗎?】


 


【別說,他們倆看起來好配。】


 


有人發出了蘇苒那晚朋友圈的截圖。


 


【她沒出國,沈安宴結婚那天我還看到她了。】


 


大家都像吃了瓜的猹。


 


【果然白月光回來了,其他人都得靠邊站。】


 


【舊情復燃嗎?】


 


【有沒有可能他倆就沒斷過,被許清發現才悔婚?】


 


【就算是白月光,也不能在前男友結婚當天和人家牽手吧?】


 


【所以其實蘇苒是小三?】


 


此話一出,群裡針對蘇苒的議論喋喋不休。


 


我忽然收到沈安宴的消息:


 


【我知道你不喜歡苒苒,想要趕她走,但是你不該這樣汙蔑她。她還沒結婚,這樣傳出去別人怎麼看待她?】


 


我假裝委屈:


 


【圖是他們存的,話是他們說的,主動牽手的是你們,我隻是不小心發錯了,也撤回了,我能怎麼辦呢?】


 


【況且你倆不就是朋友關系,拉個手而已,清者自清怕什麼呢?】


 


對面安靜了半晌,才發來消息。


 


【許清,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你惹出的事,你有責任去群裡解釋一下,你逃婚和苒苒無關。】


 


好一個命令的口吻。


 


他莫名的底氣,真是把我氣笑了。


 


回了個【好】字後,我就反手拉黑了沈安宴。


 


也屏蔽了群聊。


 


就讓他一直盯著群裡等著吧。


 


8


 


我坐飛機離開了這座城市。


 


很快適應了新的工作和生活節奏。


 


其間,之前的房東太太聯系過我,說沈安宴來找過我。


 


他不知道我已經離開,以為是我故意不開門,在外吵吵鬧鬧敲新租戶的門,最後被物業拉走了。


 


從房東太太那得知我早已退租後,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又過了幾個月,李柯跟我聊天吐槽說他和蘇苒復合了。


 


有人拍了一段視頻。


 


大學同學聚會上,蘇苒緊緊依偎著他,還時不時給他喂水果。


 


沈安宴也沒有拒絕。


 


隻是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四處張望。


 


有人當面問起我的事情,他才回過神來,卻陰沉著臉,冷冷道:


 


「我和許清分手了,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她。」


 


氣氛一度尷尬起來。


 


蘇苒打了圓場。


 


「是許清姐硬要分手,也不能怪阿宴是吧。


 


「不過現在阿宴回到我身邊,大家也就別老提她了,我會吃醋的哈!」


 


說著她還做了個撒嬌的鬼臉。


 


沈安宴在旁邊沒搭話,隻是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想起來,不久前的深夜,接到過陌生來電。


 


「沈哥找你。」


 


接著我就聽到了沈安宴的聲音。


 


他似乎喝醉了,說話含糊不清。


 


「許清,你在哪?你怎麼不來接我回家了呢?」


 


我當時沒聽完就掛了。


 


又來了好幾個電話,也被我全部拉黑。


 


以前隻要沈安宴加班應酬喝醉了,不管多晚,隻要打個電話我就會去接他。


 


可現在,他怎樣,都與我無關了。


 


李柯看完視頻憤憤道:


 


「這不就是無縫銜接嗎,幸虧你當時悔婚,要不會被氣S。


 


「姐,說真的,你要不要打個飛的過去扇他兩巴掌?」


 


我坦言:「沒必要。」


 


為了沈安宴也不值得。


 


我的工作很忙,手上有好幾個項目,如果做成了有利於我晉升。


 


我全身心投在工作上。


 


一年後,在我被派往國外分公司任職時,收到了他們要結婚的消息。


 


夢中的人和事,除了我,好像都還是原來的發展軌跡。


 


這讓我更加覺得當初悔婚多麼正確。


 


但是也多了些新的情況。


 


蘇苒聯系上了我。


 


她把婚禮請柬發給我,裝模作樣說道:


 


【許清,我和阿宴要結婚了,你可一定要來哦!】


 


我看了眼地址,還是我當時結婚那個酒店。


 


蘇苒在向我炫耀沈安宴最後還是娶了她。


 


我答應她,一定會捧場。


 


他們結婚那天,我坐上了出國的飛機。


 


舷窗外雲朵連片,陽光燦爛。


 


我的心情很好。


 


我相信蘇苒也是。


 


尤其是當她看見臺下有她的初戀時。


 


誰說初戀一定是相互的呢?


 


日記裡,我請了私家偵探本想調查沈安宴的蹤跡,卻意外發現蘇苒和別的男人會面。


 


當時和沈安宴在一起後,她才與那個叫程宇的男人重逢。


 


程宇比沈安宴更帥氣,多金。


 


更重要的是,對蘇苒念念不忘。


 


可惜那時的我一心撲在沈安宴身上,沒有深挖下去。


 


這次我花了很久找到了程宇,把婚禮請柬發了過去。


 


注定讓她心動的人,現在,我當作新婚禮物提前讓他們遇見。


 


9


 


在國外工作的日子裡,我的生活好像徹底遠離了沈安宴。


 


但我還是會時常做噩夢。


 


夢中的我,總是被困在那間清冷的婚房裡,無法逃離。


 


眼睜睜看著窗外從黑夜到日出,任由眼淚一遍遍流下。


 


直到哭不出來,直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種感覺即使醒來後也難以忘記。


 


仿佛那個得了抑鬱的自己真的存在,卻隻能縮在被遺忘的角落裡,直到S亡成了最後的渺小光亮,又片刻隱滅。


 


我想為她和有同樣境遇的人,點起不滅的光亮。


 


我開始在業餘時間學習心理學的知識,參加抑鬱症有關的公益活動。


 


讓更多人看見他們的存在。


 


二十八歲那年,在李柯的鼓勵下,我辭了職,去讀了心理學的碩士,認識了很多行業專家。


 


畢業後轉行做了心理咨詢師。


 


我也談過幾段戀愛,卻沒有選擇邁入婚姻。


 


決定回國那年,我正好三十三歲。


 


我媽生病住院,需要照顧。


 


她又離婚了,對方出軌。


 


時隔多年,沒想到出軌這件事再次讓我們母女關系拉近。


 


小時候,我並不理解她,因為爸爸說的這個小錯誤就決然離婚。


 


我討厭她的冷漠無情,讓我失去了完整的家。


 


以至於我在寄宿學校讀書時,一直將她的關心拒之門外。


 


當我長大了,卻發現我們之間的鴻溝似乎已經無法彌補。


 


而她也不再執著於得到我的理解。


 


我倆就一直保持了這種淡漠的聯系。


 


結婚時她也沒多問,隻是打來一筆錢。


 


我沒有用,存了起來。


 


後來我才懂得,這是她給我的底氣。


 


她相信她的女兒如果有一天碰到同樣的事情,也會決絕地離開。


 


照顧她的同時,我也徹底將事業轉回國內。


 


我擁有了自己的心理咨詢工作室,每天接待著形形色色的人。


 


和當年夢中的那個自己完全不同。


 


我不再做噩夢,也徹底把自己從那場未來的噩夢中解救出來。


 


但我沒想到,還會與沈安宴有交集。


 


10


 


我是在醫院遇見他的。


 


幫我媽從窗口拿完藥,一回頭就看到了沈安宴。


 


他戴了眼鏡,體態也不如二十來歲時挺拔。


 


我依稀記得那個時候的夢裡,他是意氣風發的。


 


而現在,他的身上隻有疲憊。


 


醫院裡壓抑沉悶,大家來往匆匆。


 


他站在白熾燈下,打著電話,表情焦躁。


 


電話那頭的回答似乎讓他很不滿意。


 


他呵斥了幾句,掛了電話。


 


抬頭時,他也看見了我。


 


眸中帶著試探。


 


確認是我後,他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露出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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