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甲第1章

婆婆讓我準備一家十幾口的年夜飯。

 

我伸著剛做完美甲的手：

 

「媽，我指甲太長了，做不了。」

 

老公：「我就說不讓你做那破指甲，什麼都幹不了，剪了不就行了。」

 

結果，老公真的半夜偷偷剪了我做的美甲。

 

於是，我年三十掀了婆家飯桌。

 

1

 

我是遠嫁女，今年是結婚第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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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前就和老公吳凱商量好，今年和我回家過年。

 

老公答應得很好。

 

我興致勃勃地做了過年三件套。

 

想著回娘家，不需要自己做家務。

 

特意做了漂亮的水晶延長甲。

 

長長的指甲，點綴了大小不一的小鑽石。

 

我的手已經很久沒這麼美了。

 

回到家，我舉著雙手展示給老公。

 

「老公，你看，像不像回到結婚前的樣子了？」

 

「那時候你就說我的手最美了。」

 

吳凱卻淡淡地瞟了一眼。

 

「有什麼用，多耽誤幹活。」

 

我忽略了吳凱眼中的閃爍，依舊開心地欣賞手上的指甲。

 

「今年回我媽家，不需要我幹活。」

 

「對了，高鐵票買好沒？再晚可買不上了。」

 

吳凱關上電視，猛地站起身。

 

「知道了，一天問好幾遍。」

 

2

 

晚上。

 

我開始收拾要帶回家的行李。

 

「老公，我家那邊比較冷，給你帶個厚點的絨褲吧。」

 

可是話說出去半天，久久沒有回應。

 

老公坐在床上，糾結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笑著問。

 

他一手拉住我，把我拉坐在床上。

 

「老婆，我……對不起你。」

 

我心裡咯噔一下，已經開始想了無數種可能。

 

「夫妻兩個，說什麼呢，出什麼事了？」

 

吳凱欲言又止，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

 

終於忍不住開口。

 

「老婆，高鐵票我沒買到。」

 

我氣得剛要坐起身發火，吳凱又接著說道。

 

「老婆，你聽我說，」

 

「你看，孩子今年才兩歲，路上時間九個小時，也不容易適應。」

 

「而且，你也知道，媽去年做的心髒搭橋手術，伺候一家子也不行，」

 

說到這兒，吳凱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咱今年就再在我家過一年，好嗎？」

 

我心裡這次是真的一塊石頭堵在了胸口。

 

3

 

結婚第一年時，傳統上在婆家過年。

 

結婚第二年時，趕上懷孕，又沒回家。

 

結婚第三年，孩子才一歲，離不開我。

 

今年好不容易想著可以回家看看。

 

卻又……

 

4

 

懷孕前，婆婆對我關懷備至。

 

懷孕第一年開始。

 

她開始覺得腿腳各種不舒服。

 

吳凱工作忙，隻能我帶著婆婆走遍各大醫院去檢查。

 

但是無一例外，都檢查不出任何問題。

 

可婆婆堅持說腿疼，帶動的整個胯部都疼。

 

要走不了路了。

 

堅持要住院觀察。

 

醫生說，婆婆沒有病，不能浪費醫療資源。

 

婆婆卻撒潑打滾，說自己有高血壓，不讓住院就要犯病了。

 

無奈，醫生隻得再次開了全身檢查單。

 

沒想到最後還真檢查出一個問題。

 

雖然隻是類風湿。

 

但是有了這個借口，婆婆開始甩手所有家務。

 

動不動就說腿疼，走不了路。

 

但是跳得了廣場舞。

 

我每天懷著孕，下班還要伺候一家子的飯菜。

 

洗衣服、打掃房間。

 

孩子出生後，更是沒有伺候過我一天月子。

 

現在還要用這個理由阻攔我不要回家過年。

 

5

 

我深吸一口氣。

 

沒有理會吳凱。

 

拿出手機，開始看各大平臺購票通道。

 

甚至高價機票也開始看。

 

但是過年回家的票太難買了。

 

無奈放下手機。

 

吳凱看著我沒有買到票。

 

表情明顯一松。

 

「老婆，我答應你，明年！」

 

「明年咱們一定回你家過年，到時候給咱媽包個大大的紅包！」

 

吳凱伸出三個手指，狀似發誓。

 

我呼出一口濁氣。

 

還是沒有理他。

 

隻是下床，把行李箱裡的衣服放回了衣櫃。

 

吳凱看到我這麼做。

 

已經躺回床上，打開了 Timi。

 

6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開始忙活起來。

 

大包小包地往家裡搬年貨。

 

我看著她健步如飛的樣子。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天天說自己腿疼的人。

 

吳凱也殷勤地跟在婆婆身後。

 

「媽，我來。」

 

「媽，你歇著，我來。」

 

我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心裡冷笑不已。

 

7

 

大年二十九，小姑子吳倩帶著老公孩子回來了。

 

一大家子人，好不熱鬧。

 

婆婆笑得合不攏嘴。

 

指揮著吳凱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發給大家。

 

我看著吳凱給每個人都發了紅包。

 

唯獨忘了我父母的。

 

心裡一沉。

 

看來，我這個遠嫁的媳婦。

 

在婆家是真的沒有地位了。

 

於是，我轉手給我媽轉賬了 5000 塊。

 

用的是吳凱的卡。

 

「老婆，你幹什麼了，怎麼轉出去 5000 塊錢？」

 

「我看你在發紅包，想著我爸媽那邊，我替你轉就行了，怎麼了？是太少了嗎？」

 

吳凱張了張嘴，隻得說。

 

「不是，我是想著親自轉的。」

 

隻有婆婆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要我說啊，都嫁出去的姑娘了，還給娘家花錢，不像話。」

 

婆婆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我笑了。

 

立刻看著小姑子說了一句。

 

「可不是，」

 

「倩倩呀，要我說，你也別天天往娘家跑，」

 

「你這都嫁出去生了孩子了，天天往娘家跑算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婆家養不起你呢。」

 

說完這句話，我又笑著看了小姑子老公一眼。

 

小姑子老公是個老實人。

 

但是聽出了我的畫外音。

 

臉霎時通紅。

 

看吳倩想上前跟我理論，趕忙悄悄地拽了拽吳倩的衣袖。

 

婆婆聽我這麼說。

 

卻又不知道怎麼反駁，隻能咬了咬牙。

 

8

 

晚上，婆婆開始張羅晚飯。

 

「時渝，你去做飯吧。」婆婆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伸出我的手。

 

「媽，我指甲太長了，做不了。」

 

婆婆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都做人妻子做人媽的人了，還這麼臭美。」

 

吳凱也在一旁幫腔。

 

「我就說不讓你做那破指甲，什麼都幹不了，剪了不就行了。」

 

我看著吳凱。

 

他眼中的不耐煩。

 

讓我心裡一陣寒涼。

 

吳倩終於逮到機會，扭著屁股走到我身邊。

 

抓著我的手誇張地叫起來：

 

「哎呀嫂子，你這指甲！這是要過年還是要選美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怎麼？礙著你眼了？」

 

吳倩翻了個白眼，又扭著屁股走到婆婆身邊，挽著她的胳膊撒嬌：

 

「媽，你看嫂子，嫁過來這麼久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婆婆立刻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地往沙發上一靠：

 

「哎喲，我這血壓……不行了，喘不上氣……」

 

吳凱趕緊上前，又是捶背又是倒水，焦急地問：

 

「媽，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

 

婆婆擺了擺手，虛弱地說：

 

「沒事，老毛病了，就是累著了。這眼看著要過年了，家裡這麼多人，這飯……」

 

她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伸出雙手，十指纖纖，指甲上 blingbling 的小鑽石閃閃發光：

 

「做不了。」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回了房間。

 

9

 

外邊叮叮當當摔盆打碗的聲音斷斷續續，像一出蹩腳的鬧劇。

 

我躺在床上，懶得去看這出戲是誰主演的。

 

吳凱一家子人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隻想清靜清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凱推門進來。

 

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老婆，你晚飯沒吃，餓了吧？我給你煮了碗面。」

 

他語氣溫柔，像極了二十四孝好老公。

 

我瞥了一眼那碗面，清湯寡水。

 

幾根面條孤零零地漂在上面，看著就倒胃口。

 

「沒胃口。」我冷冷地回了一句，轉過身背對著他。

 

「時渝，別鬧了，大過年的。」

 

吳凱的聲音裡帶了一絲不耐煩，「家裡這麼多人，就你一個人……」

 

「就我一個人嬌氣？就我一個人十指不沾陽春水？」

 

我猛地轉過身，語氣尖銳。

 

「吳凱，你媽和你妹怎麼不說自己嬌氣？她們怎麼不十指不沾陽春水？」

 

吳凱沉默了，他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吃吧，吃完早點睡。」他把碗放在床頭櫃上，轉身走了出去。

 

我看著那碗面，心裡一陣惡心。

 

我拿起手機，點開外賣軟件，叫了一份豪華海鮮套餐。

 

等外賣小哥敲門的時候，吳凱又進來了。

 

「誰啊？」他一臉警惕。

 

「送外賣的。」我打開門，接過外賣。

 

當著吳凱和他全家的面，坐在餐桌前大口吃了起來。

 

吳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什麼也沒說。

 

半夜，我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在碰我的手。

 

我睜開眼，看到吳凱正拿著指甲刀，小心翼翼地剪我的指甲。

 

「你幹什麼？」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指甲太長了，不方便幹活。」

 

吳凱的聲音很低，像是怕吵醒別人。

 

「大過年的，家裡要來很多親戚，活太多，沒有你不行。」

 

我看著床上斷裂散落的延長甲，冷笑一聲，把手抽回來。

 

「吳凱，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的免費保姆？」

 

吳凱嘆了口氣，「時渝，別鬧了，行嗎？就當是為了我，為了這個家。」

 

我看著他，深吸一口氣。

 

「好，我答應你。」我閉上眼睛，語氣平靜得可怕。

 

10

 

第二天，除夕夜。

 

吳凱一家子七大姑八大姨圍坐在茶幾邊。

 

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場似的。

 

婆婆把我一個人推進廚房，讓我準備這十幾口人的午飯。

 

我搓搓手。

 

在手機上一頓操作。

 

開始等待。

 

過了一會兒我借口買醬油，下樓去取了我買的二十幾種預制菜。

 

中午。

 

一大家子人圍坐在餐桌旁，熱鬧非凡。

 

婆婆和小姑子吳倩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家長裡短。

 

吳凱則在一旁殷勤地給各位親戚倒酒。

 

我坐在角落裡，默默地吃著飯，像個局外人。

 

「時渝啊，你做的菜真好吃！比外面的飯店還好吃！」大姑媽誇贊道。

 

「是啊，時渝真是個賢妻良母！」二姑媽也附和道。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可不是和飯店一個味麼。

 

一個出產商啊。

 

還得感謝這大城市，不然我都買不到。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達到了高潮。

 

吳凱舉起酒杯，大聲說道：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幹杯！」眾人齊聲歡呼，氣氛熱烈。

 

我摸了摸吃飽的肚子。

 

猛地站起身，一把掀翻了眼前的餐桌。

 

「砰」的一聲巨響，碗筷碎了一地，菜湯灑滿了桌面，場面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我。

 

「時渝，你瘋了？！」吳凱怒吼道。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對，我瘋了。」

 

11

 

我環視一周，看著這群被我震懾住的「家人」。

 

心裡沒有一絲波瀾，隻有無盡的惡心。

 

吳凱漲紅了臉，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卻。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媽，那個尖酸刻薄的老女人。

 

終於閉上了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眼睛瞪得像銅鈴，仿佛看到了什麼怪物。

 

吳倩，那個嬌滴滴的小公主。

 

則躲在她媽身後，瑟瑟發抖，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時渝！你……」

 

吳凱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也隻是喊出了我的名字。

 

接下來的指責卻像卡在了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我懶得看他那副吃屎一樣的表情，轉身回了房間。

 

下午偷偷收拾好的行李箱靜靜地躺在牆角。

 

我拉開拉鏈，確認了裡面的東西一樣不少。

 

尤其是那張高價買來的頭等艙機票。

 

它代表著我的自由，我的新生。

 

吳凱跟了進來，他臉上的怒氣未消。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時渝，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離婚。」我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離婚？你瘋了吧！大過年的說這種話！」

 

吳凱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他大概沒想到。

 

我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離婚。

 

「我沒瘋，我很清醒。這個婚，我早就受夠了。」

 

我拿出手機，翻出之前保存的聊天記錄，一張張甩到他臉上。

 

「你自己看看，你和你媽，你妹，是怎麼對我的！」

 

吳凱的臉色變得煞白，那些聊天記錄。

 

都是他媽和他妹指使我幹活，辱罵我的證據。

 

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吳凱，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我冷笑一聲，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到客廳，我看到婆婆和小姑子還傻坐在那裡。

 

餐桌上的殘羹冷炙還在訴說著剛才的混亂。

 

我停下來，看著她們，語氣冰冷：

 

「以後，我不會再伺候你們了。」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家。

 

12

 

機場的候機大廳明亮而寬敞。

 

與吳家那逼仄陰暗的房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坐在舒適的座椅上，手裡捧著一杯熱咖啡。

 

看著窗外起起落落的飛機，心裡無比輕松。

 

13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我媽開門見我自己回來。

 

隻是愣了一瞬，嘆了一口氣。

 

進了家門，我看到我爸自己坐在沙發上喝茶。

 

電視裡已經是最後一首《難忘今宵》。

 

餐桌上的飯菜都是我愛吃的。

 

但是已經涼透了，沒有了一點熱氣。

 

看到這些，我的眼淚就開始忍不住地掉。

 

我媽隻是猶豫著張了張嘴，問我：

 

「孩子呢？」

 

我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

 

「沒帶回來，反正他們覺得我就是個保姆。」

 

我爸想要上前給我擦眼淚。

 

有些躊躇不前。

 

好像四年不見，父母已經不知道如何安慰我。

 

我媽慌慌張張地仿佛才想起來去給我熱些飯菜。

 

等我吃上最愛吃的菜時。

 

眼淚再次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我媽也不說話，隻是一味地抹眼淚。

 

「我去給你收拾下房間，你說你要回來，被子都是新曬過的，就是今天原本都收起來了。」

 

我媽說著就轉身去我房間準備給我鋪床。

 

看著我媽有些佝偻的背影。

 

我隻得大口大口地往口中填滿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