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人是恐遊 BOSS第3章

 

盡管事實擺在眼前，我依然心存僥幸。

我不想留在這個世界。

 

我是個社恐，在原本的世界需要花時間才能對當下的環境產生安全感。

 

孤身一人在陌生的世界裡摸爬滾打，不過是為了回家這個目標。

 

攻略的最初階段其實並不順利，我是為了這個目標才咬牙堅持到現在的。

 

更別提這還是個恐怖遊戲。

 

我膽小，在這更是難適應。

 

不知是怕我臨時反悔還是逃跑，沈疏待在我身邊的時間長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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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為了偽裝霸總，每天都去上班，現在真相大白，除了古堡有事必須要他出面之外，其餘時間他都跟我膩在一起。

 

沈疏怎麼說都是恐遊的 BOSS，有玩家進入闖進第四層他就得上線，偶爾斬S玩家的事他會交給手下人做，並不露面。

 

沒穿進來前我就聽過《古堡驚魂》這遊戲。

 

對劇情這些都不了解，隻對名字有印象，知道是個紅極一時的端遊。

 

玩家在電腦前可自由選擇姓名、性別和裝扮進行闖關，被沈疏S了也隻是【game over】黑屏的事。

 

當我在現實世界的時候，沈疏再帥再狂，也不過是一團數據。

 

來到恐遊世界之後，玩家和沈疏都具象化。

 

盡管知道沈疏S的隻是玩家的替身，是一團數據，電腦那端的玩家並不會真的被SS，但那種直擊現場帶來的血腥多少有些嚇人，所以我便很少再去古堡了。

 

隻是這兩天觀察下來，我倒是發現了這遊戲的異常之處。

 

沈疏雖是這恐遊的最終 BOSS，但本質上也隻是個厲害點的 NPC 罷了。

 

按理說，他是被遊戲程序操控的那一個。

 

可現在，沈疏不僅能察覺到系統的存在，甚至能直接從系統那獲得想要的東西。

 

作為 NPC，自然是以玩家為主，有玩家來闖關他就得出現。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沈疏想出現就出現，玩家想闖關還得看他有沒有心情出現。

 

怪不得難通關。

 

這 BOSS 都成精了好不好。

 

「想什麼想這麼出神？」沈疏給我熱好牛奶，放我手邊。

 

我搖搖頭，繼續低頭看書。

 

沈疏讓我坐在他懷裡看，修長的手指與我十指相扣，百無聊賴地捏著我的手，時不時把頭擱在我的肩膀上，什麼也不幹，就是抱著。

 

但凡我有點掙扎的動作他就直勾勾地盯著我，即便是我去廚房接個水他也會不動聲色地跟上，保證我在他的視野裡。

 

沈疏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

 

他心不定的時候，就會這樣反復確認我的存在。

 

我知道他不安的來源在哪裡。

 

系統消失，任務解除，我便沒有再待在沈疏身邊的理由。

 

我會重新審視這段關系。

 

可顯然，現在的沈疏不會放我走。

 

我向來鹹魚，他強勢我完全無所謂。

 

我知道他擔心我離開，但我也不敢說任何保證的話。

 

因為我真的想走。

 

我想回家。

 

穿來時我才跟父母大吵一架，事後他們為這些年在我面前毫無顧忌地爭吵、冷暴力，以及無理由地否定我充滿愧疚。

 

那場年夜飯本該是一場和解。

 

可正題還沒開始，我就離開了。

 

10

 

婚禮如期而至，來參加婚禮的除了我這三年交到的能說得上話的朋友，還有就是古堡裡的 NPC。

 

為了不嚇到我，沈疏讓他們來婚禮時必須有點人樣。

 

系統曾說，婚禮是個重要的節點，婚後第二天就會有隧道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

 

於是我心存僥幸，乖乖結婚。

 

參加婚禮的賓客多少都眼熟，招待完時已是深夜。

 

我眼睜睜看指針跨過 0 點，又累又清醒。

 

真的回不去了嗎？

 

我不斷問自己。

 

沈疏洗漱好，過來抱我。

 

他身上是淡淡的花香味——那是我沐浴露的味道。

 

「宣過誓，交換了戒指，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要對我負責。」沈疏摩挲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

 

我心不在焉，沈疏察覺我的走神，捧著我的臉於我對視：

 

「善善，你今天一天狀態都不對。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不好？」

 

沈疏聲音溫柔，語氣似誘哄，幽黑的眼睛裡卻是探究。

 

我揉揉眼睛，很難受：「我想回家。」

 

沈疏不喜歡我提這些，所以我也不說。

 

可三年為之努力的目標竟然是泡沫，我無法釋然。

 

沈疏吻我的額頭，親親我的臉頰：「沒關系，我陪著你。」

 

他的話緩解不了我的頭疼，沈疏下樓給我拿止痛藥，不放心我一個人，想帶我一起，我背過身推開了他的手。

 

沈疏眸光沉沉，還是下樓了，而就在他離開的間隙，面前的空氣撕裂，出現了一個漩渦。

 

【系統提示】：攻略任務完成，現傳送宿主鍾善回歸現實世界，倒計時 100s……

 

漩渦的那邊，是媽媽。

 

我眼前一亮，幾乎是飛撲過去。

 

三年不見，媽媽的頭發全白了，明明我走之前還是茂密的烏黑。

 

就連向來強勢的爸爸也憔悴不已。

 

我瞬間淚目，迫不及待想通過漩渦離開，隻是漩渦雖開，中間卻隔著一堵透明的牆，我根本無法跨越。

 

「媽！」我發瘋似的哭喊，面前的系統提示卻似電腦中了病毒般開始閃爍。

 

【未知錯誤，通道關閉！】

 

【檢測系統 008 未知錯誤！】

 

【檢測到系統 008 未知錯誤！】

 

【未知錯誤無法解決，抹除 008，倒計時 30s。】

 

系統提示瘋狂跳躍，最後變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提示錯亂了幾秒，最後所有提示框像煙花一樣溶解炸開，最後匯成系統的一句話。

 

【被病毒蠶食大半能量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生了病，現在即使任務即將結束也於事無補。即便回到三年前，我的能量也隻夠將你帶到這裡，無法送你離開。對不起。】

 

【賬戶裡的五億，是我的補償。】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而漩渦在縮小，在後退，家人的畫面在漸漸遠去。

 

我不假思索地衝上去，腰間卻忽然出現一股力——似暗夜裡生長的藤蔓，沈疏無聲抱住了我，用力將我拉回懷中。

 

「你放開我！我要回家！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那漩渦是我與現實世界最後的聯系，我拼命掙扎想要去追，沈疏的懷抱卻似銅牆鐵壁，壓根沒有掙開的餘地。

 

他隻是沉默地任由我掙扎。

 

最後一絲光消失，我徹底絕望，在他懷裡嚎啕大哭：

 

「還不如一開始就告訴我不能回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選中我來這個世界？！」

 

「我曾經好埋怨我爸媽，在我小時候他們就總在我面前吵架，總喜歡向我發泄情緒，被他們影響我敏感又自卑。他們不過問我的學習也不關心我因為高考壓力造成的心理問題，卻總要求我考個好的大學……」

 

「被抓走的時候我才跟他們吵了架，我說如果重來一次我才不要做他們的女兒，我說我討厭他們還離家出走……」

 

「可是爸爸媽媽其實也在他們的方式愛我，小時候貪玩手工作業沒做，我爸趁我睡覺時給我拼好了。每次從學校回家，媽媽總會做很多我愛吃的菜。」

 

「我們大吵一架，他們說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回家吃飯是要和解的，我說了好多重話，我是要道歉的……」

 

「我現在真的好後悔，他們隻有我一個女兒，如果知道那天是最後一面，我一定會說我其實還是很愛爸爸媽媽的。三年了，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們……」

 

「那個破系統還說給我錢做補償，我的遺憾和後悔怎麼補償……」

 

我哭得幾近暈厥。

 

11

 

那晚我崩潰大哭，沈疏哄了我很久，才把我哄睡著。

 

他不斷說還有他在陪我，甚至整日守在我身邊，但我卻總是聽不下去。

 

我愈發沉默，持續的情緒低落讓我連話都不想說。

 

短短一個星期，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我失眠。

 

我怨恨系統。

 

也厭惡這個世界。

 

沈疏心疼我，總是哄我睡覺，可我真的睡不著，於是裝睡，深夜時又輾轉反側。

 

睡不著就頭疼，頭疼影響情緒，心情不好更睡不著，也吃不下飯，如此惡性循環，我日漸消瘦。

 

我意識到自己生病了，可我走不出來。

 

怎麼走得出來呢，一想到我原本在現實世界待得好好的，突然被拉進這個恐遊世界，與家人永別，徹底遠離曾經熟悉的一切，我就恨得要命。

 

沈疏也看出我的異常，輪流讓人來找我，想帶我出去散心，可我壓根提不起精神。

 

最後沒有辦法，他甚至四處尋找辦法，送我回去。

 

可毫無辦法，現實世界和遊戲世界的壁壘，是身為大 boss 的他也無法打破的。

 

「善善，聽話，吃飯。」我日漸消瘦，沈疏也愈發焦躁。

 

我不想吃，他就親手喂我，可是即便吃進去了還是吐。

 

「鍾善，你要我看著你S嗎。你怎麼忍心？」沈疏眼尾發紅，聲音艱澀。

 

他握著我的手，時而讓我的掌心貼著他的臉頰，時而親吻我的指尖：

 

「回不去就在這裡待著，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們已經結婚了，我也是你的家人，你賴不掉。」

 

我本不想回答，可看對上他的眼睛，還是點點頭。

 

沈疏為了讓我走出來，力圖在這個恐遊世界裡還原現實世界。

 

我的周圍從未出現過怪物。

 

都是「人」。

 

就跟他原來給我編的世界一樣。

 

當初沈疏騙了我，讓我誤以為他真是我的乙遊攻略對象。

 

現在想來，雖然是欺騙，但我並不怪他。

 

系統從一開始就沒能力讓我回去，沈疏這麼做，反倒是讓我在這恐遊世界裡安生過了幾年。

 

我就這麼鬱鬱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天，無意間拿起一把刀，對準了自己的手腕。

 

可又遲遲下不去手。

 

我膽小，但很惜命。

 

也很怕疼。

 

這段時間不甘和怨恨折磨著我，讓我拿起這把刀想要了結，但真拿起來，我又下不去手了。

 

我還是想活的。

 

「善善，你在幹嘛？！」此時池安然正好進門，見狀大驚失色，連忙來搶我手裡的水果刀。

 

很輕易就搶走了，因為臨門一腳，我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想S。

 

沈疏剛去了古堡，得知後便立刻回來，讓保姆把別墅裡尖銳的東西都撤走。

 

他到時我在房間裡抱著膝蓋枯坐，望著窗外的陽光，並不說話。

 

沈疏就在一旁盯著我，隨後把我抱入懷中，我細細感受，竟發現他的懷抱有些顫抖。

 

他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抱緊我：「不準S。」

 

我沉默良久，第一次回抱了他：「嗯。」

 

12

 

如果不想S，那就拼命活。

 

我想了很久很久。

 

最終決定——我要獨自出去生活一段時間。

 

既然要在這個世界生活，那我就得努力適應這個世界。

 

「非得離開我嗎？」沈疏皺眉。

 

我點頭：「嗯。你在我身邊肯定沒怪物敢靠近我。」

 

沈疏氣笑了：「護著你還有錯了？這裡可就你一個人類，哪天一個不小心丟了我找誰？這才結婚半年不到你讓我當鳏夫？」

 

我早有準備，主動上去親親他的臉頰：「你把我保護得很好，但我要真的適應這裡，就得見到它最真實的樣子。」

 

沈疏臉色緩和：「一定要獨自去？」

 

我：「就當是去旅行，我想放空放空。」

 

「曾經的我是爸爸媽媽的女兒，是誰的好朋友，是誰的好學生。可來到這裡，這些身份都離我而去了，我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才能重新開始。」

 

沈疏還想反駁，我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我先找到我自己，才能更好地愛你。」

 

曾經我沒把沈疏放進我的未來裡，但並不代表我沒動情。

 

我隻是覺得，愛情隻是我的一部分。

 

它不能左右我對未來的選擇，就像我不會因為愛沈疏，就放棄一切留在這個世界一樣。

 

我知道沈疏愛我，但他的愛隻能緩解我的傷痛，卻不能治本。

 

能救我的隻有我自己。

 

那麼自救的第一步，就是去看看這個與我而言恐怖的遊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