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覷我的神色,開口試探:「其實我,我知道還有個方法,可以找到正緣。」
我眯起眼看她。
她緊張得快要哭出來:
「你,你別這麼看著我……
「我和你說……」
她告訴我,有一物,名為緣鏡,藏於南海鮫人族。
顧名思義。
每個人都能看到自己的正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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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印象。
曾在鮫人古史上看過一眼,不過沒仔細看,因為彼時一個真正的大道至上之人是不會被正緣所束縛的。
姑娘縮著腦袋站在一邊,聲音細如蚊吶:「姐姐可以一試……」
我饒有興致。
既然有一絲可能。
那便無需猶豫,即刻啟程。
這次,我要把捅錯的都捅回來。
8
千百年來,我從不隸屬任何宗門。
和師尊,劃掉,前師尊相依為命。
一心向道,大道之行也。
而今天,我沈若雪的大名傳遍了修真界。
拜少宗主所賜。
途經每一處,我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發言。
「那女人據說一劍幹翻了她師尊!」
「是啊,聽說少宗主和她打了個平手,才堪堪救下那可憐的真人!」
「聽說還是個歪眼斜嘴,魁梧如牛,可怕得很吶……」
「嘖嘖嘖,恐怖如斯!」
我:「?」
姑娘小臉煞白,她被我一齊拎過來,聽到此話,腿肚子都在抖。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劍,而後又看向某個方向。
萬劍宗。
大門派,大門派好啊,大門派有錢又怕事。
半個時辰後,我提溜著繡金邊的儲物袋走出萬劍宗大門,身後少宗主被他爹抽得鬼哭狼嚎。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自打出了萬劍宗,那姑娘似乎對我更加忠心耿耿。
9
南海多鮫人,盛產鮫珠,流紗,相當富庶和平又包羅萬象的地域。
不過不大包容得下我。
面對七八條面色不善的鮫人,我提出要借緣鏡一用。
為首的黑尾鮫人手持三叉戟,怪叫一聲:
「緣鏡是你說就借的?」
我疑惑:「那便拿來一用?」
手上的劍已出鞘,劍身錚鳴,熟悉我的人都知道,這是出招的前兆。
半炷香後,黑尾鮫人匆匆逃跑,轉頭大聲嚷嚷:
「醜女人!你等著!我們這就去稟報鮫皇!」
躲在石頭後面的姑娘見鮫人離開,遠遠地探出個腦袋,衝我招手:「姐姐,緣鏡在這裡!」
對了,她叫蘭蓓,是一株仙草修煉成精。
10
鮫人族的緣鏡原來不是一面鏡,而是一座極龐大的碧色宮殿。
常人道,情絲千縷萬縷,分布在不同的輪回,和同一個人糾糾纏纏。人入其中,便可墜千世萬世。
蘭蓓羞赧解釋:「我是仙草,修煉成人形前的這麼多年,都是聽四海八荒的八卦長大的。」
我身處這一方碧色宮宇,走馬觀花看著眼前眼花繚亂的景象,心中熱切。
飛升就在眼前。
且待我看清劍下亡魂是誰。
第一世,我是一個亡國公主。
逃亡路上一把長劍刺進馬車時被我反手搶過S了回去,就這麼一路S出去了。
記憶被抹除,可遵循身體本能,我近乎一人完成了國家重建、復仇,人民安居樂業,直到最後登基。
我坐擁後宮,美人環繞。
……正緣呢?
醒來後我復盤了好久,將後宮復盤了個遍也沒發現疑似「正緣」。
我:「?」
我不信邪。
第二世我是侯府不受寵的庶女。
我跳過後院宅鬥直奔皇宮,一紙軍書和無人能擋的武藝成功將我送上邊疆,成了S穿邊疆、安邦定國的女將。
戎馬一生。
這次,依舊毫無正緣的痕跡。
第三世,我成了個鄉野村姑,這一世我致力於發家致富,帶領村民走上人生巔峰。
還是毫無正緣的蹤跡。
醒來後我沉默了許久。
復盤幾十把。
還是沒有。
蘭蓓見我出來,熱情地迎上去:「姐姐可是瞧見了自己的……」
「沒有,」我懷疑道,「緣鏡沒用?」
蘭蓓大呼不可能,非要領著我再進去,她要用自身的特定能力幫我復盤。
看完以後,蘭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瞧著她,她的表情很是迷幻。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姐姐。」
蘭蓓長吸一口氣。
「第一世,你的正緣是一個刺客。」
「喔,刺客?」
蘭蓓閉了閉眼:「沒錯,被你反手刺回去的那個。」
哦,當場S亡。
「第二世,」蘭蓓猛地瞪大眼睛,說話不利索,「你……你你你你,你把你正緣的首級獻給皇帝了?」
我回憶了一下。
首級?
也就是說,我戎馬邊關打的第一場勝仗,被我當場斬下腦袋的敵國首領,其實是正緣。
第三世,我原本該撿個男人回去甜甜蜜蜜,可惜我一看見不明身份外鄉人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立刻呼喊村民扛著家伙事幾鏟子給他活埋了。
她倒吸一口涼氣,淺淺總結:
「歹毒心腸。
「蛇蠍美人。」
我:「……」
沒有,我隻是覺得外鄉人身上不應該有莫名其妙的暗器,當場給他處決了。
蘭蓓想了很久,猶豫地同我說:「咱們這個飛升,非飛不可嗎?」
11
於是飛升大業就這樣陷入了僵局。
正緣在緣鏡內顯然不是好人,我抱著劍分析了很久,得出了最終方案。
廣撒網的捅,寧可錯S也絕不不可放過一個。
蘭蓓瞪大了眼睛,言簡意赅:「啊?」
我想她是被這方案的可行性驚呆了。
可行性極高,動手性極強。
我惜字如金:「走,先去南海禁地。」
早聽聞南海禁地多妖邪。
今日,就是我的折雪劍見血之日。
禁地被闖的消息不脛而走。
那一日,腥風血雨,許多人和鮫都看見了。
一個高挑瘦弱的女修,白衣素手,劍光森寒,穿梭在無數血妖中。
南海禁地的血水翻滾,聲聲怒吼極為駭人。
旁人不敢隨意踏入禁地,原先是因為血妖,如今是因為這不知名的煞神。
他們口中的不知名煞神,大約是我沈若雪。
我血洗禁地三天三夜,雷劫也劈了足足三天三夜。
你以為S穿後,天道終於忍心劈我助我飛升?
錯了。
那雷恨不能避著我跑。
我面無表情地抱著劍坐在雷陣旁,看著陣眼處被劈得看不清身形的人。
不是,我S穿,它劈別人?
三番五次,我暗罵一聲。
這不神經病麼?
最後一道閃光落下,雷劫終於過去。
霧靄即將消散。
這一刻,陣眼中心的人身上猛地迸發一道強光。
我壓住劍柄,抵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蘭蓓蹲在禁地門口打瞌睡,也被這強光炸得猛然驚醒,咋咋呼呼跑進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淡定地用腳踹了踹地上不明生S的人,回頭吩咐:「去看看S了沒。」
蘭蓓已經習慣我的為人,立即勤勤懇懇照辦。
地上的人卻忽然悶哼一聲,蘭蓓嚇得跳起來縮在我的身後。
「如何?」
蘭蓓斟酌用詞,膽戰心驚:「命大,福大。」
命大?
我理解了一番,也就是說原本是該S的。
在我還在S與不S間考慮時,地上的人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洗幹淨臉瞧上去還像個正道上清風朗月的小公子,睜著雙明亮眼睛同我抱拳:「我叫燕玉,多謝道友相助!」
我喟嘆,真是太純粹太清澈了,一看就是那剛下山歷練的大宗內門弟子,一顆熱絡的心髒還是年輕鮮活的。
比我的儲物袋還要幹淨。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感謝。
蘭蓓悄悄問我怎麼處理他。
我沒說話,用眼神告訴她等著即可。
兩個時辰後,蘭蓓有氣無力地打斷燕玉。
「得,你別說了!」
再不停,這人連宗門老祖的情史都要抖出來給人看。
話罷她看向一旁打坐的我肅然起敬。
當真是有先見之明。
燕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耳郭染上一抹薄紅:「抱歉,我是話多了些。」
我在這堆破爛話裡挑了個重點,挑眉道:「南海禁地,你是怎麼進去的?」
尋常人是破不了封印的。
燕玉的神色陡然黯淡。
據他說,他跟著同門師兄來南海幻境歷練,沒想到卻被領著去了南海禁地。
哦,同門相殘。
我來了興致。
蘭蓓也湊過來神經兮兮地驚嘆。
「那你運氣可真好,被雷追著劈都沒變成灰!」
燕玉聞言眼裡多了幾分感激。
「我以為自己要S了,沒想到碰見這位道友血……除盡妖邪,恰巧我機緣在此,若不是道友,我恐怕已經被血妖吞噬了。」
他大約是想說血洗,不過斟酌後委婉了些。
12
知曉我此行目的後,燕玉仔細地想了許久。
他說他有辦法。
我不知他和鮫皇達成了什麼共識,連帶著鮫皇看我都很是恭敬客氣。
蘭蓓說我的通緝令遍布南海,鮫皇對我的實力應該會忌憚。
但忌憚和恭敬是不一樣的。
「也算是我感謝道友的唯一法子了。」
燕玉彎彎眼睛,笑得很腼腆。
不僅是鮫皇,蘭蓓也覺得他是個至真至善的修仙之人。
她睜著眼睛嘆:「我是仙草,他身上的氣味很招靈類喜歡的,是有些氣運在身上的。」
是嗎?
我淡淡地瞥了眼不遠處和一行修士們有說有笑的燕玉。
「那既然你這樣覺得,」我劍尖指地,「那便跟著他吧。」
路上,燕玉似乎很好奇我的來歷。
「我其實從未聽說過道友的名字,可道友的實力如此之強……道友可是隱世修行?」
「我如今二十歲,」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友芳齡幾何?我瞧你也很年輕,想必是天賦至高了。」
我:「……」
蘭蓓猛地咳嗽一聲,打斷他的話。
「要你多嘴!」
修仙之人是沒有年齡之分隻有資歷之分。
同樣,天賦和天賦也是有差距的。
差之毫釐,便是天塹鴻溝。
聽我提到他的靈根,燕玉「啊」了一聲,很害羞似的。
「我師門大多這麼說,」他慢吞吞道,「也許我是有天賦的吧。」
蘭蓓湊過來哇了一聲。
「這麼說,你是遭人嫉恨咯?」
實際上同門相殘這些事極為常見,更有甚者師徒相S也屬正常。
蘭蓓想得興致勃勃,忽然一頓,縮著腦袋看了我一眼。
我皮笑肉不笑,緩聲說:
「修仙之人,不拘小節。」
燕玉好S不S在一旁驚嘆:「道友可真是心性通透極了!」
蘭蓓的腦袋縮得更低了。
13
我沒想到燕玉口中的大宗門正是萬劍宗。
「你是劍修?」
燕玉眨眨眼:「不像嗎?」
蘭蓓跟著補充:「沈姐姐的意思是,你的劍呢?」
燕玉嘆氣:「許是落在了禁地。」
恰巧萬劍宗的人聽到結界動靜趕來。
我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少宗主。
倒是奇妙,兜兜轉轉身邊都是熟人。
他也看見了我。
當即跳起來破口大罵:「沈若雪你個……」
猛然,他瞪大眼睛,聲音卡住了。
不知是不是想起來一些什麼不好的回憶,斯文地說:「你與我也有些淵源,本少今天心情好,就不追究你的問題了。
「來人,放行!迎客入宗!」
我沒有動作。
少宗主立刻破防:
「沈若雪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山巔上陰風四起,無聲無息地掠過樹梢,令人戰戰慄慄。
「噓,」我輕聲道,「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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