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慧教導第1章

我無意中刷到了老公發的帖子，如何教導老婆越來越賢惠。

 

文筆很好，甚至壓上了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喊幹活裝聾見要發火就裝慫。

 

一字一句，跟他平日的巨嬰作風別無二致。

 

於是，我也跟他一樣裝起來，一來二去就把自己裝成了單身。

 

畢竟沒有他的日子，是我不敢想象的幸福。

 

1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我看見玄關處陳述的鞋東一隻西一隻落著，客廳桌上的塑料袋敞開著，蘋果滾在地上。

 

我擺放好鞋，收拾好水果，廚房裡一片冷清，現在已經六點半了，再做飯一定會弄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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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陳述！」我喊著老公的名字，米箱裡沒有米了，我想把新米倒進去，但是力氣太小，抬不起來沉甸甸的米袋。

 

房門裡透出一片燈光，我邊洗菜邊等著，陳述沒有動靜，應該又是帶上了耳機。

 

我隻好自己動手，抬一會歇一會，米箱裡終於滿了。

 

七點多的時候，熱氣騰騰的飯菜做好了，我盛著飯，提高音量大喊道：「陳述，開飯了。」

 

很快，陳述拖著鞋子出來了，坐在桌子前打量著飯菜。

 

我把飯碗和筷子遞給他。

 

我埋怨他：「你回來那麼早，就不能把飯做上嗎，還有東西掉了都不知道撿起來。」

 

陳述不以為然：「這不是有我厲害的老婆大人嗎，隨隨便便就能做出這麼好吃的菜。」

 

聽到他的誇獎，我不禁有些心軟，又生出一點自豪。

 

吃完飯，他又窩到房間裡，戴上耳機不知道在忙什麼。

 

我洗好了鍋碗瓢盆，坐在沙發上揉著自己的腰。

 

累了一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停會。

 

頭頂的燈撲哧了兩聲，突然滅了。

 

我估摸是燈泡壞了，找出新燈泡，搬出梯子，剛爬上去又發現找出來的新燈泡放在茶幾上忘拿上來了。

 

梯子不是很穩，微微搖晃，我抓緊了扶手，喊著陳述，想讓他幫我遞一下燈泡。

 

喊了兩聲，書房房門緊閉。

 

我隻好自己下來，突然腳下一滑，我的腰狠狠磕在桌角，我痛呼出聲，彎腰扶著桌腿蹲下。

 

等到痛楚散盡時，已經過去了很久，陳述還是待在房間裡，我有些委屈，顧不上換燈泡，打開書房門，他戴著耳機正皺眉看著屏幕。

 

見我進來，陳述對著麥說了一聲：「稍等一下，我老婆進來了。」

 

隨後，他摘下耳機，溫柔地問我：「夏魚，怎麼了？」

 

我有些慚愧，不想再繼續打擾他工作，搖搖頭道：「沒事，你忙吧。」

 

算了，一個燈泡而已，下次再說吧。

 

晚上洗澡時，我看見腰後青紫了一大塊，輕輕按壓就是一陣刺痛。

 

我嘆了一口氣，睡覺時我給陳述看，陳述輕輕吹了一口氣：「老婆你真好，你比我同事他們的老婆都賢惠。」

 

「老周每天下班還要趕回去給他老婆做飯。」陳述嗤之以鼻，「女人啊就應該有點女人的樣子，結了婚就不是小孩子了，就要照顧一大家子人了。」

 

我想起和他結婚前，我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和他結婚五年，不知不覺間廚房裡的蒸炸炒煮，電器上的修理維護，家務裡的縫纫清掃我已是樣樣精通。

 

我的笑容淡了，不想接他的話，淡淡道：「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第二天下午，陳述給我打來電話：「夏魚，元寶老師打電話說元寶在發燒，我現在實在走不開，你去看看吧。」

 

元寶是陳述哥哥陳敘的女兒，他的爸爸媽媽常年在外工作，所以我和陳述承擔起了照顧元寶的義務。

 

2

 

說是一起承擔，但是這些年元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打理的。

 

我請了假趕到幼兒園接元寶回家，還好燒得不太嚴重，給她送到社區醫院看了看，醫生建議先回家觀察一晚上，如果明天沒有退燒再做打算。

 

我回到家，才發現忘記給元寶買小朋友用的口罩了，我給陳述打電話要他帶一點回來。

 

「老婆，我今晚要加班，在公司吃晚飯，你不用給我做飯了。」

 

我有點焦慮：「你不回來幫忙，我一個人怎麼弄得過來？」

 

陳述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愧疚：「不好意思，老婆我下次多做一點。」

 

掛了電話，我隻好在美團上下單了口罩和退燒藥，去廚房煮了一點青菜粥，哄著元寶吃飯吃藥，又給她擦身體換衣服。

 

把髒衣服丟到洗衣簍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陳述還沒有回來，我也沒吃飯。

 

沒力氣再做飯，把剩下的粥喝完了，又去洗澡洗衣服。

 

十點半，陳述到家，他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用口型問我：「睡了嗎？」

 

我點頭。

 

他喜笑顏開：「辛苦你了老婆，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我勉強笑著接受了誇獎，陳述脫下襪子和衣服丟得到處都是，水杯和包亂放，他一回來，整潔的家裡就變得亂七八糟。

 

「你不能規規矩矩地把衣服放到洗衣簍嗎？」

 

陳述敷衍我：「知道了知道了。」

 

我癱在沙發上，頭一陣一陣痛，他洗完澡我又要把衛生間打掃一遍。

 

他什麼都幫不了我，反而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晚上，陳述問過我元寶的情況，我看了看元寶，已經退燒了。

 

退燒了就沒大事了，我擔心是支原體病毒感染，孩子真生病了家裡連個靠得住的人都沒有。

 

我躺下，陳述還在一旁刷著手機，手指打字的音效叮叮咚咚的，我用被子蒙住頭。

 

迷迷糊糊時感覺他的手機不停振動，踢了他一腳，他關上了手機。

 

這動靜也不像是有人給他發消息，像是說了什麼熱評，被人不停點贊了。

 

早上八點，我給元寶戴上口罩，準備送她去醫院看看，陳述也在換衣服，略帶抱歉地說：「夏魚，今天又要辛苦你了，我得去加班。」

 

我有些無言，但隻能隨他去。

 

好在元寶已經好了大半，能蹦能跳了，昨天給元寶開藥的醫生還是建議居家觀察，避免去醫院交叉感染。

 

正巧，去醫院的幾趟公交車都是滿滿的，我便帶著元寶回家了。

 

意外的是，說要去加班的陳述竟然還在家裡。

 

早上他換的衣服正丟在沙發上，激烈的語音從書房傳來，我牽著元寶走過去。

 

「nice 兄弟，把他塔拔了！」

 

「注意保護射手，我來繞後！」

 

和早上帶著歉意的他完全不同，陳述此時激情滿滿，眉飛色舞。

 

此時，元寶開口問道：「叔叔，你在玩什麼啊。」

 

陳述身體一僵，分神間他操控的英雄被擊S了，語音裡又是一陣吵吵嚷嚷，他手忙腳亂地接上耳機，轉過身來看著我們。

 

「你們怎麼回來了……哦，剛通知說不用加班了，我就沒出去了。」

 

和他共同生活了五年，我能看出來他的心虛。

 

3

 

我還沒有追問，他的英雄又復活了，陳述連忙看向電腦，又顧忌著我們，操控得畏首畏腳的。

 

我掩上門，帶著元寶出去了。

 

那麼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我和陳述無話可說。

 

連質問都不想有。

 

十分鍾過去了，應當是遊戲結束了，陳述從書房出來，看著正在玩七巧板的元寶，向我解釋道：「我正想去找你們，但是老周喊我上號，我好久沒和他一起玩了，想著打完了再去也是一樣的。」

 

我「哦」了一聲。

 

見我不再說話，陳述抱起元寶，又道：「夏魚，你去做飯吧，我來帶孩子。」

 

我點點頭，出去買菜。

 

我回來時，陳述正歪在沙發上玩手機，元寶坐在地上，臉上滿是餅幹屑，水杯打翻了，襪子湿漉漉的。

 

我心頭火起，一把拿開陳述的手機：「讓你帶孩子你就知道玩，你看看元寶！」

 

我給元寶擦幹淨臉，脫下襪子，她小腳冰涼。

 

陳述匆忙去找元寶的襪子，行走間不小心把水杯踢開，哗啦一聲杯子碎了一塊。

 

我把元寶抱到床上，心裡一陣火大，有個疑問隱隱約約浮現在心裡。

 

陳述為什麼這麼沒用，是一直這麼沒用，還是突然沒用的？

 

不敢再讓陳述帶元寶，我事事親為，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碴，拖幹淨水漬，陳述從陽臺推著寶寶椅過來。

 

心裡平靜了一點，他也不是完全幫不上忙，我道：「算了，我自己來吧，你把客廳的燈泡換一下。」

 

我做好午飯後，陳述破天荒地自己盛好了飯，給我倒了一杯蜂蜜水。

 

熱氣氤氲，水味甜膩。

 

「夏魚，你辛苦了。」

 

「我不擅長帶孩子，讓你多費心了。」

 

心頭的火在他安撫間平息下來，隻剩無奈。

 

吃完飯，他規規矩矩陪元寶玩，我清洗了碗筷，坐下休息。

 

照顧元寶隻是給哥哥和婆婆幫忙，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怎麼辦呢，陳述既帶不了孩子，也做不好家務，難道我也要一個人承擔嗎？

 

正頭疼，陳述對我說道：「夏魚，我帶元寶睡午覺去了，你有空就把家裡的兩臺電風扇清洗一下，放著積灰。」

 

我心中厭煩，胡亂點了點頭。

 

很快，房間裡傳來了陳述輕微的鼾聲。

 

他的手機放在餐桌上沒有帶進去，搶先更新 'hhubashi' 微信公眾號偶爾震動一下，屏幕明滅。

 

我隨意看了一眼，屏幕暗掉的瞬間，我心髒狂跳。

 

我平日不看陳述的手機，但此時我顧不得夫妻隱私了，手指顫抖著點開，那是熱門軟件上的一個帖子。

 

「怎麼娶到一個賢惠的老婆。」

 

熱門是一位昵稱為「CS」的用戶回答。

 

「我老婆的賢惠都是我鍛煉出來的。我們結婚五年了，頭一年我也幫她幹家務，後來還要幫忙照顧小侄女，太煩人了，剛好我工作崗位調動比之前忙，就讓她事事靠自己咯。比如我借口要加班，其實是在網吧打遊戲，等我回去家裡什麼都收拾好了，我在家就戴上耳機，裝聽不見，隨便打開一個表格文件裝出在工作的樣子，她就不會來煩我了。現在我老婆什麼都會幹，根本就不需要我動手，哈哈。」

 

4

 

評論時間是昨天晚上，一天不到就已經有六百多個贊，兩百多條回復，我向下翻動著。

 

「樓主厲害，以後你們有娃了，你老婆已經熟能生巧了。」

 

「還能省一大筆保姆費呢，要是你老婆還能繼續上班，家裡還有個進項，賺到了。」

 

「學到了學到了，我也試試看。」

 

「你還是個男人嗎，真丟男人的臉！」

 

「你老婆跟你結婚真倒霉，大家擴散出去讓他老婆看清楚這是個人渣。」

 

我的心口破了一個大洞，風雪挾著寒意灌入我的心口，直凍得我靈魂都在打顫。

 

房門輕響了一聲，我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把陳述的手機放回了原位，隻一個人呆呆地坐著。

 

陳述拿起手機，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問我：「你坐那幹嘛呢？」

 

我不知是如何保持得鎮定，答：「沒什麼，歇一會。」

 

陳述回去睡午覺了。

 

此時我的眼淚滾滾落下，彎下背脊用手捂住嘴，無聲痛哭。

 

陳述所有社交平臺的昵稱都是「CS」，他平日種種行為仿佛都得到了印證，尤其是今日一早，他說著要去加班，但卻在家裡玩遊戲。

 

還有他總是戴著的耳機，永遠打開文檔的電腦屏幕，我得不到回應的呼喚和越來越麻利能幹的手腳。

 

都能對應上。

 

我將他當做我同心同力的另一半，他卻將我當做打理家庭的保姆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