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慧教導第3章

 

8

回到宿舍，我登錄短視頻平臺，將陳述帖子的截圖發上去，配上文字：「和他五年婚姻，我才發現我不是我丈夫的知心人，隻是他訓練出來的賢惠保姆，他不在乎我笑，不在乎我哭，不在乎我痛，隻在乎為他做飯沒有，為他拖地沒有，為他洗衣服沒有，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隻要能做好保姆的活就好了。」

 

發送出去後，我花錢買了推廣，並且將視頻發送給了本地的大 V 賬號。

 

總要人都知道他是如何自私涼薄，才能讓我日後提出離婚多幾分道理。

 

第二日晚上，陳述在公司樓下等著我，一日不見他就憔悴了不少，眼裡滿是血絲。

 

「夏魚，你別走，你回來教我做飯，我會認真學，我什麼都做！」

 

我隻問道：「客廳的燈泡，你換了嗎？」

 

陳述連連點頭：「我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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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我推開他就上了路邊的出租車，催促司機送我回家。

 

後視鏡裡，陳述狂跑著追我，我示意司機別理會。

 

現在下班高峰期，如果不是司機剛好買煙回車上，我也打不到車。

 

回到家，我顧不上換鞋，打開客廳的燈，開關熟悉的輕響後，燈光沒有亮起來。

 

不僅如此，洗衣簍裡，陳述昨日換下的衣服堆在裡面。

 

十分鍾後，陳述狂奔上樓，樓道的燈打進來，我看見他後悔懊惱的神色。

 

「夏魚我昨天忘記了，我不是有意的。」

 

「離婚吧，再和你過下去，我和僕人有什麼區別？」

 

陳述胡亂蹬掉鞋，搬出梯子飛快地換好了燈泡，又把洗衣簍的衣服倒進洗衣機，拿著掃把掃幹淨了垃圾桶旁的果皮。

 

整個過程也才用了十二分鍾。

 

多快啊，他有手有腳有力氣，卻用推脫和逃避把活都推給我。

 

我看著他，冷靜道：「給我一個不離婚的理由。」

 

陳述急忙說道：「以後這些都我來做，你下班看看電視就可以了，還有做飯，你教我，這些電器你教我！」

 

我搖搖頭：「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學不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回到宿舍了。

 

洗了頭發吹幹時，同事王姐給我送來一個柚子，問道：「小夏，網上那個是不是你老公啊？」

 

我沒反應過來。

 

她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繼續說道：「我老公他表妹和你們一個小區啊，你們晚上吵架好多人都聽到了，我一琢磨這跟網上這男的是同一個人啊！」

 

「你之前不是替陳敘照顧小元寶嗎，都對上了。」

 

我看向她的手機，好幾個熱門軟件上都有陳述的那篇評論截圖，被人多次轉載後熱度居高不下，即使他刪除了原評論，也不知道被多少網友看見了。

 

王姐為人熱心卻十分八卦，再隱秘的消息經過她的嘴，公司的看門狗都能知道。

 

我原本不想別人多問我的生活，可我要和陳述離婚並不容易，如果最後我們對簿公堂，我需要有能證明我們感情破裂的、能說服所有人支持我的證據。

 

於是我點點頭，聲音壓得低低地：「是我嫁錯了人。」

 

9

 

王姐拍拍我：「小夏，這話不對，年輕人不要把錯攬在自己身上，是你那個男人太爛了！」

 

是的，陳述真的很爛。

 

送走王姐後，我主動關注了她的社交平臺，她秒回關，給我那條視頻點贊並回復：「抱抱小夏，這種爛人不值得。」

 

此時我才發現我的視頻點贊已經有一萬多了，評論更是有五千多條，熱度跟陳述的原評論是不相上下。

 

這出乎我的意料，我仔細看著評論，有要我離婚的，有要我忍一忍的，有要我生個孩子喚醒陳述的責任感的。

 

更是有些人大男子主義指責我隻知情愛，不知承擔女人的責任。

 

還有少數人借著這個機會大肆抨擊彩禮：「收了彩禮就得幹活啊！」

 

我的彩禮都用在家庭支出上，並且我也把嫁妝帶過來了，花在陳述身上的更是不少。

 

女人的責任就是賢惠嗎，那男人的責任是什麼？

 

那天後我正式向陳述提出了離婚。

 

沒必要讓自己在一個爛人身上越陷越深。

 

電話那邊的陳述有些急切：「夏魚，離婚對你有什麼好處呢，我以後一定好好改！」

 

我閉上眼：「可是，結婚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我上班在勞動，下班還是在勞動，而你我的丈夫，連情緒價值都不能提供給我，主子和丫鬟的不對等生活，我不要再繼續了。」

 

陳述同我爭吵了幾句，最後聲音竟然帶著哭腔：「離開你，我以後該怎麼過下去？」

 

我不懂他的深情不在日常生活中流露，非要在分手時給我表演：「你可以花錢請清潔阿姨或者做飯阿姨，再不濟找個住家保姆也是可以的。」

 

「你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玩遊戲裝加班了，多好啊。」

 

陳述否認：「不要，夏魚你不是我的保姆，你是我的老婆！」

 

我打斷他的陳情，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陳述皺起了眉頭，有些不確定：「你要和我離婚？」

 

「我們已經到了這一步？！」

 

如果不是我偶然發現他在網絡上的言論，我這個老婆跟保姆的等號還不知道要畫上多久。

 

我鄭重地看著他：「是的，我要和你離婚。」

 

陳述像是被打了一嘴巴落荒而逃，他關上了門又打開：「夏魚……」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可這無意義的呼喚得不到我的回應了，就像他曾經不會給我回應一樣。

 

第二天午休時，我接到陳述哥哥陳敘的電話。

 

「夏魚，你把你在網上的短視頻刪掉，都有人來問我你是不是我弟媳了！」

 

我回道：「那你承認了嗎？」

 

陳敘詫異道：「當然沒有，我隻說我不知道，你幫忙帶元寶也出了不少力，我知道你辛苦，但是你想想我媽當年拉扯我們兄弟難道就不辛苦，你隻是帶帶侄女，做做家務，比我媽輕松多了！」

 

我輕笑：「是啊，這麼輕松，你自己怎麼不幹呢？」

 

結束通話後，我看了看網上，小區裡的好事者竟然發了不少關於我和陳述的視頻，還透露了陳述的工作單位。

 

他們為了博取流量不擇手段。

 

下午我因公外出，公車司機為了抄近道從陳述公司門口經過，卻因堵車停在原地二十多分鍾。

 

10

 

我們放下車窗，前面看熱鬧的人正興高採烈講著。

 

「我們這好不容易出一個網紅，還是個渣男，就是那個鍛煉賢惠老婆的。」

 

「我覺得不是很過分啊，他還知道裝，我家那個裝都不裝，回家就是一躺。」

 

「大姐，你吃點好的吧，這種男人你還伺候？」

 

陳述正站在公司門口喊著：「都別拍了，再拍我報警了！」

 

「粉絲燈牌點起來啊，這就是賢惠哥，來看看……」

 

「就長這樣，他老婆真不值得啊……」

 

司機龇著牙看了半天：「這男的也不怎麼樣啊，我老婆這幾天可把他罵慘了，我端茶倒水大氣都不敢出。」

 

「是挺惡心的，還好他老婆沒給他生孩子，不然和寡婦有什麼區別啊！」

 

陳述進了大門後，看熱鬧的人漸漸散了，交通恢復通暢，好在司機不知道我老公是誰，否則我都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憐憫的目光。

 

因為我拉黑了陳述，婆婆和陳敘不停聯系我要我刪除視頻。

 

他們不用費勁了，我剛登錄看了，我的視頻已經被舉報刪掉了，我憤憤不平，陳述的賢惠教導評論是他主動刪除的，而平臺竟然審核通過了我被舉報的申請。

 

拉黑婆婆和陳敘後，我的世界才清淨，我暗暗擔心也有人泄露出我公司的地址，上門圍觀著我這個可憐人。

 

辦完事後回到公司，陳述竟然在門口等著我，司機見了他瞪大眼睛，來回看了我們幾遍，罵了句髒話。

 

「他是你老公？」

 

我點頭，但沒想到沒有出現我以為的憐憫，反而是司機當著陳述的面「呸」了一聲。

 

陳述仿佛被當頭棒喝，蒼白著臉不敢走近一步，流言蜚語已經讓他失去了對我大聲說話的勇氣，隻懇求：「夏魚，你能不能出一個申明，說那個人不是我？」

 

這樣沒有臉皮的要求震驚了我。

 

「你知道網絡暴力吧，這段時間一直有人私信罵我，罵我哥……」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你能不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配合我們終止這些行為？」

 

我道：「可你鍛煉我的賢惠的時候，有想過我們的情分嗎？」

 

真是薛定谔的情分。

 

但我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條件是離婚。

 

陳述當著我的面向公司請假，同我約定好那天離婚，我點頭後他離開了。

 

我回頭才發現，一樓二樓都是看熱鬧的腦袋，王姐在二樓窗邊眉飛色舞說著什麼。

 

他們看見我轉身立馬散了。

 

陳述這種驚天自私奇葩男，以後不管走到哪都會是話題中心，也很難在本地找到第二個老婆了。

 

雖然鬧成這樣不知他會不會改正, 但能少讓一個傻姑娘受害，也是功德一件。

 

回家等離婚冷靜期時，他和婆婆再一次要求我發聲明。

 

據我所知，陳述已經被調離原崗位，遠離公司管理層，如果不跳槽就很難有上升空間了。

 

可是跳槽哪有那麼順利，本地有頭有臉的公司誰會要一個自私男，誰不擔心他會像對待老婆一樣去對待工作，逃避著職責將任務甩給別人？

 

11

 

一個月後，我如願以償拿到離婚證, 編輯了「澄清聲明」。

 

「感謝關心我的朋友們，我已離婚, 我前夫要我發聲明說他不是賢惠哥才願意和我離婚, 所以澄清聲明如上。祝願所有人的婚姻幸福美滿，伴侶善良有擔當，不會碰見人渣。」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陳述再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陳敘揚言要告我，我隻說我會積極應訴, 但是聽聞他咨詢了幾個律師都被勸退。

 

他一連好幾日都呆呆地站在我公司樓下, 保安給我通風報信，我都避開了。

 

唯一一次照面, 他隻愣愣地跟我說了一句話。

 

「夏魚，你就這麼恨我嗎？」

 

「我就是這麼糟糕的一個人嗎？」

 

我淡淡說道：「是啊, 恨你玩弄我的付出，踐踏我的真心, 如果我的生活沒有你，我不敢想象我該有多幸福快樂。」

 

陳述失魂落魄地看著我。

 

在王姐和朋友的陪伴下，我回到曾經的家裡收拾物品,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陳述竟然將家裡整理得整整齊齊的。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陳述手裡拿著馬桶刷正在刷馬桶，看見我來笑了一下。

 

隻是這笑我卻看出他並不高興，反而有許多心酸。

 

「夏魚，你看家裡幹淨嗎？」

 

王姐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 她這是在提醒我別心軟。

 

我道：「你家裡挺幹淨的。」

 

被「你家裡」三個字刺激到了，陳述眼眶湿潤，拿著馬桶刷進了廁所, 久久未出來。

 

王姐和朋友們抬的抬提的提，幫我把行李弄到車上, 我把鑰匙放到玄關處。

 

「陳述, 記得換鎖。」

 

衛生間的門猛然打開，陳述雙眼通紅，澀然道：「知道了。」

 

「對不起。」

 

我關上門，那句「沒關系」我可以對任何人說, 但無法對他說。

 

他終於學會了做家務，也終於明白了家庭就像「人」字一樣，是互相支撐的。

 

但也無濟於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