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歸功於對他的極度厭惡。
沈煜臉上掛了彩,他用舌頭頂了頂側臉,臉頰上鼓起來一個小包,疼得他「嘶」的一聲倒吸一口冷氣,我方才打他的時候可是絲毫不留情面的,即便都這樣了,他還不忘勾著我的脖子,見我沒有反抗,他對著我說道:「我說世子爺,幫個忙吧!」
他口中的熱氣噴灑在我的脖頸處,讓我渾身都開始不自在。
想躲開,又有點兒舍不得。
我大概是病了,這種病叫討厭沈煜綜合徵。
12
我跟沈煜從小打到大,早就習慣了對方的臭脾氣。
方才還打得不可開交,一會兒就和好如初了。
本身也沒什麼天大的仇怨,男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麼濃烈而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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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贏了也不會記恨對方,最多下次再打起來的時候往S裡揍對方就是。
風吹過來,我以為我聽錯了,就這S不認輸的臭脾氣,還能委身求我?
我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輕飄飄地問了他一句:「什麼忙?」
然而這小子純粹是借故找碴,完全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Y,一肚子壞水,餿主意冒得像剛燒開了的咕嘟水。
「近期官府正在頭疼鎮上少女失蹤的案子,現在已經到了人人自危的情況了,如今年輕女子都不敢出門,失蹤的少女也沒找到,多少人家為此哭瞎了眼,為了找女兒人財兩失,所以……」
他賣了個乖,正等我問他,又見我興致缺缺半晌不開口,隻好不情願地補上:「所以本皇子打算幫官府徹查此案。」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從哪兒找貌美如花又功夫在身還膽大心細的女子出來做誘餌呢?」
說著,他神情嚴肅地盯著我,目光灼灼,面上充滿了極為變態的期待:「我這不就想起你來了嗎?本打算來看看那花魁怎麼樣,若是能用,也好跟她商議一下,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還不比你那夜披散著頭發更惹人憐愛呢!」
我聽得拳頭都硬了,趁我要打他之前,沈煜兩條長腿倒騰得比兔子還快:「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嗎?為了解救無辜少女,為了拯救支離破碎的家庭,咱們身為朝廷官員,必要的時候也需要為了百姓做出一定的犧牲才是!」
我提拳追了上去,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忍不住對他大吼:「那你怎麼不犧牲!憑什麼讓我男扮女裝!」
沈煜一邊跑一邊回頭貼心地解釋著:「我們沒你那麼好看!」
他這解釋,讓我一半覺得合理,一半又覺得受到了侮辱。
我堂堂昌樂侯府世子爺,去穿女裝?
傳出去,我爹的顏面往哪兒擱?
沈煜頭一次不跟我打架,而是非常沒出息地逃命去了。
有從京城來的知道一部分內幕,聽方大五那群人似是而非地這麼傳瞎話,立馬想到我跟沈煜在京城裡「斷袖」的傳聞。
「你們沒發現嗎?顧指揮使從來不與咱們一道去方便,就連洗澡都挑咱們不在的時候,我聽人說,上次他從水邊經過,看到顧指揮使跟六皇子在水裡嬉戲玩鬧好不快活呢!」
這樣的謠言聽得我頭大。
該S的沈煜,我就知道我跟他有仇。
隻要跟他湊在一起,好事也變壞事了。
可惜沈煜一連幾天都不在軍營。
等他出現的時候,是帶著當地縣官一起來求助。
那縣官姓常,下巴留著長長的胡子,臉上溝壑叢生,看著跟我爹歲數差不多,一副為了黎民為了百姓鞠躬盡瘁的辛苦模樣。
他來到軍營裡「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對著軍營裡的眾人納頭便拜。
「大家都是朝廷官員,一切都是為了皇上辦差,如今咱們這兒出了人口失蹤的大案,光靠下官一個人,實在是應付不來,還請各位大人們幫幫忙,爭取早日把失蹤少女解救回來才是!」
13
男人對於穿女裝這事兒,一半保持沉默,一半躍躍欲試。
沈煜一臉嚴肅,指出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他從黎民百姓的居家安危上升到了細作作亂打算擾亂朝廷內政,林林總總每一條都不重樣,就他這個口條,不去做軍師都可惜了。
怪不得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收買人心。
其實這件事不歸軍營管,畢竟有地方父母官在。
但是常縣令皺著一張老臉,說出了自己的為難。
寧城這裡地處偏僻,又在兩面夾擊的山溝溝裡,若沒有軍營駐扎,恐怕早就被敵國吞並了。
這裡本就不受朝廷重視,能到這裡來做父母官的,大多是沒什麼好出身也不會巴結上司的。
常大人三年期滿,要回去都回不去,上峰以各種理由阻撓,他也不屑去送銀子走門路,所以就又留了下來。
寧城在他的治理下還算安寧祥和,大案要案幾乎沒有,最多有幾個偷漢子找小老婆或者偷雞摸狗不登大雅之堂的案件,常大人秉公處理,得到了寧城人一致的好評。
這次第一個失蹤的女孩,是城鎮裡富戶家的千金。
那富戶叫王兆祥,不是本地人,也是做生意後在此地定居。
他家有個小女兒,長得是國色天香,今年剛滿十五歲,在某天出門後就跟丫鬟一起失蹤了,至今都沒找回來。
一開始王兆祥還是偷偷摸摸不敢大張旗鼓地找尋,後來一天天過去,自家女兒還是杳無音信,王兆祥這才急了。
他去報官的時候才知道,還有其他家的女孩失蹤,幾下一對比,發現失蹤的女孩大多十五六歲,未婚未育,容貌漂亮,看著家境不錯的那種。
常大人一開始還信心滿滿,覺得在寧城找人還不容易嗎?
可是他想得太過天真。
這幾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哪怕他掘地三尺都找不回來。
眼看失蹤的女孩越來越多,常大人下令不許適齡女子再在外頭遊蕩,這才有了寧城女子不出街的現象。
他給周邊官員寫信求助,無奈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無人回應他。
寧城這樣的邊陲小鎮,若不是沒有門路,幾乎不會有人想要到這裡做官。
自然就不受其他官員的重視。
縣衙裡的捕快也有限,大家找了快一年,都找麻木了,半點動力也沒有了。
甚至有人說,那些女子都已經S了。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丟失女兒的人家哭著到衙門來討說法,還有散盡家財求助民間遊俠幫助的,可惜多是騙子。
常大人被折磨得夜不能寐,他治理此地已有數年,實在不忍心看著管轄內出現這等大事,幸好這時我跟六皇子因為種種緣由來了軍營。
常大人思來想去,有現成的皇子他不能放著不求,幹脆一頭跪在六皇子面前求他。
對比那些無動於衷的官員,六皇子還算是個人,聽聞此事立馬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了。
現在的主意是需要有個膽大心細的女子做誘餌,去一探究竟。
但是如今寧城人心惶惶,哪裡還會有姑娘家肯答應?
況且還要那姑娘裡應外合,最好有自保的能力,然而符合這種條件的人並不多。
所以六皇子才把主意打到了花魁身上,本打算將她贖身回來培訓幾日,但好巧不巧我那日披頭散發被他一眼瞧見。
兩下一對比,六皇子拍了大腿。
他是同意了,但他沒料到我不同意。
所以常大人懷揣一顆愛民之心,哭得老淚縱橫。
「世子爺,下官聽聞您擁有俠義心腸,還樂善好施,您不能見S不救啊!」
然後常大人就被我踹翻在地。
我驚恐地留下一句:「我不幹!憑什麼讓我男扮女裝!」
然後跟讓人踩了尾巴一樣快速地逃了。
14
對於穿女裝這件事,我既恐懼又渴望。
小時候姐姐們打扮得花枝招展,我也曾羨慕過。
隻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是女兒家,並沒發現我對女孩子有一種極為扭曲的渴望。
我以為那是我想討老婆了。
還好我沒討到老婆,要不然新婚之夜脫了衣裳大家就跟照鏡子一樣可就麻煩了。
我自個兒回到營房裡,看著黑咕隆咚的房間發呆。
腦子裡走馬觀花一樣閃現出小時候的種種。
姐姐們穿衣打扮,我需要練功。
姐姐們穿著狐裘大氅,我在雪地裡衣著單薄地拿大頂。
我爹為了培養我堅忍不拔的意志力,告訴我男子漢就是要不怕冷不怕苦,這樣才能成為侯府的繼承人。
我都一一扛下來了。
哪怕後來知道我其實是女兒身,我也不曾抱怨過什麼。
隻是,要我穿女裝,我還是很怕。
非常怕。
我怕我穿了女裝被人發現我本就是女子,我怕我爹一朝夢醒後接受不了現實讓他的病情雪上加霜。
我怕宮裡的七姐被皇上怪罪,我也怕我那些出嫁的姐姐們被夫家指責。
我怕這個朝代對女子如此苛刻,因為侯府沒了繼承人,所有的姐姐都被夫家欺負而無人撐腰。
我怕我娘膽戰心驚十五年,最後落了個被人嘲諷譏笑的地步。
我怕,怕極了。
所以我不能穿女裝。
但是一個人的到來,讓我的想法產生了轉變。
那個人就是憐兒。
芳香館的憐兒來到軍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大帳外頭,擠擠挨挨好幾十個人頭,就為了一睹憐兒的芳容。
憐兒卸下了在芳香館的濃豔裝扮,如今露出了清純可人的容顏,真可謂是天然去雕飾,更引得人蠢蠢欲動。
六皇子眼見我不同意男扮女裝,也隻好去老鸨子那裡給憐兒贖身,他原先也隻是想去碰碰運氣,並沒想過憐兒能同意,畢竟此事危險,她一個弱女子深入龍潭虎穴屬實有些欺負人了。
沒想到憐兒竟是個有骨氣的,知道六皇子贖她是為了拯救其他失蹤女子,立馬把這麼多年自己積攢的私房錢拿了出來,好在六皇子並沒有收下。
那老鸨子是個見錢眼開的,六皇子並未告知她要贖走憐兒是幹嘛,怕人多口雜將他的計謀傳出去。
所以老鸨子獅子大開口,足足要十萬兩銀子。
沈煜在京城裡可不是個好惹的。
也就到了邊關知道收斂,怕別人說他欺壓百姓,萬一惡名傳回京城,免不了要被皇上斥責。
所以老鸨子覺得他是個好說話不缺錢的冤大頭。
於是,沈煜轉轉手腕,直接把芳香館砸了。
六皇子一怒為紅顏,再加上常大人裡應外合,一個為了紅顏怒砸青樓的好色形象就這麼立了起來。
後來老鸨子知道怕了,趕緊要了五千兩,生怕晚了連五千兩也要不到了。
這不,憐兒收拾收拾金銀細軟,自己一個人來了軍營。
她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但她絲毫不懼,白嫩的臉上刻滿了悲情的苦澀與對命運的反抗。
「大人,奴家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小時候出來看花燈,奴家被人拐走,兜兜轉轉賣到了青樓,後來又到了寧城,若不是被拐走,奴家應當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小姐了。」
「隻可惜,哪怕奴家記得家裡人,如今這般身份,也不能回去相認了,所以,奴家最恨拐子!若能為那些失蹤的姐妹們出口氣,奴家舍了這一身皮肉也要為她們報仇雪恨!」
小小女子一番話,說得大帳裡的男子們也熱血沸騰,個個兒撸起袖子打算舍生取義。
六皇子雖然沒有看向我,但是用語氣似是而非地點撥我。
「有人怕臉面過不去,礙著自己的身份不敢男扮女裝,還不如這小小女子一身傲骨不怕犧牲!」
我被他說得面紅耳赤,愣是扭過頭去不肯搭腔。
在憐兒的一番說辭下,大帳裡挑出來幾個眉清目秀的男人,由憐兒親自動手為他們上妝。
一群奇形怪狀醜到不忍直視的「姑娘家」橫空出世,他們並排扭著腰擺著臀,走起路來像綁住腿的猴子一樣扭捏,拿刀劍的手拈著小小的絲帕甩來甩去,怎麼看怎麼惡心。
六皇子捂著嘴說想吐。
常大人沒他那麼直白,也用袖子遮著面不敢看他們。
他們學著憐兒的模樣搔首弄姿,這場面,就連我都開始反胃了,更別提讓他們出去引幕後之人上鉤了,倒找錢都沒人要他們。
眼見如此場景,恐怕再也挑不出來幾個能看的了,我猶豫再三,終究扛不住內心的煎熬,這才站起來出聲阻止了他們繼續變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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