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少年時代第2章

我睡著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我遇到了一個小屁孩。

 

小孩可憐兮兮的，被一大群同齡人圍著。

 

孩子們蹦蹦跳跳，把他逼到角落裡，笑道：

 

「我奶奶說，你爸是強J犯，你媽是傻逼人，你是喪門星，是你克S了你爸爸媽媽！」

 

「你奶奶ṱú⁵又聾又瞎，也活不久啦，你馬上就要變成孤兒啦！要進孤兒院啦！」

 

被欺負的小孩上衣被洗得發白，球鞋發舊，但卻格外幹淨。

 

「你們胡說八道！我爸爸是好人！我爸爸是為了救人！你們才是喪門星！」

 

「我不是孤兒！我才不是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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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繃著臉，手裡握著根細棍子，想趕走那群欺負他的人。

 

卻都是徒勞，他太瘦小了。

 

我看不過去，把那群小孩趕走了。

 

小孩怒氣衝衝道：「我才不要你可憐我！我有奶奶！我奶奶會保護我！」

 

是個很要強的孩子。

 

我笑嘻嘻地說：「我才沒有可憐你，我就想找個人陪我吃冰淇淋，那群小孩又吵又壞，我不想請他們吃，就把他們都趕走了。你陪我吃好不好？」

 

到底是個孩子，很難抵得住冰淇淋的誘惑。

 

他猶豫了一會兒，看了看不遠處的小賣部，又看了看我，點頭說好。

 

我帶著他買了好幾根冰淇淋，坐在樹蔭底下吃。

 

夢中正是盛夏，蟬鳴熱烈。

 

兩根冰淇淋下肚，小孩的話就多了起來。

 

「明天就是家長會了，每次家長會，我的位置都空著。」

 

「奶奶耳背，聽不清老師說話，去了也是白去。」

 

「再說了，那些人太壞了，有時候連我奶奶也要欺負。我不想讓奶奶被欺負。」

 

這孩子瘦弱得厲害，面黃肌瘦的，但五官長得極好，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見他以後俊俏的模樣。

 

有點眼熟。

 

我問：「老師不管嗎？」

 

小孩的神情黯淡下來，「不管的，沒人給我撐腰。就算他們不管，也沒人會罵他們。」

 

我道：「不就是開個家長會嗎？我幫你去。」

 

「你就跟他們說，我是你的姐姐，以後看誰還敢欺負你。」

 

小孩眼睛一亮：「真的嗎？」

 

我捏了捏他的臉蛋：「我看上去像在騙你嗎？有我這麼漂亮的姐姐，你就偷著樂吧。」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字正腔圓地答：「梁時豫。棟梁的梁，時間的時，猶豫的豫。」

 

04

 

我笑不出來了。

 

我猛地一拍他的腦袋瓜：「怎麼哪哪都是你！老娘都做夢了，你怎麼還陰魂不散！」

 

小孩扁著嘴，委委屈屈地看著我，問：「姐姐，你討厭我嗎？為什麼？」

 

梁時豫從前過得很不好很不好，這事我知道的。

 

我很想直接扭頭走掉，或者給他一巴掌，用我最惡毒的語言辱罵他。

 

但在我面前的，是個一無所知、孤苦無依的孩子。

 

我還是心軟了，「不討厭，就是我認識的一個壞人，碰巧也叫這個名字。」

 

梁時豫昂起腦袋，很驕傲的樣子，「那我和他不一樣。奶奶說過，我以後一定會成為像爸爸那樣，勇敢又正義的大人！」

 

我想到他以後站在法庭上意氣風發的樣子，揉揉他的腦袋，道：「一定會。」

 

梁時豫看了看天色，跳下花壇，「奶奶幹完活快回家了，我得去給她做飯了。」

 

夕陽下，格外瘦弱的小少年朝我揮手：

 

「那姐姐，你明天一定要來！一定一定，要來哦！」

 

我醒了。

 

醒來時，頭疼欲裂。

 

外面天色還沒大亮，我揉著腦袋，從沙發上撐起身子。

 

民警笑著道：「梁太太，你醒了啊，梁律師來接你了。」

 

梁時豫步履匆匆，看到一臉茫然的我，這才猛地松了一口氣。

 

他的狀況沒比我好多少。

 

梁時豫從來冷靜自持，對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幾乎從來沒有喝醉過的。

 

可這會兒，他從來熨帖的西服滿是褶皺，從來一絲不苟的頭發也亂糟糟的。

 

眼皮腫著，大概和我一樣，是宿醉了一整晚。

 

他今天有個案子要開庭，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會兒，他被好幾個民警圍住。

 

「梁律師，我看過您的採訪！真是吾輩楷模啊！」

 

「您太太也挺厲害的，身手也好，遇到這種鹹豬手，咱們就應該勇於反擊！」

 

「對對對，其實沒必要把梁太太帶回來的，但她喝醉了，我們怕出什麼事，這才帶到派出所來。您籤個字就行了。至於那個猥褻犯，有監控為證，我們先拘留幾天。告不告他，是您的自由。」

 

實不相瞞，我學了三年泰拳。

 

就是為了確保自己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不至於手無寸鐵之力。

 

梁時豫對我說過：「聽暮，遇到不公平的、讓你看不慣的事情，你盡管出手。我隻有一個要求，保護好自己。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所以遇到這種事情，我是不怕惹事的。

 

我知道有梁時豫在，他總能當好我的後盾。

 

梁時豫應付幾句，就帶著我離開。

 

等出租車時，他嘆口氣，問我：「有受傷嗎？下次別一個人出去喝酒了，不安全。」

 

這語氣，好像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梁時豫不太會哄人。

 

每一次，我們之間發生爭吵，他最擅長的事，就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些酒後他對白月光說的甜言蜜語，他從來沒對我說過。

 

可明明，是他先說愛我，是他要和我結婚的啊！

 

我受夠了。

 

我崩潰道：「梁時豫！你不累嗎？！你還要演到什麼時候啊？！」

 

我盯著他，眼淚卻模糊了雙眼。

 

我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我隻知道我哽咽得厲害，每說一個字，喉嚨裡都像在吞刀片。

 

「你根本就不愛我。」

 

「好好準備開庭吧，你身為律師，應該對你的當事人負責。」

 

我坐上出租車，將他的呼喊聲置之腦後。

 

我擦幹眼淚，透過後視鏡，看到梁時豫久久盯著我離開的方向，一臉迷茫。

 

他一定覺得自己瞞得很好吧。

 

我問過他，既然那麼愛她，為什麼又要娶我？

 

梁時豫那時候醉了，隻是捧著我的臉，近乎瘋魔一般道：「你就是蟲蟲呀。」

 

我恨S他了。

 

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把我當成了一個替身。

 

這樣俗套的情節，竟然會在我身上發生！

 

05

 

我回家清點東西，準備搬出去，住到婚前給自己買的小公寓裡去。

 

整理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梁時豫還沒回來。

 

他平時很忙。遇上棘手的案子，連著好幾天不合眼、不著家，都是常有的事情。

 

我叫了搬家公司。

 

把東西搬到公寓後，我還沒來得及整理，就起身趕往朋友的生日宴。

 

我又喝醉了。

 

朋友們吵吵嚷嚷的：「桑桑，你這是怎麼了啊？你平時不是滴酒不沾嗎？你別喝了！我害怕！」

 

「這可咋辦？要給梁時豫打電話嗎？他那個老婆奴，要是知道他老婆被我們灌醉了，不會一氣之下要告我們吧？媽啊，是他老婆自己要喝的，我們勸不住啊！」

 

後面發生了什麼，我一概不清楚了。

 

我又夢到了梁時豫小時候。

 

他又被欺負了。

 

但這次，這群孩子好像比之前的要大點，手段也更加厲害，將梁時豫揍得鼻青臉腫。

 

為首的是個小胖子，叉著腰，逼他下跪。

 

「垃圾佬，要是你今天從我的褲襠底下鑽過去，我就饒過你！」

 

「要不然，我就去嚇你奶奶那個老太婆！」

 

梁時豫像頭瀕S掙扎的小獸，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悶頭向前衝，想要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可惜，失敗了。

 

他被人壓著起不來，隻能無力地怒吼著：「你動我奶奶，我跟你拼命！」

 

小胖子更囂張，脫了褲子，就想對準梁時豫的腦袋撒尿。

 

我飛起一腳，把他踹遠了。

 

我氣S了。

 

反正這是我的夢，我怎麼做都不過分。要不是梁時豫在這裡，我非得一刀捅S他。

 

這輩子最恨霸凌的人。

 

小胖子到底還是個孩子，頓時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還不解氣，罵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又醜又胖又蠢，大家背地裡都罵你是個沒腦子的S胖子！你爸媽覺得你廢了，要給你生個弟弟！」

 

小胖子哭得更厲害了。

 

我大手一揮：「我請大家吃冰淇淋和烤腸！隻要你們每個人都給他一耳光，都對他說一句，蠢貨！」

 

我隨手一指，對準一個最像皮猴的孩子：「第一個動手的孩子，可以吃兩個冰淇淋、兩根烤腸！」

 

有了競爭，他們的積極性也被調動起來。

 

皮猴最先衝到小胖子面前，「啪」的一聲，真響亮！

 

我鼓掌稱好：「打得好聽，獎勵三個冰淇淋三根烤腸！」

 

有人開頭，孩子們頓時爭先恐後給小胖子巴掌，越打越起勁！

 

大人要對付小孩，簡直易如反掌。

 

被昔日伙伴輕易背叛，小胖子越來越崩潰，撿起一塊石頭砸向我：「我要告訴我爸媽！」

 

我被砸到額角，痛得倒吸一口氣。

 

梁時豫一聲不吭，像一堵肉牆似的，直直擋在我面前。

 

我扒拉開他，對小胖子道：「你告唄，你爸媽正想生第二個，你這麼會惹事，剛好有借口給你生弟弟咯！」

 

「你爸爸媽媽不要你咯！」

 

小胖子的世界崩塌了。

 

等孩子們都吃上了東西，我威脅他們：「隻要還有人敢帶頭欺負別人，就是小胖子這個下場！下次，你們這些幫兇也別想吃冰淇淋和烤腸，等著吃老娘的耳光！」

 

當著這群孩子的面，我問梁時豫：「你是誰家的小孩？我送你回家。」

 

等到了拐角處，我才語重心長地道：

 

「要是他們的父母找你麻煩，你就一口咬定，你不認識我，知道嗎？」

 

「硬要糾纏，你就報警，讓他們找警察去，警察能找到我，我就算他們厲害。」

 

梁時豫緊繃著小臉，不吭聲。

 

我拉住他，蹲在他面前，對他左看看右看看，「怎麼了？是哪裡疼嗎？」

 

梁時豫甩開我的手，怒吼道：「別碰我！」

 

「你這屁孩子，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呢……」

 

我的話戛然而止。

 

梁時豫哭了。

 

意識到自己眼裡有淚後，他倔強地別過臉，控訴我：

 

「你明明答應我要給我開家長會的！那天我等了你一天！你根本就沒來！」

 

不是，這夢，怎麼還連續的啊？

 

我面色苦惱。

 

見我沒吭聲，梁時豫恨恨地盯著我，「你們大人都是騙子！」

 

我嘆口氣：「我沒忘，隻不過那天我有點事，沒來得及趕過來。大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我誠懇地向他道了歉。

 

梁時豫隻丟下一句「我要去給奶奶做飯了」，便大步跑開。

 

我追上他，「我也餓了，這次我又幫了你，你該請我吃一頓飯了吧。」

 

朋友的生日宴，我光喝酒了，一口東西都沒吃。

 

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