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淩霄第2章

12

 

這件事很快便有答案了。

 

前來迎接我的將領是母親曾經的部下，他見到我後，熱淚盈眶。

 

「丹砂，你回來了，你母親九泉之下也能合眼了。」

 

他拍著我的肩，似乎看出了我的無所適從。

 

「丹砂，如今在皇位的是你兄長，他等你五年了，如今你回去，他定然會很高興的。」

 

聽到這裡，我總算露出笑容。

 

這麼多年來，每次想到離宮前的無奈，痛苦，我都想流淚。

 

Advertisement

可是想到哥哥，我就知道自己還不能S。

 

青紅也跟著我回來。

 

聽說哥哥登基，國力昌盛，她更是激動不已。

 

早早就給我梳妝打扮。

 

「距離都城還有三天呢。」

 

「那又怎麼樣？公主見到陛下指不定多開心呢，提早梳妝打扮也是正常啊。」

 

我也沒有阻止，隻含笑看著她的舉動。

 

忽然，我覺得一陣惡心，習慣性地幹嘔一聲，青紅急忙找來木桶接著。

 

一口氣，我吐了好多出來。

 

我們對視一眼，青紅皺起眉頭。

 

「公主，你最後一次見到凌霄是什麼時候？」

 

我算算日子，竟然已經過了一個月。

 

再看她，我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這孩子……」

 

我點點頭。

 

心裡想的卻是，在大南皇宮的那些人，能否發現我留下的禮物。

 

13

 

從邊境到都城，我們快馬加鞭走了兩天半。

 

見到皇兄的第一眼我便淚如雨下。

 

「一別五年，小妹可還惦念著大哥？」

 

我泣不成聲地點頭，跪在地上，含著吾皇萬歲，滿眼之中隻有懷念。

 

皇兄上前將我扶起，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著走入金鑾殿。

 

可我沒想到，見到皇兄，他給我的第二句話，就是要我回到大南去。

 

聽到這句話，我渾身的血液好像都被凍住。

 

隻顫顫巍巍地抖動著雙唇，吐出兩個字：「為何？」

 

皇兄垂著頭，慢慢吐了口氣。

 

「他們的太子要你，他非要娶你，不然就是破壞兩國關系，要出兵。」

 

出兵。

 

這兩個字我太熟悉。

 

母妃每次出宮都是為了出兵，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東嶺的戰神。

 

也是因為她，東嶺這樣的小國才能在那樣艱難的條件下，撐了一年又一年。

 

五年前撐不住了，才將我送到了大南。

 

如今我回到都城，兄長竟然還問我，是否還能回去。

 

我遲鈍地看著他。

 

「一定要嗎？」

 

他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們出兵我們不一定能頂得住，兄長讓你回來，也是換了不少東西過去的，雖說是大南不講信用，可是我們也……」

 

我了解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

 

這很正常。

 

「可我剛回來，就不能再寬容兩個月嗎？」

 

兄長無奈嘆息：

 

「他們就給了兩個月時間，正正好是從你回來，到離開的時間，多了一點都沒有。」

 

望著皇兄祈求的雙眼，我說不出一個不字來，隻是淡淡問他：

 

「可否先到嶺關？兩國交接，遣了文書後我再過去？」

 

兄長見我松口，也露出笑容來。

 

「這是當然。」

 

14

 

等我從金鑾殿中出來，見到翹首以盼的青紅，面對她嘰嘰喳喳的詢問，我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往後，你就別留在宮中，出去找個營生，做點小買賣吧，」

 

青紅不可置信望著我：

 

「公主，你不要青紅了嗎？」

 

我搖搖頭。

 

「我得回去。」

 

「回哪？誰的主意？」

 

我轉過身同她對視。

 

「我的兵書給我，還有那隻鸚鵡。」

 

15

 

雖說時間緊，但皇兄還是給我舉辦了盛大的宴會。

 

他告訴其他王公貴族：

 

「丹砂是東嶺的功臣，沒有她，朕也不會在這五年之間讓整個東嶺休養生息，得到一次反擊的機會。

 

「如今丹砂回來，她不比任何男兒差，她應當得到封賞。」

 

我靜靜吃著酒，看著宴中賓客觥籌交錯。

 

他們有人來敬我，我不吃，他們也不生氣，隻是好脾氣笑著看我。

 

好似知道，我在東嶺不會再待多長時間，好像我即將命不久矣。

 

於是我問皇兄：

 

「皇兄，你什麼時候登基的呢？」

 

他已然喝多，大手一揮，讓那內侍告訴我。

 

內侍在我耳邊耳語，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得意。

 

「聖上是在聖德二十三年登基的，隻不過那時候太上皇不想下臺，隻秘而不宣罷了。」

 

我抬眸看他：

 

「夏天？」

 

內侍搖頭：

 

「春天。」

 

這兩個字讓我內心的世界轟然倒塌。

 

我當年前去當質子，就是在聖德二十三年的夏天，原來那時候皇兄已然繼位。

 

「我記得當時大南給我們兩條路可走？」

 

那內侍投來贊許目光：

 

「公主記性可真好，那時候大南讓我們交出代表陛下身份的王冠他們代為保存，要麼就交出一個公主當質子。」

 

說到這裡，他撇撇嘴：「那王冠可是歷代皇帝所造的寶物，是咱們東嶺的鎮國之寶，怎能隨意拱手讓人？

 

「大南真是狼子野心！」

 

果然如此。

 

話已至此，我深深地看了眼皇兄。

 

此時他正同一朝臣交流，滿臉都是得意之笑。

 

冷不丁，他瞥過來，在看到我的瞬間，收起眼底笑容，變得全然都是擔憂和心疼。

 

「好阿妹，過來讓你嫂嫂好好瞧瞧，她還沒見過你呢。」

 

我的嫂嫂就是他的皇後。

 

她同我在大南見到的皇後不同，她看起來還沒有我大，一雙小手被皇兄攥在手心，消瘦的身影坐在上位，看著有些局促。

 

見我望向她，她也勉力撐起一個笑容來。

 

「丹砂，你是英雄，我都想不到你是怎麼撐過來這麼多年的。」

 

我笑笑。

 

「嫂嫂呢？你是怎麼撐過來的？」

 

聞言她微微一愣，而後就迅速有內侍過來岔開話題。

 

顯然，這位嫂嫂過得也不好。

 

整場宴會，雖然我是主角，但是這裡的女人，包括我，都成了這些朝臣和皇兄觀賞的材料。

 

我們隻不過是能說話還會動的花瓶，僅此而已。

 

想到這裡，我招呼來內侍，提筆寫了封信。

 

16

 

宴會後的第二天，皇兄就將我送上了前去嶺關的馬車。

 

嶺關地處邊境，正是大南和東嶺的交界處。

 

東嶺和大南在那邊交易，我也從質子搖身一變，變成了和親公主。

 

兩者之間的唯一區別就是我的嫁妝變多了，豐厚了。

 

這些不是我的嫁妝，是給大南的上貢。

 

「兄長不是說，往後你執政，不俯首，不低頭嗎？」

 

這還是我前兩天聽到的消息。

 

百姓都在稱贊兄長是個有脾氣和魄力的好君王。

 

就連士大夫都給兄長寫了好多詩詞稱頌。

 

聽到我的問題，兄長微微一愣，而後就是勃然大怒。

 

「丹砂，你真的心野了，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你此次和親也不是朕俯首了，這是朕的謀劃，隻是你要犧牲一次而已。」

 

我在心裡默默算著。

 

我犧牲兩次了，第一次是為了幫他擠掉父親。

 

第二次，是為了穩固他的地位。

 

「你作為公主，享萬民供奉，做些事情也是應當的。」

 

說完，他冷冷關上車門，囑咐車夫給我多上一把枷鎖。

 

這是S刑犯的待遇。

 

我也有幸用上了。

 

17

 

馬車搖搖晃晃，我摸索著手上的利劍，想起母妃的話。

 

「丹砂，你可知道，為何你叫丹砂？」

 

「為何？」

 

「因為你雖顏色豔麗，卻也含有劇毒，你會和母妃一樣強大。」

 

是了，其實他們都不知道。

 

為什麼凌霄那麼迫切地需要我回去。

 

其實不是因為他有多愛我，而是他離不開我。

 

或者說，他離不開我這把最好用的武器。

 

坐在車裡，我將我剛續上的劍磨得又亮又利。

 

透過零星的光斑，我看到劍反射出我的眼睛。

 

同母妃一樣，那麼冷，那麼靜。

 

18

 

在見到大公主之前，我有些忐忑。

 

我擔心她無法守約，也擔心自己無法活著到嶺關。

 

好在老天助我。

 

我剛下馬車，我的車夫就被當場射S。

 

他的腦袋被牢牢釘在馬車上。

 

這一箭簡直如同下馬威一樣，我卻隻是冷冷掃了一眼那車夫的屍首。

 

對著來人問道：

 

「大公主的屬下？」

 

那人收起弓，對著我不屑地抬起頭。

 

「是，你是丹砂？」

 

他眼神輕佻，像是沿著我的身子用手刮過一遍。

 

我覺得惡心，索性抬手，一劍劃去了他的雙眼。

 

「滾，告訴大公主，我不是大南的質子，要同我見面，就不要派你這種人來。」

 

那人捂著眼睛痛苦哀號，其間還告訴我：

 

「你敢傷我，大公主定要了你的命！」

 

「你等著！」

 

雲雲。

 

無趣至極。

 

我坐在車上，咬著幹糧，想起曾經和凌霄的種種。

 

他發現我身強體壯，極擅武藝，還是在二皇子用馬拖著我之後。

 

那一次，我隻睡了一天就痊愈。

 

他跑了十幾圈就不行了，我卻是扎扎實實被馬遛了一個時辰。

 

到最後，那馬都要受不住了。

 

後來，我幫他S人，一個接一個，二皇子的手就是我廢的，不然他也不會被貶得那麼快。

 

可我不是不疼，我也會疼，我也會難受。

 

那時候我以為凌霄愛我，他隻要摟著我哄上一哄，我就百病全消了。

 

現在看來，女人手上還是要有權勢。

 

19

 

我在馬車上等了半個時辰，大公主就來了。

 

她來還送禮，帶著剛才那男人的頭。

 

「他敢不敬你，你隻取他一雙眼睛也太仁慈了，這頭送你，當是見面禮。」

 

我默默抬起頭看她，略一思考，還是將那腦袋收下，安安靜靜放在我的馬車裡。

 

「你想通得真快。」

 

我看看她。

 

「凌霄沒有給我想不通的機會，他要我和親。」

 

大公主點頭：

 

「我知道，所以你做好準備了嗎？」

 

說著，她悄然靠近我：「我知道你是他手上最鋒利的一把刀，但是你是人，不是武器，他沒有看清這點，所以你取他性命也合情理。

 

「隻是丹砂，除了報仇，你就沒有別的想要的？」

 

我看她，她的腮幫子忍不住動動。

 

「你真是，一點感情表露都沒有，那次那麼痛苦的事情，你也隻是默默難受，這樣別人怎麼會珍惜你？」

 

沉默片刻，我回她：

 

「待我有權有勢，誰都想珍惜我。」

 

迎接我的，是她贊許的眼神。

 

「丹砂，我們是一樣的人。」

 

20

 

我聯系上了母親的舊部。

 

現在我才知道，那位將軍在看到我的時候為什麼會熱淚盈眶，因為我們都是被兄長放棄的棋子。

 

兄長忌憚母親的部下，卻也舍不下他們的威力，於是隻想著讓他們自生自滅。

 

見到我第二面，那位將軍泣不成聲。

 

「為何又來了？」

 

我扶著他的手臂：

 

「兄長要我來和親。」

 

他猛地抬起頭：

 

「又要將你送走？」

 

我搖搖頭：

 

「是，但是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你若是想，可以認我當主子，從今往後，我絕不會放棄咱們這些兄弟們。」

 

將軍紅著眼定定看我，隨即恭敬抱拳跪下：

 

「末將，拜見公主！

 

「此後，我等為公主馬首是瞻！」

 

21

 

我在嶺關帶著這些弟兄獨立出來，以東嶺的名義同大南宣戰。

 

聽到宣戰的消息，凌霄想也沒想就請求應戰。

 

大南皇帝答應了。

 

這些都是大公主給我傳來的消息。

 

與此同時她傳來的還有一句話：

 

「公主說，您若是還優柔寡斷猶豫不決，那這丹砂的名頭也可以送給她。」

 

我冷笑一下。

 

「且讓她看著吧。」

 

22

 

上了戰場, 我第一時間拿下了大南一個城池。

 

這個時候, 我們宣戰的消息才傳到東陵都城。

 

皇兄寫信過來讓我退。

 

我連看都沒看，隻一味攻打大南。

 

等了小半個月, 終於等到了凌霄作為大將上陣。

 

兩軍對壘期間，凌霄望著我, 眼底好像有化不開的情緒。

 

「丹砂，若你還想回來, 隻要你放下旌旗, 你就永遠都是我的太子側妃, 我請父皇為你封妃可好？」

 

見我不理, 他蹙眉大喊：「丹砂！你我之事，難道你想我宣揚得人盡皆知嗎？」

 

我身邊的小將朝著地上啐了一口。

 

「什麼東西, 拿著女人的清白做筏子, 下作！」

 

我看都沒看凌霄一眼, 振臂高呼：

 

「取大南太子首級者，賞千金！封侯！」

 

他愣住了。

 

重賞之下, 我的兵勇猛異常。

 

打仗這件事就是這樣, 以少勝多不難，難得是能一鼓作氣。

 

一鼓作氣地拿下大南兩座城後，凌霄變了態度。

 

他開始懷柔，時不時派人送來信物, 上面寫著他對我的思念。

 

我通通丟到火堆裡燒了。

 

就這樣，作戰了一段時間之後，凌霄終於做了最錯的一件事。

 

他決定兵行險著，親自帶一小隊人馬來刺S我。

 

或許他還抱著我能念舊情的想法。

 

總之，他S在了我的劍下。

 

那把劍, 是我母妃同他父皇作戰時折斷的，如今我將它原原本本送到了凌霄腹中。

 

他盯著我，張了張嘴，最後倒下。

 

臨S前, 他拿出我做的那件小衣服。

 

那是我為我未來孩子準備的衣服。

 

是留給他的禮物。

 

「孩子呢？」

 

他緩緩問我。

 

我面無表情：「被你害S了。」

 

23

 

S了大南的太子, 兩國之間再無轉圜餘地。

 

但是也因此，大公主趁亂坐上太子的位置。

 

大南皇宮亂了，我趁亂奪了三座城。

 

東嶺的疆土變大了。

 

我的兵越打越強。

 

等我說要帶著他們回東嶺國都的時候, 所有人的眼底都帶著濃烈的S氣。

 

他們也想, S回去。

 

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打到王都那天，王都的門是自己開的。

 

皇兄被幾個貴族架到我面前，面色慘白。

 

「就因為我將你送去和親？」

 

我搖頭。

 

「不是, 是我必須登基, 不然就是S。」

 

他的臉瞬間灰白下去，失掉所有血色。

 

「那你動手吧。」

 

我側頭看我身邊副手：

 

「帶太上皇下去, 留著他，我還有用。」

 

24

 

第二年三月，我登基為帝。

 

九月, 大公主在大南登基。

 

兩國和談。

 

同年十一月, 大公主派人送來皇子和親。

 

派來的人, 正是在護國寺有過一面之緣的慧信。

 

見到我，他慢慢笑開。

 

「丹砂公主，好久不見。」

 

原來, 他也是皇子。

 

我牽著他的手，走向皇位。

 

「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貴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