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男女第2章

如今才月中。

 

我沒答應他，隻說自己的工資一發就存了S期，手上沒有餘錢。

 

其實是有的，工作這五年，水電費和房租是我爸替我交，吃喝方面開銷也不大，父母每周都得塞一堆菜在我冰箱，根本吃不完，開支大頭隻有油費和健身護膚的費用。

 

現如今每個月工資到手七千出頭，存下四千五，剩下用來日常開銷，手裡能流動的錢倒是有個一萬多。

 

可周從嘉在我這裡信譽值為倒數，我不想我的錢借給他之後如同打了水漂，一去不回。

 

正如他去大城市闖蕩的那兩年，光房租就壓得他喘不過氣，靠我時不時接濟才沒餓S，回來後絕口不提我的接濟，好像我的給予是理所應當。

 

我不用猜也知道周從嘉的錢是哪裡來的。

 

他的父母是老實人，對我也很滿意，過去兩年總是催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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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周從嘉心比較野不想結婚，總拿我和他畢業那年約好彼此存款到達二十萬付了房子首付以後再結婚這事兒搪塞過去。

 

後來，去年的畢業季齊雯來到公司，就隻是勾勾手，周從嘉就被迷得找不著北，一邊營造模範男朋友人設一邊享受精神出軌的快感，刺激樂哉，他的心更加不會收回來。

 

今天的求婚，不是因為他想跟我結婚。

 

一來是他需要個跟父母要錢的理由。

 

向他父母心裡認定的兒媳求婚，戒指總得像樣，再加上布置場景請客吃飯，要個兩三萬塊他爸媽應該不會太猶豫。

 

今天這種糟糕的求婚儀式和那枚兩千多的铂金戒指，他的總開銷應該不超過五千。

 

私吞了多少錢隻有他自己清楚。

 

二來，齊雯吊了他那麼久也不願意給個名分，男人的自尊心讓他選擇用這種幼稚的方式去刺激人家。

 

今晚的求婚，周從嘉給我戴上戒指之後摟著我，挑釁的眼神落在齊雯身上，齊雯對他隻有淺淺的一笑。

 

周從嘉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他手裡握著手機，剛洗完澡卻穿得一絲不苟，連帶著頭發絲兒都是精心打理過的。

 

他看見清掃阿姨蹲在地上清理蠟油，對著我豎起了大拇指：「老婆真會享受。」

 

沒過問我為什麼晚飯後又給自己點了外賣，著急忙活跑去玄關換鞋，邊走邊說：「老婆，我晚上還有一場，兄弟們約我出去唱 K，你早點休息。」

 

我沒回應，隻是勾勾唇。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周從嘉換了手機密碼，也徹底靜音，在浴室洗了一個多小時，他一定很忙吧，忙著和誰聊天。

 

見我久久沒回復，那邊又道：【直接過來，沒什麼好交接的。】

 

【給我個緩衝期吧。】我回。

 

3

 

我和周從嘉其實提過一次分手，是在他從大城市辭職回來後的一年內，在老家先後找了三份工作，都是幹幾個月覺得不滿意，於是又回到了老東家，也就是我和周從嘉一畢業就攜手進入的榮康。

 

年底的時候我爸媽突然提到結婚的事情，說婚房的首付他們可以出一份力，我和周從嘉沒必要非要咬著牙等到雙方存款都破二十萬的時候再考慮買房的事情。

 

哪怕是之後的房貸，他們也可以幫襯一點。

 

我和周從嘉剛畢業的時候研究過房價，三線城市大部分小區的三室一廳首付都是三十多萬，考慮到工作幾年後房價可能會漲，所以我和周從嘉約定的是各自存款二十萬。

 

我倆的家庭都是農村家庭，父母又都是單職工，就想著雙方父母的錢就留著自己養老。

 

爸媽提到這件事的時候，我才想起看看自己的存款。

 

四年工作存款十萬，剛開始工作那兩年對存錢沒什麼概念隻存了兩萬，這樣下去二十萬遙遙無期，於是整個人開始焦慮，後來的兩年拋棄了一切非必要的消費，工資年年漲，也就存了八萬。

 

意識到自己買房太難了，最終我還是向現實低頭，選擇啃老。

 

我主動找到周從嘉，看看兩家人能不能分別湊個二十多萬出來先付首付，後面的房貸一定靠我們倆，絕對不麻煩父母。

 

當時周從嘉眼神閃躲，良久，他摟著我，用誘哄的語氣說：「茗茗，你知道的，我父母也都不容易，他們現在上了年紀，身體也不好，隔三差五就得去醫院做檢查，你爸媽年紀也都不小了，幾個老人掏空家底給我們買房，萬一以後遇到個生災害病可怎麼辦。」

 

他這麼說，我突然有些泄勁。

 

我也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自私了，過個幾年我媽就要退休了，她每個月的養老金隻能勉強維持老兩口的日常開銷，這還是家裡農村自己有菜園子養一些雞鴨鵝自給自足的情況下。

 

於是這件事作罷。

 

可笑的是，三個月後，周從嘉提了一輛車。

 

我還是被邀請去他家吃飯的時候知道的。

 

親戚朋友為了慶祝他喜提新車，電子鞭炮放了好幾輪，恨不得拉個橫幅讓全世界知道。

 

那輛新車兩邊的後視鏡綁著的大紅色綢緞，對我來說，怎麼看怎麼刺眼。

 

如果周從嘉沒有合適的代步工具，那我或許沒那麼反感。

 

可他有。

 

他和我一樣，畢業以後上班開的家裡的舊車，自己爹媽騎小電驢。

 

我看著所有人臉上的喜氣洋洋，臉上掛著虛假的微笑，在無人的地方，我拿出手機拍了張新車照片上網搜索。

 

二十萬，這輛車的價格是二十萬。

 

一個普通打工人要存多久的錢才能存到二十萬啊。

 

當初我和他存錢買房的約定與這輛車對比，就是個笑話。

 

我怒氣衝衝，把興高採烈的周從嘉拉到角落，質問他到底怎麼想的。

 

他從前心思野，在榮康幹了一年覺得沒前途，非要去大城市闖一闖，回來後又接連換了好幾個公司，一分錢都沒存下來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說。

 

人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如果他二十六七歲能把心定下來也為時不晚。

 

可是他買了這輛車，現在在榮康，他一個月工資撐S了六千五，車貸加上吃喝拉撒，還能剩多少？

 

還完車貸他也快三十了，三十歲身上沒有存款，買房就更是屁話，沒有房拿什麼去保障婚姻？

 

他也可以選擇不結婚，他要是決定單身一輩子，他買兩百萬的車也無人在意。

 

可他一邊磋磨著我的青春，一邊享受著物欲的快樂，他根本沒有為我，為我們的婚姻，為我們以後的生活考慮過。

 

我和他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大到他的父母聞聲過來。

 

家醜不可外揚，叔叔阿姨把我和他拉到臥室勸解。

 

我們提到了那輛車。

 

阿姨面色不悅看著我：「不是你希望從嘉有輛像樣的車，出去也有面子嗎？」

 

是這樣嗎？周從嘉是這樣哄騙自己的父母的嗎？

 

難怪，我還在想周從嘉一窮二白，五六萬的首付應該是拿不出來的，原來是拿我做由頭，哄得父母出的首付。

 

我是真氣笑了，一把將床頭櫃的臺燈掀翻在地，朝著周從嘉大聲吼道：「你可真是好樣的，為了買這輛車一頭騙一頭瞞，周從嘉，我看你壓根沒想過結婚是吧，那咱誰也別耽誤誰！分手！以後你愛怎麼樣怎麼樣！」

 

我跑開，也不在乎外面周家的親戚朋友是什麼樣的目光。

 

反正不結婚以後也打不著照面。

 

4

 

周從嘉個高，長得周正，嘴巴甜。

 

他第一次來我家拜訪的時候，我爸媽就對這個未來女婿十分滿意。

 

買車事件之後，周從嘉見過往的那些糖衣炮彈不再生效，便讓我爸媽過來勸我。

 

那是一個周四的晚上，我爸媽過來給我送物資，勸我氣性不要那麼大，有什麼事好好說。

 

「買車就買車了唄！我看婚房就我們家出，從嘉買了車，以後你們小兩口結婚以後就一起上下班，我的老爺車就退休給我，省得我和你媽大冬天騎個電動車上班，凍得臉疼。」我爸笑嘻嘻跟我說，「我和你媽商量了，這套二手房我和你媽就找你表哥買下來給你，你們小兩口好好存錢，等以後孩子大了再買新房，一樣的。」

 

我怔住。

 

我住的房子是我們家和我表哥家合伙買的二手房。

 

這還是我剛上大學時候的事情，那會兒我表哥家的孩子還在上小學，表哥已經想好了要把自家孩子送到市裡重高錄取率最高的初中，想去那就得有學區房，他家的房子是新房全款，隻為了孩子上學沒必要再搞一套新的，趕巧遇到市中心老破小小區著急賣房的。

 

七十八平兩室一廳全款七十五萬出手，表哥家手裡一次性隻能拿出五十萬，問了一圈，最後我們家出了剩下那二十五萬。

 

原先這房子一直是租給別人住，房租按照出錢比例兩家人分。

 

我畢業後，這房子一直隻能短租，沒有長期租客，還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空置期，我表哥覺得房子不能沒有人氣，提議讓我過去住。

 

剛好這裡離我工作的地方近，我就住了。

 

他說不要租金，但我爸媽還是按照比例將我表哥應得的租金給他，一年一付。

 

找表哥買，他頂多隻會要五十萬本金。

 

房子的價值是不好估算的，這套房所處的破舊小區已經有些歷史了，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成為拆遷區，再者，近兩年離這套房隻隔了一條街的初中突然發力，一躍成為市重點高中錄取率排名第二的初中。

 

兩所重點中學的學區房，不少家長為了自家孩子朝這個小區擠，價值指不定還要漲一漲。

 

我爸媽老實，不大可能主動提出佔這便宜的。

 

我頓時怒火中燒，胸口劇烈起伏：「你們怎麼想到這事的？是不是周從嘉找你們了？」

 

我失笑道：「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啊，自己爽快買了車，房子的壓力就給我們家唄，住哪不是住啊，這房雖然二手，但它地段好啊！」

 

「你們老兩口能豁得出臉面找表哥買房，我豁不出去，你們當初願意出錢是想著方便我以後的小孩上重點中學，我都沒要求他周從嘉買學區房，隻要是新房就行，他倒好，算計上了是吧？」

 

那是我第一次對我爸媽態度強硬：「這件事沒的商量。」

 

兩個月後，周從嘉將車轉賣了。

 

在公司各種對我示弱示好，我視而不見，我是鐵了心想分手，周從嘉過去種種已經消耗了我對他的全部耐心。

 

直到某一天，我被爸媽叫出去吃飯，我本來還稀奇一向節省的他們怎麼願意花錢去飯店，一進包間，看到周從嘉和他的父母，什麼都明白了。

 

飯桌上，幾個老人輪番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