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8-22 16:12:114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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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漾頂替了總管太監的位置,又被提為司禮監掌印,東廠落入他手,皇上對他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有人私下喊他「九千歲」,他不喜,把那人的舌頭割了。


 


我仗著皇後的身份訓他幾回,勸他收斂,沒用。


 


如今,我倒要依仗他的權勢了。


 


這皇後當得窩囊。


 


我白天當皇後,晚上當無漾的對食。


 


給他梳頭發,給他揉肩膀,最過分的是,他讓我給他洗腳。


 


無漾託腮,好整以暇地俯視我:「娘娘這手法好專業,在水裡泡什麼樣的花瓣養生,用多大的力度按摩,就跟以前練過一樣。」


 


總覺得他言外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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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脾氣,將擦腳布擲到他身上:「為了伺候你,本宮連洗腳都學了,掌印可別忘了答應過本宮什麼。」


 


「奴才在皇上面前多次美言,給娘娘掙來了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娘娘可願意?」


 


我瘋狂點頭。


 


「陶大人拒不認罪,刑部就定不了他的罪,娘娘若肯大義滅親……」


 


痛苦、擔心、掙扎、猶豫,一系列的復雜情緒表演完後,我眼中含淚地點了頭。


 


10


 


無漾拿來了卷宗,我連夜閱讀,覺得陶家父兄在外面幹的那些事忒不是人。


 


我的懲奸除惡之心爆棚,並在第二天完美發揮。


 


大門緊閉,宮人在外面守著。


 


我痛心疾首:「爹,咱們家還缺銀子嗎,你非讓哥哥幹那些賣官鬻爵的勾當,如今下了大獄,我日日寢食難安。」


 


陶尚書眉頭緊鎖,卻還算沉穩:「證據不足,隻要你兄長抵S不認,皇上也沒有辦法。」


 


「萊陽郡守來京路上遭山匪毒手,是爹幹的嗎?」


 


「都處理幹淨了,他們查不出來。」陶尚書目色一沉,「當初我就說那人靠不住,你偏偏看上了萊陽的玉容珍珠粉,不然哪有如今的麻煩!」


 


我無辜眨眼,這裡面還有陶皇後的事兒?


 


「不對,你今天不對勁……」陶尚書的眼精明如狐。


 


我無意瞄向殿裡的玉蘭鸚鵡刺繡屏風。


 


陶尚書立刻察覺。


 


屏風被挪走,皇上、掌印、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個個神色肅穆,氣勢迫人。


 


方才的對話被全部記下,便是最好的呈堂證供。


 


陶尚書被帶下去的時候,對我破口大罵,說我是數典忘宗的不孝之女。


 


他的罪孽該由律法懲治,可他被一個不是他女兒的人傷了心,我覺得有點難過。


 


我跪下:「請皇上降罪。」


 


既然享受了這個身份帶來的尊榮,便該承擔相應的代價。


 


良久,皇上訥訥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皇後戴罪立功,大義滅親,過往之事,朕暫不追究。」


 


咦?


 


讓嫔妃不能懷孕的事,收萊陽郡守珍珠粉的事,就這麼算了?


 


11


 


竟然真這麼算了。


 


要不說人家能當皇上,有氣度,有格局。


 


我擺出為父兄傷心欲絕的模樣,三天閉門不出,號稱抄經念佛,希望減輕家族罪孽。


 


無漾突然造訪時,我正在啃食蜜汁叉燒雞腿,隻好匆匆藏起來。


 


無漾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杏花米釀?」


 


我道:「供奉佛祖的。」


 


「嗯。」他靠近,用指腹替我抹掉嘴角的油。


 


他低眉垂首的神情,竟有些迷人。


 


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別的。


 


曾經的無漾像個小弟,他心地善良,但腼腆懦弱,我總想保護他。


 


但他現在不一樣了,遇事極有主意,做事雷霆手段,我很是欽佩。


 


我道:「多謝掌印相助。」


 


他沒脫鞋,往貴妃榻上一躺:「過來給我捏捏肩。」


 


我遲遲未動。


 


我說:「不是結束了嗎?」


 


他略作沉吟:「你的意思是,以後不伺候了?」


 


我沒憋住笑,甚至洋洋得意:「當然。」


 


我如今解除危險了,誰還給他當牛做馬。


 


無漾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我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故意想氣他:


 


「本宮隻需伺候好皇上,掌印若想伺候本宮,本宮也樂意。」


 


「好。」


 


「……嗯?」


 


他吩咐外面:「娘娘要沐浴,備水。」


 


「……」


 


一刻鍾後,我坐在霧氣繚繞的寬大浴桶裡,無漾手指勾著我的頭發,低低笑道:「娘娘緊張什麼?」


 


宮裡的說法是,太監不算男人,服侍後妃洗浴完全使得。


 


可他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睛時不時瞟來瞟去,像要看透我的每一寸肌膚。


 


我不光緊張,甚至覺得羞恥。


 


我熟知他的尿性,我此刻越是躲閃,他越是來勁,便道:「把水揚來揚去的,你會不會伺候?」


 


「不會。」他的語調四平八穩,「溫香軟玉在前,奴才很難不心猿意馬。」


 


12


 


我險些跌進浴桶,幸被他及時拖住胳膊。


 


「放開。」我斥道,「本宮是皇後,豈容你放肆,出去!」


 


我把他趕走,自己擦幹身子,穿上舒適的綢衣。


 


當了半年多主子,我依然不習慣被人伺候,骨子裡還是當丫鬟的命。


 


回外殿時,發現無漾還沒走,一個人坐在那裡出神,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還記得娘娘說過,奴才是宮裡唯一的好人。」


 


我隨意應了一聲。


 


然後才意識到不對勁。


 


這話我是對他說過,但是,那時候我是清歡。


 


他慢條斯理地從袖子裡拿出一物,突然問我:「娘娘,你餓不餓?」


 


掃眼過去,竟是酥餅。


 


他從中間撕開,眉眼帶笑地遞給我一半。


 


從前他知道我經常挨餓,便把酥餅省下來給我,問:「清歡,你餓不餓?」


 


我擔心他吃不飽,從中間撕開,一人一半。


 


「怎麼,不喜歡了?」無漾把酥餅收起,「罷了,如今你也瞧不上了。」


 


話說到這裡,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你怎麼看出來的?」


 


「別緊張。」他兩手搭在我的肩上,「這宮裡除了我,還有誰這樣了解清歡。」


 


我撇嘴。


 


我掩飾得這般好,竟被他輕而易舉地看出來了,我卻看不懂他了,很不公平。


 


「清歡,跟我說說,怎麼回事?」


 


「莫名其妙來到皇後的身體裡,跟她換回來是S,不換回來也是S,我騎虎難下,實在沒辦法了。」


 


我很委屈,憋了大半年,終於將事情經過一吐為快。


 


最後感嘆:「條條大路通閻王殿,想活著怎麼就那麼難。」


 


「無妨。」他說,「以後我護著你。」


 


13


 


要是以前他這樣說,我是一點歪心思都沒有,理解成他願意分我酥餅吃。


 


可他用纏綿悱惻的語調說出來,我就忍不住想入非非了。


 


他口口聲聲說想跟我好,這話不是對皇後說的,是對我——清歡說的。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不明白嗎?」他輕嘆一聲,將我擁入懷中。


 


我想推開他,卻什麼都沒做,很蒙。


 


但無漾很快就把我推開了,拿了毛巾來,說:「頭發沒擦幹。」


 


他沒幹過這樣的活計,頭發被擦得凌亂,就像我的心被揉成了亂七八糟,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明白什麼?」


 


「明白……」背後傳來嗤嗤一笑,「隻有好好伺候咱家,咱家才願繼續幫著娘娘。」


 


我奪回毛巾,指著門口的方向:「隨你幫不幫,有本事現在就告訴皇上,說本宮是假的,去啊!」


 


「你怎麼突然脾氣這麼大……」他不解。


 


我惡狠狠道:「我不受你的氣。」


 


「你以前不是經常受皇後的氣……」


 


「主子欺負我忍忍就過去了,但你不能欺負我。」我抬袖拭了一把淚,「我成了皇後,立馬想著把你帶來過好日子,你不願意來,那也沒關系。但我們以前是好朋友,同命相連,你當了掌印以後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處處跟我對著幹?」


 


我不知為何忽然哭了,他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哄:「怎麼哭了?我沒想欺負你,跟你鬧著玩的,」


 


我扭頭不理。


 


他盯著我發紅的眼眶,越湊越近:「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14


 


我自然不會承認。


 


他卻問個沒完沒了。


 


「你喜歡從前的我,還是成為掌印之後的我?」


 


我故意答錯:「以前。」


 


「你喜歡我,還是皇上?」


 


我繼續答錯:「皇上。」


 


「不是說皇上長得俊嗎,怎麼不喜歡了?」


 


「我喜歡皇上的外在,和你的內在,內在更重要一些。」


 


等等。


 


好像被他套了話。


 


我抬頭,看見他笑得一臉奸詐:「答得很好,亂棍打S都不為過。」


 


我氣急,抓起榻上的繡枕扔他:「你滾。」


 


無漾歪頭避過,再次將我緊緊擁住。


 


他說:「娘娘別趕奴才走。」


 


我的鼻子抵在他的胸膛上,聲音訥訥:「我是清歡,所以,不算給皇帝戴綠帽子吧?」


 


他笑得身體都在戰慄。


 


自那以後,我正兒八經地跟無漾偷起了情。


 


雖說是偷情,也幹不了什麼,他畢竟是個太監,最多對我摟摟抱抱幾下,還要趕回龍涎宮當差。


 


有次他想親我,試驗了好幾次,最終:「算了,看著皇後這張臉,我親不下去。」


 


所以我們的關系就非常純潔。


 


我也滿足於這樣,罪惡感不會太大。


 


我還告訴他,我偷偷去見陶皇後那晚,有人提著一盞宮燈,發現了我的秘密。


 


無漾暗地裡排查了幾乎所有人,卻沒查出來,此事成了我心裡的一個疙瘩。


 


按照規矩,皇上初一和十五要在鳳儀宮過夜,但他一次沒來,在他心裡我是罪臣之女,不來也正常。


 


他對我完全不關心,不管我天天幹啥,不管我是S是活,仿佛後宮沒我這個人似的。


 


很好。


 


就讓我快快樂樂地當一個、徹底失寵的、錦衣玉食的皇後吧!


 


我對皇上最好的報答,就是把後宮收拾得風清氣正,讓無寵的後妃們過上和諧友好的生活。


 


有次我跟無漾提起:「皇上到底喜歡什麼樣的?我想張羅選秀,找些秀外慧中的妃嫔,為皇家開枝散葉。」


 


「不用。」他冷冷拒絕。


 


15


 


每次提起這個,他的心情都很不好。


 


他睥睨桀骜的外殼下,似乎有一層迷霧遮著,讓我看不透。


 


我逼問他:「你為何不讓皇上選秀?」


 


無漾負手望著窗外,驀然回首,笑得紅口白牙:「娘娘,奴才想和你生兒育女。」


 


「……?」


 


我驚訝地跳起來:「你不會是假太監吧?」


 


難怪,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他散發著渾厚的男性荷爾蒙,張力十足。


 


他說:「真太監。」


 


「……哦。」我稍稍放心。


 


我啜了口茶,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猛地站了起來。


 


「你要幹嗎?」 


 


「檢查一下,你是不是真太監。」


 


他大驚失色,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緊張。


 


他像個被調戲的小媳婦似的,連退三步,喝道:「不準!」


 


「嘿嘿,你怕什麼?」


 


「你……自重!」他紅著臉,匆匆捂住身下的袍子。


 


而我已經撲過去,扯開他的衣領。


 


無漾很小就進宮了,不會長喉結。


 


的確是,真太監。


 


我輕聲一嘆。


 


他擰眉:「你很失望?」


 


「沒有,沒有。」


 


無漾的神色精彩紛呈,不知在想什麼。


 


我怕他難過,頭埋在他的胸前:「太監又如何,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就算皇上要寵幸我,我還不樂意呢。」


 


他輕笑,摸摸我的腦袋:「娘娘可要,說話算話。」


 


臨近年關,按照宮中慣例要前往朱雀臺,祈求來年風調雨順,遠在龍涎宮的皇上終於想起了我這位皇後。


 


我連夜學習流程,無漾從旁指點我各種禮儀,聰明的我不僅沒出任何紕漏,而且盡顯一國之母的端莊姿態,很給皇上長臉。


 


祈福時有一個環節,需要帝後攜手登臺,寬大的龍紋袖口掩映下,他塞給我一張小紙條。


 


回宮時我偷偷打開。


 


震撼程度如一萬頭草泥馬在我心上奔騰。


 


16


 


紙條上畫著兩個小人,從衣著能看出,一個是皇上,一個是無漾,兩人之間的箭頭指向彼此。


 


無漾不會寫字,隻能用畫傳遞消息,他想告訴我,他和皇上也魂穿了!


 


我頭皮發麻。


 


完了完了。


 


這些日子與我「偷情」的,竟然是真正的皇上。對我不聞不問的皇上,竟每天都在我身邊。


 


無漾性情變化之大,我不是沒有起過疑心。我試探過幾次,他記得以前所有的事,打消了我的疑慮。


 


真正的無漾雖然穿成了皇帝,但懼怕盛威,把我的從前種種也告訴他了。


 


我決定冒險前往龍涎宮一趟,終於盼到「無漾」出宮,我特意換上宮女服飾,由掌事宮女領著,混了進去。


 


身穿龍袍的人先開口:「清歡?」


 


「嗯!」


 


「無漾?」


 


「嗯!」


 


我們險些抱頭痛哭一場。


 


「你什麼時候成了皇上/皇後?」


 


我們同時開口。


 


我答:「半年前的一個晚上,伺候皇後洗腳的時候。」


 


他答:「大概也有半年了,皇上下朝後發火,茶碗摔了一地,總管公公讓我進來收拾,我不小心扎到了手,沒想到,我暈血。」


 


「所以你,暈了?」我驚愕。


 


「嗯。」他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怎麼回事,醒來後就變成了樣子,眼前還坐著一個跟我長得一樣的人,可把我嚇壞了。」


 


從那以後,無漾就開始按照皇上的意思辦事。


 


私心想著,算皇上幸運,跟他換魂的是膽小的無漾,沒碰上我這種膽大包天的。


 


「你怎麼認出我是清歡?」


 


「我沒認出來,清歡,你裝得真像。」他的聲音一貫低低的,「聽說你瘋了,我放心不下,晚上偷偷去冷宮那邊看你,正好聽見了你和皇後娘娘的話。」


 


「原來那是你啊。」我長籲一口氣。


 


怪不得查了整個宮裡都沒有查到。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我故意露出半盞燈,想引你過來,誰知道你跑了。」


 


看來我們真的是毫無靈犀,他不僅沒把我引過去,還把我嚇得戰戰兢兢,不得不屈身於那個人。


 


那麼問題又來了:「皇上是怎麼認出我的?他知道我叫清歡,知道你給我酥餅,知道我們說過的話。」


 


「皇上讓我說的,我沒辦法,隻能全告訴他。」他一臉苦相,「但皇上怎麼知道你和皇後換了,我真不清楚。」


 


17


 


生怕被「無漾」發現,我問完幾句重要的話,就匆匆離開了鳳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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