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024-10-31 15:56:083921

  謝音樓站停在臺階上,視線久久落在竹簾那邊的少年身上。


  看著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很瘦,腰板卻挺得很直,庭院裡無論是誰路過都沒好奇望過來,小小年紀心性倒是不差。


  莫名的,這幕讓謝音樓覺得刺眼,抿唇跟管家商量:“水涼了再去廚房燒一壺就好,這樣捧著木盆站著,水是被溫熱了,人也該被曬暈。”


  這裡不是謝宅,她語氣自然是柔和的,帶了點笑:“我看這小孩討人喜歡,多言了兩句,莫見怪。”


  管家手裡還捏著謝家的家主名帖,對他的金枝玉葉是帶三分尊敬,溫和的笑:“謝小姐心善。”


  語罷,就對那個少年招了招手:“小亭,過來跟謝小姐打聲招呼。”


  被喚過來的男孩叫傅南亭,是傅家遠房親戚的小孩,無父母,自幼就寄養在傅家生活。


  他話極少,哪怕是對謝音樓的善舉也沒多感謝,打完招呼,垂眸的視線落在臺階之上一秒,嗓音處於變聲期,沙啞的厲害:“前面有塊石板松了,謝小姐止步當心。”


  謝音樓對他微微的笑,便沒有久留在外頭,踩著細細高跟鞋避開那塊松動的石板,先踏入內堂。傅家那位老祖宗還沒醒來,管家端了茶水讓她等片刻,便退了出去。


  謝音樓坐在椅子上喝茶,視線環顧半圈,注意到旁邊設著一個紫檀的嵌玉花鳥圖屏風,質地是絲綢的,很奪人眼球。


  她多看兩眼,旁邊湯阮比劃問:“古董嗎?”


  謝音樓指尖託著茶杯,啟唇說:“能搬到博物館珍藏級別的。”


  湯阮圓圓的鹿眼露出羨豔,繼續比劃著:“這傅家祖上是不是當大官的啊,規矩不像是擺設,你爸爸應該把謝忱時打包送這裡來學規矩,不出三年,絕對是個乖乖崽。”


  “二妹要是將傅家的老祖宗氣出個好歹,我家可沒有老祖宗賠人家。”謝音樓眼睫垂落淺笑,視線卻靜靜地透過竹簾的縫隙,凝視著站在外頭的少年。


  當年傅容與孤身一人來到傅家堂祖父膝下盡孝,也是這般處境嗎?


  明明堂屋內通風很好,謝音樓把茶喝下去,卻覺得悶的慌,白皙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茶杯邊緣,直到裡屋有人走動,是管家過來說:“謝小姐,老太太醒了。”

Advertisement


  ……


  謝音樓移步到了裡屋,光線就沒有外頭好了,隻開著一盞黃紅色的燈,無聲地照著貴妃榻,而傅家的老祖宗被扶著坐在這兒,手裡拿老花鏡,將謝音樓從頭到尾地打量了個遍。


  “這囡囡啊長得可真標志,多大了?”


  “虛歲快二十三了。”謝音樓向來有長輩緣,生了一副大家閨秀的文氣模樣,所謂燈下看美人,是比青天白日還要美上三分。


  而老祖宗常年待在著寂寥朽味的老宅裡,最喜歡這樣空靈的人兒。


  她願意跟謝音樓聊天,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謝音樓師承顏逢卿,出自書香門第,無論是聊書法古籍,還是單方面聽她念著舊事,都能聊的進去。


  謝音樓沒忘記來這裡是為了給老太太訂制旗袍,輕聲吩咐湯阮將木箱子拿來,取出了淡黃色皮尺,離的近些,老太太即便是坐久了都仍然維持著貴族的風採,身上帶著股濃鬱的燻香味,連挽髻都頗為精致講究。


  她指尖下的皮尺輕輕一點肩膀處,忽然笑著說:“看到老太太您,我好像記起容與提過,他承蒙傅家關照過幾年……”


  老太太側頭看向她,那雙年邁的眼睛歷經風侵霜蝕,卻依舊格外敏銳:“你認識容與?”


  謝音樓嫻熟地收起皮尺,將尺寸記下後,垂手規矩地立在旁邊輕語:“他是我的戀人。”


  跟長輩撒謊這事在謝音樓眼裡,就跟家常便飯一樣簡單。


  她自稱是傅容與的未婚妻,卻不怕被識破身份,語氣越發篤定往下說:“我與他婚事將近,先前就聽他提起過您。”


  老太太在這深宅裡待久了,竟不知謝家的女兒都待了嫁人年紀,見還是許配給傅容與,也沒起疑心道:“容與啊,倒是個懂事的孩子,就是祖父病的早,父親又是酒囊飯袋,唉,好在那孩子自己是個硬骨頭,不願意走自己親爹的老路。”


  說完,見謝音樓站著怪累,吩咐管家去搬了條椅子到跟前來。


  有這個話題開頭,老太太又喜歡她的緊,便拉著那戴著玉镯的細嫩小手,繼續說些傅容與年少待在老宅生活的事情。


  “容與來這裡時,就跟外頭院子裡的小亭一樣大,那時我不太喜歡他眼神,看著就是打小佛擋殺佛的性子,後來啊,被老太爺抽筋動骨扒皮了大半年,這孩子變得眉慈眼善了不少。”


  老一輩的人看到不服管教的,都喜歡給人立規矩。


  這無論換做誰家都躲不過,而老太太早就習慣被膝下的子孫們尊敬著,倘若誰有逆骨的話,就把你骨頭連根帶拔的抽出來,扔了喂狗。


  謝音樓垂在膝上的指尖無人察覺地顫了一下,面上溫柔的微笑:“是這個道理。”


  老太太說累了就喝盞茶又繼續講:“我記得容與二十歲那年,有個世家的名媛看上他,想請傅家做個媒,他要答應這門親事就能接管嶽丈家的企業,偏偏這孩子,竟然拒絕了……說不拿婚姻大事兒戲。”


  “聯姻在豪門都是百年不變的傳統,這怎叫兒戲?”


  “那後來呢?”謝音樓抿唇問。


  老太太意味很深地著看她反應:“老爺子要做主給他訂婚,他就跪在暴雨裡不起身,死活就是不拿聘書去那名媛家裡把婚事訂了,這小子那時要妥協,怕是娶不到囡囡這樣的小人兒了。”


  謝音樓卷翹眼睫毛底下的情緒晃了晃,心知過來傅容與現在的家業都是靠他一手拼出來的,沒有依附聯姻帶來的利益,純粹靠他那一身血肉之軀。


  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飯點,老太太養生,向來都是準時進食。


  謝音樓被留了下來,在偏廳的小圓桌坐下,這裡的燈明亮,那個清瘦的少年又出現了,端著一盞茶壺倒水,而老太太進食時是不說話,慢慢地咀嚼,良久才擱下銀色筷子,問起他今日的功課。


  耳邊聽著少年字斟句酌地回答著,想來是背了很久。


  謝音樓略有些心不在焉,連飯都吃的很少,端起茶淺抿了口,趁著老太太查功課,她先離席,走到外面的院子透一口氣。


  湯阮是最受不了待在黑暗的屋裡陪個古稀之年的老人談天說地,早就不知抱頭躲哪裡去了,就怕一起被抓過來當唱戲的。


  等謝音樓眉眼略疲憊地走出來,又見湯阮不知從哪個角落蹦跶出來,興奮地拉著她去前面,比劃著:“那裡有個全身刺青的老奶奶,好酷,小老板,我想在手臂的肌肉上刺一條烏梢蛇。”


  謝音樓低垂目光,落到他短袖的白嫩胳膊上:“你有肌肉?”


  湯阮舉起右手,吃力地擠出了一點兒肌肉線條,白白的,在這位置劃了個地方:“刺這裡。”


  謝音樓朝前走幾步,看到有個老奶奶坐在臺階上,旁邊是燈籠,而她身穿著舊式的旗袍,露出的脖子和手臂都刺滿了紋身圖案,密密麻麻的字看著像是梵文。


  湯阮在旁邊比劃,啞語是在介紹:“春繁奶奶年輕時是一名刺青師,終身未嫁住在這裡,是我剛認識的好朋友。”


  謝音樓看到老奶奶正捧著個橢圓形的木桶,用小錘蘸著色料的樹葉重復攪拌,聽見有腳步聲,就抬起了蒼老年邁的臉,準確無誤地看向謝音樓:“你就是要跟容與結婚的囡囡啊。”


  “我。”謝音樓之前謊稱傅容與的未婚妻這事,沒想到已經傳遍了整個院子裡外。


  而這位刺青老奶奶,顯而易見是與他關系頗熟,以至於對他的“未婚妻”開口說話時,也是一副熟人的口吻說:“你也想紋?”


  謝音樓雙唇微張了張,下意識是要說出不紋身這句話。


  畢竟她要敢在這一身皮膚裡紋上任何東西,回到謝家,是真要被父親家法伺候的。


  旁邊湯阮比她更快一步比劃著:“不紋啦,我家小老板不能紋的。”


  難得老奶奶看得懂啞語,含糊咕哝著說:“老婆子我紋身手法在外頭是有價無市,連容與那小毛孩手臂上的都是我刺的,不紋個啊。”


  謝音樓細聽之下,起了分興趣走過來問:“春繁奶奶。”


  她也自然熟,穿著一件旗袍就往石階坐,沒有半分端著的架子,視線帶笑地落過去:“傅容與刺梵文,是跟您學的嗎?”


  因為春繁奶奶手臂也有梵文圖案,經年久已經褪色不少。


  “不是——”


  春繁奶奶心態年輕,看著她這張極美的輪廓臉蛋,已經將謝音樓徹底認出來,帶著蒼老的笑音隨被夜風吹散些:“容與沒跟你表白過?他想紋一個女孩的名字,這樣哪怕被上天奪走一切,也沒人能奪走他年少時視若珍寶的那份情愛……又怕自己不吉利,於是不敢用中文把女孩名字紋在身上,就用最古老神聖的梵文代替。”


  ……


  半個小時後。


  謝音樓站在雕刻著古老花紋的庭院牆壁外,微低頭,烏錦般的秀發垂落在肩膀,也將臉遮擋住了大半,白淨手指摁著手機屏幕,一個字一個字的輸入號碼,撥打了過去。


  待那端接通,她聲音比夜風還涼:“謝忱岸,你和忱時這樣瞞我不說,是怕被抓到一般判幾年?”


  作者有話要說:


  小戒尺:“判十年有期徒刑吧,就不知道隔壁那位@傅容與,能判幾年。”


  小湯圓:“傅先生是好人別判他,判小瘋批,讓他去傅家受苦受難十年!”


  二妹:“老子千金之軀,不給人當孫子養!”


第48章


  傅容與剛剛結束完一場商業酒會,退場就返回桔斯溫酒店。


  沾了些酒味緣故,在車上便先換了一套熨帖合身的西服,雪白襯衫紐扣有兩粒沒系緊,薄而幹淨的長指慢條斯理地將被染墨汁似的領帶拿起,長長尾端纏繞著沿指骨間下滑。


  在不經意地側過臉間,玻璃車窗外的璀璨燈光勒出他五官輪廓,也襯出了影影綽綽的朦朧禁欲感。


  坐在二排的男秘書不敢把目光長久盯著傅容與看,卻暗暗地想,最近自家老板是越發像個形象完美的精致主義者,整天衣服換個沒完,也格外在意自己的臉。


  不過無人敢拿這個調侃傅容與,心知肚明他都是為了取悅酒店裡那位。


  待車抵達目的地,傅容與邁著長腿走向電梯方向,邢荔已經站在繁復的燈飾下,揚起妝容濃豔的臉笑:“傅總。”


  她才高跟鞋一起跟進電梯,無色透明的冰冷玻璃牆倒映出幾人身影。


  “音樓藥吃了?”


  這猝不及防地問話,讓邢荔心跳如擂鼓,盯著那一層層往上升的電梯數字,陡然移到了傅容與側顏,氣氛死寂,唯有她在說:“謝小姐有乖乖喝中藥,傍晚時還誇醉仙樓的孔雀開屏魚很鮮嫩,多吃了一口飯呢。”


  見傅容與沒說話,邢荔繼續語速很快地掩飾了上句話的破綻:“謝家那老中醫的祖傳配方是容易養氣色,就是藥性老是讓謝小姐嗜睡,要不改天傅總給她換個中醫看看?”


  旁邊陳願搭過話:“謝小姐喝了這麼多年除了嗜睡之外,也沒什麼後遺症吧。”


  “誰說沒有後遺症哦。”


  邢荔腦海中自動給浮現出謝音樓藥喝多了,對年少的記憶都產生混亂這事,隻是未說出口,見傅容與眼底有冷色,就求生欲很強的憋了回去。


  叮一聲響,電梯門緩緩地打開了。


  傅容與沒再理會邢荔提出換中醫配方的話,剛邁長腿要出去,又被她喊住:“傅總,我突然記起有個合同要你籤字。”

熱門推薦

後宮乾飯王

我是一個側妃。皇帝說我八字極好,旺 夫,於是下旨讓我嫁給太子沈湛。

野玫瑰

婚後第五年,我看到秦韜把秘書壓在桌子上親。他毫不在意 地松了松領帶,「你懷孕了,我總該給自己找點樂趣。」我 摸上平坦的小腹,大度地接受了。

分手後我被校花看上了

"女友和影帝在聚會上熱吻,讓我別介意。 我轉頭和清貧校花求婚。"

瓊華

"穿成修仙文裡的惡毒女配。 在知道自己是虐待男主、反派,不得好死的惡毒師尊時。 為了保住小命,我對反派傾心照顧,對男主保持絕對的客氣和尊重。 男主對我愛搭不理,背地卻天天欺負反派,還謀劃著把我關起來。 後來,我決心再也不去管他。 清冷男主卻半夜抱住我,眼眶湿潤通紅。 「師父,別看他,看我行嗎?」"

朕駕崩以後

"朕駕崩了。 在勤勤懇懇工作三十年後,力竭而亡。 但好像又沒完全嗝屁…… 當天晚上,朕就在太子身體裡醒了過來! 意識到換了個殼子後,朕一直處於恍恍惚惚的狀態。 對於突然成了自己兒子這種事,朕還不太能夠接受。 直到皇後狠狠掐了一把朕的大腿時,朕才反應過來,哦,特麼的,朕得給自己哭靈了。"

君心如念

"我的未婚夫君死在暴君的龍榻上。 衣不蔽體,遍布傷痕。"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

Copyright ©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This site is protected by reCAPTCHA and the Google Privacy Policy and Terms of Service ap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