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11-07 15:29:343638

我問拽著我裙子不撒手的小明凈:「你師叔去哪了?」


小明凈奶聲奶氣地答道:「師叔在佛堂念經,一大早就去了。」


得,經書是他的命,離了不能活。


小明凈又委屈巴巴地說:「娘娘隻關心師叔,都不關心明凈。」


我頓時心軟成了一片,蹲下揉揉他的包子臉,哄道:「回去後我讓人給你送好吃的過來好不好?」


小明凈這才露出笑臉:「那娘娘不要忘記我哦。」


哄好了小明凈,最後又看了一眼寺內,我這才轉頭上了馬車。


離城內還有半裏路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馬車也停了下來。


我好奇地往外瞧,卻看見蕭洺一身玄色長袍,面色陰沉地坐在馬上。


沒等我反應過來,蕭洺已經上了馬車。


他沉沉地盯著我,吐出兩個字:「出去。」


一旁跪著的銀屏如臨大赦般麻溜地就出去了。


馬車重新開始向前走。


蕭洺攥住我的手腕,冷聲問道:「去國安寺為什麼不帶侍衛?」


我皺眉掙扎了一下,掙脫不開,便任由他握著,「不習慣這麼多人跟著。」


「不習慣?」蕭洺捏住我的下巴,冷笑一聲,「朕看你是又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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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掙開他的手,「蕭洺,你是不是有病!」


「我往哪跑你找不到我?我還費那勁幹什麼!」


蕭洺目光陰鬱,他看著我,忽然又笑起來。


「是,溫拂衣,你跑不掉,你隻能是我的。」


瘋子。


我在心裏咒罵了幾句,沒搭理他,閉目養神。


蕭洺卻又將我攬在懷裏,把玩著我的頭發,「真給朕祈福去了?誠心的?」


我起身搶回自己的頭發,瞪他一眼,「愛信不信。」


蕭洺輕笑一聲,摸摸我的頭發沒再說話。


馬車直駛入皇宮。


下了馬車,蕭洺親自送我回了我住的永壽宮。


甫一坐下,外邊就來了人,說是皇貴妃身體不適,要請皇上過去。


「請太醫了嗎?」


蕭洺毫不猶疑地抬腳就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又像想起來什麼一樣,回頭對我說:「朕晚上再來看你。」


我沒理他。


銀屏在一旁卻是氣得不行:「怎麼這麼巧,娘娘和皇上剛回來她就不舒服,騙誰呢?」


我慢悠悠倒了杯熱茶:「誰信騙誰唄。」


到了晚上,我也沒等蕭洺,直接洗洗就睡。


前腳我剛睡下,後腳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就傳了進來:「皇上駕到——」


永壽宮頓時人仰馬翻,我不得不從床上起來去迎蕭洺。


他張開手臂,讓我替他寬衣。


我慢騰騰解了半天腰帶,他不耐煩了,直接伸手自己抽掉了腰帶:「溫拂衣,你演得還能再假一點嗎?」


看出來又怎樣。


我毫不客氣:「皇上既能看出來,又自己貼上來幹嗎呢?」


他沉下眼,握住我的手腕將我禁錮在懷裏,低頭就向我吻了過來。


殿內人嘩啦啦退了個幹凈。


唇被蕭洺粗暴地堵住,唇瓣被他撕扯得生疼,我用力掙扎著,狠狠推開了他。


「蕭洺,你要發瘋就滾去別的地方!」


我的動作顯然激怒了他。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著,眉眼沉鬱:「你是朕的嬪妃,朕和自己的嬪妃親熱有什麼問題嗎!」


我冷笑一聲:「那你廢了我便是,這個勞什子嬪位誰愛要給誰!」


「溫拂衣!」


「你好得很!」


他氣得雙目通紅,盯著我看了半天,最後怒沖沖地轉身,大跨步出去了。


沒出永壽宮,去了側殿住著的一個美人那兒。


特地給我聽似的,不過一會兒隔壁就響起不堪入耳的聲音。


我熟練地團了兩團棉花塞進耳朵裏,扯著被子又躺了下去。


8.


可能是和蕭洺吵狠了,睡不著。


腦子裏亂糟糟的。


我想到八歲那年把蕭洺從死人堆裏刨出來背著他往前走,又想到十七歲時,蕭洺紅著眼求我不要離開他。


最後思緒浮浮沉沉,落在國安寺的那個漂亮和尚身上。


昏黃的燈光,他靜靜地端坐在佛前,垂眼翻看著經書。


腦子猛然陷入昏沉,不知從何處來的安心,將我拽入夢中。


第二日,我正睡得香呢,突然被人叫醒。


銀屏一臉為難:「娘娘,皇上讓您服侍他更衣。」


有病吧他?


大早上剛從別的女人床上下來,又跑到我這讓我給他穿衣服?


蕭洺一身中衣,站在床前沉沉地盯著我:「快些,朕要上早朝。」


縱然氣得半死,我還是下了床接過了宮女手上的衣服。


宮裏這麼多人都看著他進了永壽宮,他早朝如果遲了,那我不得被朝廷百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我動作粗暴地把衣服給他套上,又把腰帶扣好,「好了。」


我扭頭就回了床。


蕭洺淡漠的聲音傳來:「後日宛宛辦賞花宴,你去照看著點。」


林宛宛,他親表妹,看得跟眼珠子一樣。


我翻了個身:「不去。」


蕭洺像是沒聽到我的話:「她不懂的你多教她,別讓人沖撞了她。」


我翻身從床上坐起來,瞪他:「我是你表妹的丫鬟護院嗎?」


蕭洺皺眉:「你又在胡說什麼?」


我沉下臉:「我不去。」


他冷冷地看我一眼,轉身讓宮女為他戴上冠冕,帝王威儀顯露出來。


「溫拂衣,你可以試試,永壽宮裏的人能不能陪著你任性妄為。」


又是這招,用身邊無辜的人威脅我。


宮裏的人跪了一地,有些膽小的宮女已經開始低聲抽泣。уƶ


我抓起枕頭狠狠地向他身上砸過去:「滾出去!」


蕭洺伸手抓住枕頭,隨手扔在地上,轉身向外走,聲音平淡:「記得穿青色,那顏色最襯你。」


青色。


我抓著錦被的手因為用力而有些發抖。


半晌,我嗤笑出聲。


誰還會喜歡青色,誰還會像十五歲的豆蔻少女。


賞花宴那日,林宛宛差人來請我,那宮女身邊還站著蕭洺的太監,狐假虎威。


「溫嬪娘娘,請吧。」


我著一身月白織錦長裙,看也不看那宮女太監一眼,帶著銀屏抬腳就往外走。


有些日子不見的林宛宛一身水紅蹙金牡丹雲錦春衫,下身是百褶如意月裙,光彩照人,艷麗奪目。


那雲錦萬金一匹,林宛宛直接裁了件衣裳穿,蕭洺倒也捨得。


見了我,她快步走下來,握住我的手。


「姐姐從寺內回來妹妹還未去拜見過,姐姐不會責怪妹妹吧?」


我淡淡一笑:「臣妾不敢。」


「今日要麻煩姐姐了。」她抿唇笑道,「妹妹雖然比姐姐位分高,卻是比姐姐年紀小。姐姐又在表哥身邊侍奉的時間長,妹妹還有很多事想請教姐姐呢。」


「臣妾鄙薄,娘娘問的,臣妾必知無不言。」


林宛宛流落民間,三年前才找回來的,回來時精神狀態很不好,隻黏著蕭洺。


蕭洺沒辦法,就把她接到了身邊。


入了宮的女人是不可能再嫁人的,不過一年時間,蕭洺就將她封為了皇貴妃。


說起來,我和蕭洺相遇也是因為她。


那年五王戰亂,先帝被迫遷都,路上遇到流民,林宛宛和當時還是太子的蕭洺與眾人走散。


二人半路遇到叛軍,林宛宛被叛軍擄走,蕭洺僥幸逃過一劫。


那時我剛被爹娘賣進青樓,正巧碰上皇城被破,便自己一個人趁亂偷跑了出去。


在死人堆裏搜刮值錢的物件時,我把蕭洺給刨了出來。


一轉眼,已經過去好多年了。


9.


宴席上來的多是皇帝親信的女眷,太監通報過後,我跟著林宛宛進去,眾人跪了一地。


林宛宛坐到主位上,她說了起後,眾人才起身坐下。


「今日本宮請諸位來,是想與諸位一同共用春日好時光,諸位不必拘謹,自便即可。」


場面話說得漂亮極了,她教我都綽綽有餘,哪還用得著我照看。


來的也都是人精,自然都往更得寵的林宛宛身邊湊,她那邊熱熱鬧鬧,倒襯得我這兒有些冷清了。


見林宛宛神採飛揚,容光煥發,我心下明白了她為什麼要蕭洺讓我來。


她剛拿到鳳印不久,還沒來得及顯擺呢,蕭洺遇刺了。


宮中亂作一團,我是蕭洺身邊的老人,也算得上有幾分話語權,整頓好宮中後我麻溜地就去了國安寺,顯得她這個皇貴妃有些無用。


今兒這出是做給我看呢,讓我看清自己的地位,莫要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朝嘴裏扔了顆葡萄,心下有些好笑。


蕭洺這種瘋子,也就林宛宛當個寶。


我坐了一會,被太陽曬得有些倦,站起身剛想尋個由頭走。


屁股都沒離開凳子呢,就有小宮女急匆匆來了。


「娘娘、娘娘,沈三姑娘和飛霜郡主在碧水湖那邊打起來了。」


林宛宛不悅地皺了皺眉,忙起身往碧水湖走。


路過我身邊時,她步子頓了頓:「勞煩姐姐和本宮一同前去了。」


那麼多人看著,我自然不能下她的面子,站起身微微行了個禮:「不敢。」


碧水湖旁嘈雜不堪,周邊圍了很多看熱鬧的貴女。


我和林宛宛趕到的時候,沈家三姑娘和飛霜郡主正打得難舍難分。


你扯我頭發,我咬你肩膀。


我頭疼地嘆了口氣:「人呢?還不快先把三姑娘和郡主拉開!」


有宮女聽了我的話忙上前去,卻被林宛宛給叫住了:「先別著急,萬一傷著二位姑娘可不好了。」


這位又開始發癲了。


我盡力耐心勸她:「娘娘,現在能傷到她們的就是對方,還是盡快讓人把她們拉開吧。」


林宛宛遲疑了一下:「那……姐姐與本宮過去勸勸她們吧。」


我皺起眉,還沒反應過來,林宛宛拉著我就向前走。


前面那二位都是將門虎女,打起架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想拽住林宛宛:「讓下人去就行……」


「啊——」


「撲通——」


我沒拽住她,她卻拽著我一起歪進了湖裏。


老娘好心幫你,你還陰我?


我咬著牙,在水裏狠狠踹了一腳林宛宛。


「撲通——」


又是一陣悶響,是蕭洺跳進了湖裏。


他看了我一眼,隨後抱住林宛宛朝上浮去。


他和林宛宛的身影在浮著碎光的水面上顯得有些朦朧,我苦笑著彎了彎唇,有些數不清這是蕭洺第幾次丟下我了。


水流平緩,拂起我的長發,眼皮似有千斤重,我慢慢合上了眼,心想如果死在這兒變成水鬼,我就天天嚇唬林宛宛和蕭洺。


聽說人死前會走馬燈一樣回顧自己的一生。


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蕭洺和李家獨女已成婚兩年,太子妃生下了一位小皇孫。


那年初夏,太子妃帶著我去踏青,行至中途,我想起忘了帶風箏,於是自己回府去拿。


太子府靜謐一片,我的院子就在蕭洺院子後面,路過蕭洺的院子時,我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嬰兒哭聲。


是小皇孫。


我急忙跑過去,卻見蕭洺抱著小皇孫站在他院中的池塘前。


下一秒,在他懷中掙扎哭泣的嬰兒被他擲入水中。


水花飛濺,嬰兒的哭聲頓時消失不見。


蕭洺站在池塘邊,神色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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