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4-11-07 17:00:423919

23

三模結束,我又往後退了兩名。

班主任說這次試卷難度太大,不用太過在意,安心復習就好。

我收起失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復習。

謝星原仿佛找到了新樂趣,每天不停地投喂我各種零食。

還會偷偷把小黑帶來學校。

我寫著試卷,另一隻手可以放進書包裏擼貓,堪稱減壓神器。

裴徹沒再找我。

可當我和謝星原說話時,身後總會投來一道壓抑沉鬱的目光。

直到考前最後一天來學校。

裴徹走到我桌邊,掀開頭頂的帽子。

頭發全剪了。

他抿著唇:「這樣夠了嗎?」

體委震驚到失語。

「哥,你這是幹什麼?考前壓力太大了?」

好似傲骨被一寸寸打碎,裴徹低下高貴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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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笑道:「我他媽在追岑安心啊,你們都懂了吧。」

他又看向我,語氣像小時候一樣堅定。

「你受過的委屈,我會一樣樣償還。

「以後不會有人敢再笑話你。」

我還沒開口,謝星原突然扯開同桌,大刀闊斧地坐到我旁邊的位置。

撐著下巴饒有興致盯著裴徹。

「嘖嘖」地感嘆道:「你們學校不行啊,校草就這水準?

裴徹臉上的狼狽一閃而過,強撐起笑容。

「我在和岑安心說話。」

我捏著筆,輕輕搖頭。

「裴徹,沒必要了。」

「安心,有沒有必要不是你說了算。」

他戴上帽子回到了座位。

謝星原卻賴在旁邊不肯挪了。

剛剛裴徹過來時我就發現了,謝星原很緊張,一直緊緊抓著桌子。

「你不要擔心,」我悄悄湊到謝星原耳邊,跟他保證,「我倆才是天下第一好。」

謝星原緊繃的唇松開,緩緩笑了。

可是又仿佛不是那麼開心。

24

高考後,我從家裏搬了出來。

聽說我在兼職,爸媽還很欣慰,誇了我一句懂事了。

但我已經不在乎他們的評價了。

「謝星原,我們會去同一個城市讀大學嗎?」

「當然。」

「上大學了我們還能做最好的朋友嗎?」

我弱弱地解釋,「我沒有不讓你交其他朋友,但是能不能……」

「能。」他想都沒想。

抬頭揉了揉我的及耳短發。

「我說不能,半夜是不是又要躲在被子裏哭了?」

「我沒有!」

「對,」謝星原低頭笑,眼裏閃爍著細碎的光芒,「沒有安心,我會哭的。」

我睜大眼睛,想像不出謝星原哭起來是什麼模樣。

裴徹沒再出現過。

聽說他高考失利,被父母強制送去了外地的中學復讀。

謝星原和我來到同一座城市,他念體院,我剛達一本線,在醫學院讀心理學。

從大一到大二,謝星原每天堅持不落地來找我。

有時候是送零食水果,有時候是以生活費不夠為由蹭食堂。

他總有說不完的理由。

但他從不讓我去體院找他。

我問理由,他含糊其詞:「都是男生在訓練,不穿衣服一身汗臭死你,你去了會不習慣的。」

謝星原長得好看,隨便一件風衣都能穿出定制大牌的質感。

每次他出現在宿舍樓下,總會吸引大批女生的注意力。

室友捧著臉:「安心,你吃得也太好了,又高又帥的體育生唉,質量嘎嘎好。」

大學室友們都很友好,兩年時間相處下來,彼此關系不錯。

我早就解釋過和謝星原隻是好朋友。

但她們不信。

我又強調了一遍。

室友方圓舉起手:「安心,那我給你介紹個學長唄,人家暗戀你好久了,就怕你有對象,一直不敢行動。」

暗戀?

也會有人暗戀我嗎?

室友翻了個白眼:「拜託,你可是咱們心理學院的一枝花,自信點好嗎?」

我被她們拖著照鏡子。

大學兩年我被謝星原喂胖了好幾斤,尖得紮人的下巴漸漸有了點肉,不再像乾巴巴的瘦小孩。

又被室友們拉著換了櫃子裏的衣服。

看著鏡子裏長發披肩的清秀女生,我竟然有點熟悉的陌生。

室友抱著我的胳膊:「同不同意嗎?給句話。」

我點頭:「好啊。」

大學談一段戀愛似乎也很正常。

我去見了那位學長。

他一張嘴我就想走了。

好大一股嗆鼻的煙味。

「岑學妹,我給你點了女生最愛喝的芋泥波波奶茶,少糖少冰。」

男生很熱情。

我隻好硬著頭皮坐下來。

他從頭到腳把我問了個遍,小學中學高中是在哪裡讀的書,父母是幹什麼的,有沒有兄弟姐妹。

聽到我從小在山裏長大後,他有些驚訝,目光從我的臉上流連往下。

「學妹,你氣質很好,看起來不像山裏長大的。」

他滿口誇贊,可是我聽著並不開心。

尤其是他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謝星原從來不會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有點……想謝星原了。

【謝星原,你在哪啊?】

我發了短信,但他一直沒回。

又熬了二十分鐘,我尷尬地拿起手機。

「抱歉啊學長,我們不太合適,我把奶茶錢轉你吧。」

轉了錢,我迫不及待跑出食堂。

迎面撞上了一身黑的謝星原。

他神色莫名。

「校門口碰到你室友,她說你在相親?」

謝星原攥住我的手腕。

聲音低啞。

「為什麼?

「為什麼相親?」

他力氣很小,我輕易就掙脫了。

謝星原改成牽我的手。

我沒察覺到半點不對。

邊走邊和他吐槽:「大學很多人都會戀愛啊。

「我有點好奇戀愛是什麼感覺。」

謝星原「嗯」了一聲,冷靜地問:「感覺怎麼樣?」

手被捏痛了一下。

「不喜歡。」

我仰天長嘆,「我想我會一直孤單。」

謝星原笑了。

身上的低氣壓仿佛瞬間消失。

他笑盈盈看向我。

「真想談戀愛?」

「也……還好吧。」

「那可以不可以優先考慮我?」

我愣住。

抬頭撞進謝星原漆黑幽深的眼眸中。

心跳像開進了高速公路的小電驢。

「謝星原……」我乾巴巴地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手,親昵撫弄了一下我額前細碎的劉海。

額頭抵過來,輕輕蹭了蹭。

聲音不似尋常清冷,帶著股勾人的意味。

「安心,我不想等了。

「和我戀愛,可以嗎?」

我震驚得睜大了眼,但似乎沒有抗拒。

這麼重要的時刻,我隻顧著偷偷嗅了一口。

謝星原是香的!

我喜歡!

可是……

「談戀愛的話,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沒料到我糾結的竟然是這個問題,謝星原怔了一下。

「當然。」

「男朋友,也是朋友。」

那好吧。

我主動伸手抱住了他。

「那我們會是一輩子的男女朋友嗎?」

「當然。」

他悶笑,下巴輕輕搭在我的頭頂。

頸窩突然被墜下的水珠濡濕。

我瞄了眼,天氣很晴朗。

「謝星原,你怎麼哭啦?」

我要看,偏偏被他按住腦袋壓進懷裏。

小氣鬼。

我恨恨地揪了把他的胸口,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機關。

謝星原喘了一聲,全身肌肉立刻變得僵硬。

我默默收回了手。

25

我告訴室友,出門和學長相親,結果謝星原成男朋友了。

室友一臉「果然被我猜中了」的表情。

「我就說嘛,他每次看到你,眼裏就剩下三個字了:我愛你。

「安心,都是學心理學的,你真的一點看不出來?」

我專業課成績還不錯,但從來沒在親近的人身上施展過。

「你多注意他的微表情微動作,肯定能有新發現。」室友提醒道。

我愛學習和總結。

謝星原送我到宿舍樓底下。

我歪頭觀察他微微垂下的嘴角。

「謝星原,你是想抱抱我嗎?」

我剛說完就被他拉進了懷裏。

看來是猜對了。

我開始熱衷於分析謝星原各種微表情。

有種帶著答案考試的成就感。

戀愛第一百天,和謝星原在湖邊散步。

他突然鉤住我的手停下,目光頓在我的臉上。

我熟練地鉆進他懷裏,用力抱了一下。

剛要站起身,又被他按住。

「還不夠。」

他啞著嗓子笑,「猜出來我想幹什麼了嗎?」

嗯。

想親我。

「可以嗎?」他問。

我不吭聲。

他捧著我的臉,低頭,皎潔的月光映在他的眼裏泛起溫柔的波光。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他說完,吻便落了下來。

又兇又猛,像頭要把人吞下肚的狼崽子,一點也不溫柔。

我受不住地嗚咽,他終於善心大發停了下來。

牽著手走了一段僻靜的小路。

「心心。」謝星原又露出那副表情。

分明是利用我的勤勉好學故意設陷阱!

我捂住嘴唇:「這次不可以。」

他失望地垂下眼。

「好吧,那下次。

「我可以等的,等多久都可以。」

勉強朝我笑了一下,委委屈屈地往前走。

我看出來是裝的。

「謝星原,」我拉住他胳膊,「那你這次要輕點。」

他顫了顫眼睫,俯身下來。

「好。」

口袋裏的小黑突然跳了出來。

被帶回來的時候,翹著尾巴撒嬌地討好。

我忍不住揉了揉。

謝星原移開視線,耳根通紅。

這種進階微表情我還沒讀懂。

很久以後才知道,謝星原的意思是:「別玩它的尾巴。

「玩我。」

26

畢業後,謝星原立刻拉著我訂婚。

爸媽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

他們很生氣,但也無可奈何。

我早就不是他們可以掌控的機器人了。

我在原達醫院心理科工作。

病人們都很喜歡我貼在墻上的畫。

某一天,在醫院碰到了裴徹。

他還是光頭的模樣,卻枯瘦得我差點認不出。

「很可憐吧,」管床醫生搖搖頭,「才二十幾歲就得了腦瘤,沒多少日子了。」

腦子嗡了一下。

和外婆一樣,腫瘤末期,沒有手術機會,醫院能做也隻是讓他走得不那麼痛苦而已。

我作為新來的醫生,去給裴徹做人道主義心理疏導。

他看見我,一點也不驚訝。

「我知道你在這裏工作,所以才來的。

「安心,你說這算不算報應?」

我替他掖了下被角。

用消毒液洗完手才開口。

「別想太多,好好治療吧。」

謝星原不知從哪聽說我在裴徹的病房,推了工作,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裴徹看著我們,笑得喉嚨都嘶啞了。

他開始不停咳嗽。

謝星原皺了皺眉,替他按了呼叫鈴。

牽著我的手往外走。

「謝星原,你站住。」

裴徹推開護士,神色猙獰。

「你以為你有多喜歡岑安心?你知道她的過去嗎?

「她五歲的時候去亂葬崗,把死掉的狗挖出來,帶回家放到床邊睡了一天一夜。

「她根本就不是個正常人,你怎麼可能喜歡她?」

往事被挖出來,我渾身發抖。

裴徹安撫地握緊我的手,居高臨下地瞥了眼裴徹。

「那咋了?

「是我陪她一起挖的,照你的話,我也不是正常人。

「對對對,我們是怪人,你是死人。」

裴徹沒撐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裴徹嫌惡地拉著我的手出病房。

「就不該同情他。」

我神遊天外。

小時候,外婆養的狗死了,我很傷心,那時候我還不懂死亡的意義,我隻想把狗找回來。

雜草叢生的山上,我力氣小,挖不動泥土。

一個小男孩從身後鉆了出來,默默地刨出狗。

「別哭了,給你。」

我抱著狗下山,忘記問他叫什麼名字,也忘了他的長相。

漸漸長大後我才從別人的口中明白,正常人不會有我那麼駭人的舉動。

「謝星原,那個小男孩是你啊?」

他點點頭,抬手想摸我的頭,又止住了。

洗手消毒後,笑著擦掉我的眼淚。

「謝星原是塊磚,心心需要隨便搬。」

後來我慢慢懂了許多。

加絨的棒球帽是他放在班主任辦公室的。

謝星原拜託謝阿姨聯系院長買我的畫。

也是謝星原,歲歲年年陪我看望外婆和大黃狗。

「謝星原,如果我早點認識你該多好啊。」

他抱著胖成球的小黑,笑得和那晚向我遞蛋糕時一模一樣。

「那不行啊寶貝。

「我怕忍不住勾引你早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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