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期還不明顯,隨著年紀增長,越來越像。身高幾乎一樣了,身材也都是那種身材,面貌依稀仿佛,遠遠瞧著,幾乎就是一個人。
這樣抱著,氣息感覺沒有任何分別,好像是那個人變年輕了。
心裏猛然間一陣刺痛,一時五髒六腑揪在一起,什麽都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愛與恨也都來了,幾乎要不能呼吸了。
人生怎會如此荒唐。
拓跋泓並不知道自己和那個人像,如果像,她也不會對自己那樣冷淡。
他知道他像他母親,所以她討厭她。
殿中夜裏寒涼,年輕的身體偎依在一起,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卻誰也未感覺到冷意。拓跋泓摸到她背上凍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但身體還是火爐子似的暖烘烘。他用自己的體溫去覆蓋她。
拓跋泓一度滿足,擁著她睡去。
夜裏,他果真聽到了急促的風雨聲。
雨聲嘩嘩的,非常嚇人,但是卻沒有害怕的感覺,因為懷裏還摟著一個人。雨下了一陣,殿中溫度更低了,床簟枕席冰涼,他蓋著薄被,小腿露在外面,感覺到冷了。懷中的人卻是暖的,睡夢中他感覺非常舒適,擡了腿去貼住她腰,小腿壓著她小腿。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覺到身上熱乎乎的,她取了厚的被子來,在給他蓋被子。拓跋泓頭一次感受到被愛的人所關愛的感覺,太美好了,太溫暖了,那是從未有過的幸福。等到她也重新睡下,他再次貼緊了抱住她,腿夾住她。這樣的姿勢很有安全感。
拓跋泓睡的非常熟,沒做一點夢。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感到眼前有光亮,沒有一點困意的忽然醒了。他睜開眼睛,發現她不知何時已坐了起來,在自己身邊,懷裏抱著宏兒在哄。宏兒還在斷斷續續的哭泣。
他一時糊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直到看見殿中換了蠟燭,估摸著還是夜裏。他眼睛有點痛,伸手揉了揉,頭抵到她腰.腹上,嘀咕道:“怎麽半夜起來了,別管他了,讓奶娘去哄吧。”
馮憑哄宏兒說:“不哭了不哭了。”又說:“我帶他到外面去睡吧,皇上明日還要上朝。”
拓跋泓知道,八成是自己睡夢中纏著她,她脫不得身,所以才把宏兒弄過來了。他埋頭在她腹部,眯了一會,舍不得讓她走,嘆道:“算了,一塊睡吧。可別再讓他半夜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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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泓對孩子疼愛的有限。
雖然是親生父親,但他對宏兒的感情遠比不得馮憑深,聽到孩子哭就煩。尤其半夜,簡直想提起他腿把它丟出去。他不懷胎,也不懂十月辛苦,孩子怎麽生出來的都很莫名,在意宏兒隻因為是自己的長子繼承人,還有他和馮憑感情的維系。
過了一會,他聽到咂咂的吃奶聲,又高興起來。他困意消失,完全清醒了。他傾身過去,靠在她身邊,看宏兒吃奶。
這個傻小子,有沒有奶都不知道,是個女人,就鑽在懷裏咂。咂半天了,還沒反應過來。
“他長的好白啊。”
拓跋泓看嬰兒渾身雪白,胳膊腿兒玉雕似的,他伸出手去掐一掐,贊嘆說:“男孩怎麽長這麽白。”
宏兒吃著吃著奶,眼皮子合下去的,像是要睡了。
“真可愛呀,他的手想咬一口。”
拓跋泓說著,當真拿了他的小手放在嘴裏咬。
馮憑壓低聲說:“皇上別弄他,剛睡著,一會又醒了。”
拓跋泓看著宏兒,又生出了一股做父親的喜悅:“他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長大了朕就可以帶他去騎馬打仗了。”
馮憑說:“快得很,幾年就長成大小夥子了。”
拓拔泓說:“再過幾年,就可以帶著他出巡了。”
他忽然想起他的小蠶豆,好久沒見,不曉得長沒長大,好奇地揭開襁褓。及至看到小雀兒翹著,大是驚奇,躍躍欲試地想捏一下。馮憑打了一下他手,嗔道:“別弄他。”
拓跋泓訕訕說:“好小啊。”
他胡說八道,馮憑自然是不理他。宏兒終於睡著了,馮憑將他放到輕輕放到床裏頭,拿被子給他蓋住。
她起身去吹了燈,側著身子躺過去,拓跋泓自背後埋頭抱住她腰,緊貼著她的柔軟芬芳。殿中重歸黑暗和寂靜,沒過多久,拓跋泓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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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詔回
宏兒會爬了。
宏兒會走路了, 先是被人扶著蹣跚學步, 漸漸可以自己走了。宏兒過兩歲了,可以自己小跑了。他呀呀學語,開始隻會說一些簡單的詞,現在已經能磕磕絆絆地用短語表達。他很活潑, 對什麽都好奇。地上有個蟲,他看見了,就跑上去,奶聲奶氣:“這是什麽!”
奶娘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一天到晚跑斷腿:“這是蟲蟲。”
他膽子大,蹲下去, 捉起蟲, 捏在手上看了看,就跑到宮裏去,跟馮憑面前說:“蟲蟲呀!”
他有什麽見聞,就要跑過來跟馮憑說。得到東西,也要拿過來給她看, 馮憑哄他說:“快扔了,多髒, 我們不要這個。”
他就“哦”一聲,把蟲子扔了。
過一會, 他又拿著一朵新摘的月季花進來,高興跟她比劃說:“花花。”
“給你,花花。”
馮憑說哄他:“宏兒乖, 花花你拿著玩吧。”
他轉過身又跑了。
他不肯停歇,時刻忙碌著探索這個世界。一花一草都是新鮮的。他穿著留襠的褲子,夏天屁股上長痱子,頭發也剃的隻留額頭前一撮。馮憑看他快活地小跑出去了,便不由地會心一笑,由衷的歡喜。
馮憑身體不舒服,最近可能是有點中暑,吃不下東西,胃裏老是有點犯惡心。
一早上,她老是覺得想吐。宮人送了食物來,有她最喜歡的,烤制的羊腿肉,然而那油葷味突然傳過來,她感到有種說不出的惡心,彎下腰就吐。
沒吃東西,幹嘔了半天,除了一點酸水,卻什麽都沒吐出來。
她想起上個月月事沒來,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心裏莫名有些恐慌。
她也不敢召禦醫詢問。
躺了半天,她心中悶的厲害,想出去走走。奶娘牽著宏兒在殿前玩騎木馬兒,馮憑站在臺階前,彎下腰去,拍拍手,柔聲喚道:“宏兒,過來。”
宏兒看到她,小跑過來,撲到她懷裏,奶聲叫:“媽媽。”
宏兒不會叫人,按理說,馮憑的身份是他的祖母,但馮憑還年輕,不喜歡宏兒叫她祖母。叫太後,似乎也還是生疏,嬰兒張嘴,第一個詞是媽媽,所以他習慣叫媽媽。其實對父母應該叫爹娘,宏兒喊拓拔泓便是喊爹爹,但馮憑不是他的娘,自然不能喊娘,因此他便一直叫媽媽了。這通常是皇子小時候對保母的稱呼。
拓拔泓不知道何時過來了,在一邊看著,說:“你得讓他改口,讓他學著叫太後。不能老是叫媽媽,多不好聽。”
馮憑不在意這個。對宏兒來說,媽媽是最信賴最親近的人,他要和媽媽一起睡覺,有什麽東西都要給媽媽看。馮憑喜歡被他在意。
“他這麽小,哪裏聽得懂那麽難的稱呼,就這麽叫吧。”
拓拔泓說:“小的時候才好改,大了習慣了就改不了了。”
馮憑說:“叫也沒什麽。”
拓拔泓總是聽不習慣,覺得那是對下人的稱呼。
拓拔泓和馮憑的關系,在宮中是人人心知肚明的。
他整日在太後宮中來去出入,夜晚也在太後宮中宿,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隻是沒人敢說出來罷了。
這兩年他們感情非常好,拓拔泓對她幾乎可說是專寵了。
這聽起來很奇怪,但也能理解。太後年輕,正當美貌,宮中又沒有別的男人,隻有一個皇帝。拓拔氏本是遊牧民族,不講什麽禮節,高祖還娶了自己兒媳婦,認親孫子當了兒子呢。她和拓拔泓走到一起,也沒有什麽可驚訝的。
何況兩人隻是偷情,並沒有打破名分。這種事,放在漢人那也不稀罕。
跟李益是偷,跟拓拔泓也是偷,本質都一樣,但方式不同。
拓拔泓是不怕人說的。
他是皇帝,他有那個權力,沒人能說三道四,自能偷的坦然,不必擔驚受怕。
一個皇帝,一個太後,兩個人實際是光明正大,各自尊重,互相需要,有沒有名分都不重要。
馮憑叮囑奶娘說:“看著他,一會太陽出來,熱了,就把他帶回來。別讓他在太陽底下玩,要中暑的。”
奶娘答應著:“是。”
馮憑便又轉身回到殿中,想再休息一會。
拓拔泓側目看她回去了,遂也在後頭跟上,說:“你不是生病了嗎?”
他親政日久,而今性情已經越來越沉穩,越來越有帝王的風度了。說話聲和腳步都是不緊不慢,鎮定從容。
馮憑慢慢往榻上坐下,身子有點疲憊。宮女服侍她脫了絲履,將她雙腿也放上榻。
拓拔泓往邊上坐下了
看她閉著眼睛,他伸手去摸她額頭:“沒發燒啊。感覺怎麽樣?”
馮憑道:“還好。”
拓拔泓說:“可能是中暑了。”
馮憑心裏有事,腦子亂糟糟的。她伸手撥開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想一個人靜靜。
拓拔泓見她這個動作,卻以為她是不高興,跟自己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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