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11-08 10:52:093311

  虞靈犀睜眼看著帳頂的銀絲團花,夢中的血腥畫面揮之不去。

  胸中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透不過氣來。她為自己昨晚那一瞬的心軟而感到羞恥。

  那人眼下再可憐,也抵消不了他將來的滿身殺孽。

  可憐他,誰又來可憐前世孤魂野鬼的自己呢?

  想到此間種種,虞靈犀丟了懷中的枕頭,憤憤將身一翻。

  不行,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第6章 算賬

  “得想辦法了此心結,出了這口惡氣。”

  虞靈犀打定主意。

  寧殷這個心頭之患若不解決,必將成為她的執念,夜夜噩夢纏身,魂魄難安。

  窗外天色微明,紗燈暖光昏暗。

  橫豎睡不著了,虞靈犀索性披衣下榻,朝掌心呵了口氣暖手,捻起上等羊毫筆。

  她將鬢邊披散的絲絲墨發往耳後一別,認真思索片刻,便行雲流水落筆。

  既是要算自己和寧殷的破爛賬,便須公平理智,不放過他一件罪行,但也絕不佔他一分便宜。

  寧殷白天嚇她,夜裡欺負她。

  可他在衣食住行上不曾苛待她,給的都是不輸皇宮的最高規格的待遇。

Advertisement

  寧殷滅了姨父滿門,將虞氏旁支族人盡數流放。

  可姨父一家有負母親臨終託孤,將她當做禮物隨意送出,貪墨斂財、利欲燻心也都是事實;虞靈犀母女最落魄的時候,虞氏旁支無一向她們伸出援手,她亦沒理由為他們伸冤。

  虞靈犀掂量許久,頓筆,筆尖在宣紙上洇出一團墨色。

  連連寫了好幾條,卻發現曾以為罄竹難書、罪不可恕的男人,待她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可恨至極。

  說恨,罪不至死;說怨,怨憤難消。

  前世寧殷曾嗤笑她:“你還真是大善人,可世上最難做的就是善人,背負那樣多的束縛,活得倒不如我這個惡人瀟灑。”

  虞靈犀想,或許他是對的。

  直到現在,她也從未想過要去殺人,哪怕如今的寧殷,隻是欲界仙都裡見不得天的、卑賤的少年。

  晨光透過窗棂照入,燭火燃到盡頭,噗嗤一聲熄滅。

  虞靈犀權衡了半晌,索性將筆往案幾上一拍,濺出幾點枯墨。

  哼唧唧想:“不管怎樣,他折磨薛岑是真,使我身死不得善終也是真。”

  這兩件缺德事,如何都不能抵消。

  “小姐,您怎麼就起來了?”

  胡桃撩開紗簾進門,將茶盤匆匆往案幾上一擱,以狐裘擁住她嬌柔單薄的肩頭,“這樣披衣坐著,是會著涼的!”

  “無礙,正好醒醒神。”

  胡桃不識字,虞靈犀還是迅速將寫滿字的宣紙壓在書籍下。

  不多時,有七八名端著銀盆、梳篦等物的小侍婢魚貫而入,伺候虞靈犀梳洗更衣。

  託盤上疊著銀紅和淺碧各一套衣裙,胡桃笑著請示她:“兩件都是新裁的冬衣,可好看啦!小姐今日想穿哪件?”

  虞靈犀心不在焉瞥了眼,下意識道:“紅的……”

  而後頓住,秀麗的眉頭擰了起來。

  寧殷素愛靡麗的顏色,越是紅得像血便越喜歡。前世虞靈犀便順著他的喜好,常穿鮮妍嬌豔的衣物,久而久之成了習慣。

  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虞靈犀也不知道在和誰置氣,淡淡改口:“碧色的。”

  胡桃也不知道小姐好好的,怎麼突然生氣了,乖乖取了碧色的那套衣裙過來。

  “小姐臉色不好,又做噩夢了?”胡桃給虞靈犀系上月白綢的束腰,那嫋嫋纖腰連她這個女人家見了都臉紅無比。

  虞靈犀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命裡犯小人,心煩。”

  “這有何難?”

  胡桃給她撫平衣袖,小聲道:“奴婢知道民間有個法子,您將那起小人的相貌或者生辰八字寫在一張紙上,用力拍打,把小人打出去不就好了?”

  “打?”

  虞靈犀一頓,抬起眼來,“倒是個法子。”

  如今我為刀俎他為魚肉,既是要出氣,還講什麼禮義道德?

  權衡了那麼多,倒不如選最簡單的那條路!

  到時候麻袋一套,揍完就溜,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恩怨兩消。

  心中的氣好像一下就順暢了,天光大亮。

  虞靈犀揚了揚唇,吩咐道:“去將青霄侍衛喚來,我有要事吩咐。”

  一個時辰後。

  胡桃於門外稟告:“小姐,青霄侍衛已經準備妥當,在外頭候著了。”

  虞靈犀頷首,在屋中四下踱步,然後取下了牆頭掛著的一根絞金小馬鞭。

  顛了顛手,揍人正合適,便往腰帶上一掛,鼓足勇氣邁出門。

  將軍府側門松柏長青,青霄果然領著四個挺拔矯健的侍衛候在馬車旁。

  幾個侍衛都是從虞家軍中選拔出來的,身手好嘴風嚴,素來隻聽命令,不問緣由。

  虞靈犀以帷帽遮面,挨個巡視一番,問:“知道我讓你們去做什麼嗎?”

  “不知!”

  幾個人面不改色,齊聲道:“但憑小姐差遣!”

  “很好。”虞靈犀露出滿意的神情,上了馬車。

  她掀開車簾,問步行在側的青霄:“交代你的事,查得如何?”

  青霄略微抱拳:“回小姐,鬥獸場裡的打奴都無名無姓,屬下隻打聽到那個黑衣青面具的少年代號‘二十七’,前幾日上場受了重傷,便一直在巢穴中養傷……”

  “巢穴?”

  “因打奴卑賤,世人皆拿他們當走狗牲畜,故而他們的住所……是為巢穴。”

  “……”

  虞靈犀壓下心中的不適,放下車簾不再追問。

  話本裡的惡人,大多是死於話多。

  既然下定決心做一回惡人,還是少問幾句為妙。

  馬車一路疾馳,盛氣凌人地駛進欲界仙都。

  不知過了幾條街巷,空氣中靡麗的脂粉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森腐朽。

  馬車終於停了,車外隨行的青霄道:“小姐,巢穴就在前方,為了安全起見,馬車不能再前行了。”

  聞言,虞靈犀掀開車簾一角,從帷帽的輕紗後打量而去,頓時皺眉。

  這是什麼鬼地方?

  隻見坊牆旁,骯髒的石階一直延伸到地底深處,一座陰冷的地牢鋪展眼前。到處是斷壁殘垣,汙水淅瀝,鼠蟲橫行,牢房般的矮房中關著不少衣衫褴褸的男人,個個麻木兇悍,那便是用來給權貴們鬥殺取樂的打奴……

  虞靈犀呼吸一窒。

  便是洛陽城西最頹敗的流民街,也不如這裡陰暗腐朽。

  青霄已經提前踩過點,沒等多久,一條清瘦的黑影從黑市的方向走了過來。

  陰影一寸一寸從他身上褪去,熟悉的青黑面具,黑色戎服。

  他來了。

  虞靈犀於車簾後窺探,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小馬鞭。隻待他再走近些,便讓侍衛們將他套在麻袋裡綁過來……

  寧殷卻是腳步一頓,抬眼朝著虞靈犀馬車的方向望了過來。

  繼而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轉身拔腿就跑。

  “被發現了?”

  虞靈犀一咬唇,顧不得許多,彎腰跳下馬車道:“追!”

  “小姐!”

  青霄攔住虞靈犀,警惕道,“他躲避之人,並非我們。”

  仿佛印證青霄的話,三條蒙面人影如鬼魅般從屋脊躍下,朝著寧殷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們動作極快、極敏銳,不像是打奴,更像訓練有素的刺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虞靈犀怔在原地。

  怎麼回事,還有人想殺寧殷?

  未等虞靈犀想明白,隻聽一聲沉悶的聲響,寧殷胸口挨了一拳,身子騰空砸在地上滾了幾圈,面具也掉落一旁。

  “有危險,小姐莫要靠近!”

  眼下局勢混亂,侍衛恐遭殃及,護著虞靈犀退至坊牆後。

  虞靈犀躲在牆角後,心情復雜地看著不遠處掙扎的少年。

  寧殷應該重傷未愈,反應略微遲鈍。

  他捂著胸口,顫巍巍想要站起來,卻被那三名兇徒當胸一腳,直將他的身子打出三丈遠,如破布沙袋般哐當一聲砸入雜物堆中。

  籮筐竹竿噼裡啪啦倒下,黑衣少年痛苦地蜷縮著身子,猛然咳出一口淤血,鮮血的殷紅襯得他的面色越發慘白。

  那鮮紅刺痛了虞靈犀的眼睛。

  哪怕自己最憤恨的時候,也沒想過要這般虐殺寧殷……

  “按住他,先別急著弄死。”

  為首的那個漢子膚色黝黑、肌肉虬結如山,一腳將寧殷踏在腳下釘住。

  鮮血從他胸口的舊傷處洇出,將積水染成淡淡的胭脂色。

  他被人狠狠按在地上,臉頰被骯髒的地面壓得變形,泥水裹著血水淅淅瀝瀝淌下,浸紅了他陰鸷憤恨的眼睛。

  黝黑漢子道:“主子說了,你既然這麼能逃,就先打斷你的腿,黃泉之路,讓你爬著走完。”

  說罷,他盯著寧殷掙扎的腿,高高揚起了手中沉重的狼牙鐵錘。

  鐵錘折射出森寒的冷光,晃著虞靈犀的眼。

  視線扭曲,記憶飛速倒退,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寧殷總喜歡陰雨天殺人。

  一開始虞靈犀還以為是種什麼神秘的儀式,後來才知道,他殺人純粹是因為陰雨天腿傷疼得難受,心情不好。

  那天雷雨大作,胡桃不小心打碎了寧殷慣用的琉璃杯。

  寧殷叩著桌面的指節一頓,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虞靈犀便知道,他動了殺心。

  她沒多想,貼了上去,嬌聲軟語,笨拙地試圖分散寧殷的注意力。

  寧殷掐住了她的脖子,手指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臉色也慘白慘白,仿佛隻有鮮血才能給他添上些許顏色。

  那一瞬,虞靈犀以為自己死定了。

  但貼上她頸項溫暖的皮膚,那鐵鉗似的的力度卻松了不少。

  寧殷微微上挑的眼睛又黑又冷,掐著的手漸漸改為摩挲熨帖,像是疑惑這樣的脆弱的女人,怎會有如此炙熱的溫度。

  他將另一隻手也貼了上去,冰得虞靈犀汗毛倒豎。

  “衣裳脫了。”他冷冷命令。

  虞靈犀強忍著拔腿就跑的欲望,褪下衣物,遲疑著,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腿疾發作的寧殷。

  第一次,她賭對了瘋子的心思。

  吻上去的時候,他的牙關還在微微顫抖,咬破了她的嘴唇和頸側。

熱門推薦

一百萬的官司

刷微博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女生投稿了和男朋友的甜甜戀愛 經歷。可我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對勁了。她投稿裏說的那個男 生,怎麼這麼像我男朋友?!

耳墜

"三年前我為了錢拋棄了他,後來在宴會上意外碰面。 他已成行業新貴,身價斐然。 而我的男朋友,公司瀕臨破產,即將走向落魄。 「真可憐啊,他也會像我當年一樣被你纏上又扔掉吧。」 他噙著笑,忽然惡劣道:「要不這樣吧,你跪下來求求我,或者從門口爬來我腳邊,把我哄開心了,我就給你介紹幾個有錢的,老是老了點,但我想你也不會在意的.. 我看著他身上昂貴的西裝和眉宇間的沉穩,釋懷地笑了笑。 他終於成長了,盡管我教他的方式有些殘忍。 我拿出包裡的請柬遞給他,溫聲道:「不必了,我要和他結婚了。你來麼,阿野。」"

明月宴

我用榔頭砸傷了意圖輕薄我的表哥,嬸娘一怒之下將我賣給 了村口的王婆。我含淚對王婆說:「別賣我去煙花柳巷,有口飯吃就行,做牛做馬也願意。」

南溪

攻略成功後,我留了下來。我告訴太子,我有系統,但凡他負我,我就讓他永遠都找不到我。他滿眼深情,聲聲

舊愛從遺

"我的公婆結婚數十載從未紅過臉,是眾人眼中的模範夫妻。 可是這天我和老公去公婆家吃晚飯的時候,卻聽到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進門一看,我才注意到沙發上坐著個時髦的老太太。 老公許時琛告訴我,這是公公的初戀。 婆婆歇斯底裡地讓她滾出去。 公公卻說:「思蘭命苦,你怎麼就這麼容不下她?」 就連老公也指責她:「媽,你就不能寬容一點嗎?」"

漫雲霜雪

"我是寄居在秦霜雪身體裡的異世冤魂。 她溫柔怯弱,我心狠手辣。"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

Copyright ©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This site is protected by reCAPTCHA and the Google Privacy Policy and Terms of Service ap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