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錦心中難免有些疑惑,便多看了莫三娘一眼。
她面上略有幾分紅暈。
希錦突然懂了。
她待要說什麼,兩個人的車馬卻已經到了街上,周圍喧鬧,不好再繼續剛才話題了。
為了這大祀,如今已經選派三衛羽林兵,為燕京城的街道重新修築泥路,那泥路平整,中間是御駕專行的黃道,並已經開始向百姓申明戒嚴的日子,到時候尋常百姓是不能走的。
莫三娘笑著道:“你瞧,這種路以後我們是走不得了,不過娘娘你卻能。”
希錦便也笑:“說哪裡話呢,和我有什麼關系。”
但她心裡明白,皇後是可以陪著皇帝乘坐五辂走這條路的,天下女子中隻有皇後一人可以。
莫三娘這暗示很明顯了。
不過希錦並沒多言。
雖然她和莫三娘關系要好,可有些話她也不會多說。
莫三娘是莫妃的侄女,莫妃熬了一輩子隻是一個妃子,從未有機會踏上這樣的帝王大祀御駕專行的黃道。
可這樣的莫妃已經是莫家的期盼和敬仰了。
兩相對比,希錦便明白在莫三娘眼中,能走那條路是多麼可望不可及的。
她當然也就不會輕易和人談論這些。
莫三娘說完這個,顯然也覺得自己逾越了,便忙笑著說起別的,把話題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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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了訓練車象後,希錦回去府中。
她還在想著莫三娘的話。
莫三娘竟然心儀陸簡的。
其實想想也不奇怪,陸簡雖然老了一些,但其實也就三十多歲,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長得也算英武,位高權重,前途無量。
關鍵人家還是皇太孫的親舅舅,押中了他,那就是押中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莫三娘暗暗傾慕他,也並不奇怪。
不過顯然官家看不上莫家,自己後宮妃子的母族,那妃子又沒兒女,自然會幫襯著自己的孫子,他根本不屑用陸簡來籠絡莫家,而莫家也根本入不了他陸簡的眼。
陸簡這親事最大的用處當然是為阿疇拉攏一位權臣,而拉攏韓相就是最值得的了。
她想了一番,又想起後面那些試探的言語。
看來滿燕京城都在猜呢,這會兒什麼都是緊繃著的,官家病弱,皇太孫在外,這其中會不會有變故,以及這帝位什麼時候更迭,所有的人都在盯著。
這讓燕京城的空氣變得稀薄,周圍的氣氛都是沉鬱的,希錦甚至感覺,自己每喘息一下都有些艱難。
能怎麼辦,熬吧,熬到阿疇回來,熬到那一刻。
在這之前,不能說,不能動,什麼都不要幹。
安分地守著,相信她的阿疇,他一定會為自己,為芒兒,掙得偌大家業,實現他往日諾言。
她垂著眼睛,安靜地想著心事。
這麼想著時,又覺得身上沒什麼力道,估計是春困秋乏,自己正是疲乏時候,再者因為擔心阿疇,這幾日可謂是茶飯不思。
回來後,懶懶地靠在榻上,又想起那希鈺,更覺不喜。
這人,還不知道腦子裡打著什麼算盤呢。
正想著,就聽外面侍女提著裙子,匆忙來報,卻是說,如今皇太孫殿下已經進皇城了,回來了。
希錦正煎熬著,就如同旱地裡的魚,渾身沒勁兒,如今猛地聽到這話,那簡直是沙漠裡行走遇甘霖,歡喜得險些蹦起來。
當下趕緊命侍女去打聽,到哪兒了,人到哪兒了。
侍女提著裙子匆忙往二門外,等跑出去,很快又跑回來,道:“王詹事說,這才馬上要進燕京城,便是進了,估計也得先進宮面見官家。”
希錦一想也對,要見官家,當然要見官家了!
官家病了,行將就木,阿疇回來了。
這會兒阿疇回來,一定不容易,這趟去剿滅那摩尼教,肯定是立了大功,要趕緊封賞啊,什麼好東西都要給自己阿疇!
當然還有自己和芒兒!
總之這次阿疇做了一樁大事,大快人心,絕對不能被虧待了。
她捏著裙子,在房內走來走去,走得那鞋子上的珍珠蝶兒都跟著翩翩而起。
她陡然間想起來了,急有什麼用,還是想著做些什麼吧!
她當即喚來若圓,吩咐下去,讓廚下準備好膳食:“看殿下往日喜歡吃什麼,就做些什麼!”
若圓聽著也是一怔:“那殿下喜歡什麼?”
這話倒是把希錦問住了,她想了一番,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阿疇喜歡吃什麼。
她嘆道:“罷了隨便做一些好的吧,挑著往日我愛吃的就行了!”
她愛吃,她親親的阿疇必然也愛吃吧!
若圓當即去辦了。
希錦又命紅燕準備了面湯,她要沐浴。
她想著,阿疇要回來,她自然是要好好和他親近,撫慰他疲憊的身子。
這麼想著,她突然意識到,他一路舟車勞頓的,還能行嗎?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消散了,他年輕體壯,他便是趕路三天回來後照樣生龍活虎!
如果不生龍活虎了,那怕是出大事了。
很快紅燕便準備好了香湯,所謂春取桃花,夏摘荷花,秋採芙蓉,冬煎雪水,如今正值春夏相交時,紅燕為希錦準備了桃花浴,又加了蘭草和其它一些調配的藥草。
一番沐浴後,身上已是猶如羊脂玉一般潔白,希錦便給自己塗上一層薄薄的雪蜜膏,再穿上輕薄的帛紗,搭配上燕京城流行的醉煙紗,攬鏡自照,美得猶如三月裡才爬上枝頭的明媚桃花。
一旁若圓都要看呆了,喃喃地道:“我都要疑心大娘子不是人,怕不是粉玉揉捏成的人兒!”
紅燕卻是紅著臉道:“我倒是覺著,咱們娘娘那身子……生得真好。”
隻是剛才那麼不經意間瞥到,她都要被驚到了。
那麼大,充盈雪白,綿軟柔膩,當娘娘沐浴時,那滑嫩雪白便輕盈盈地在她細指間流淌,仿佛要溢出般,隻看得人目眩神搖。
便是同為女人,她都震撼到了。
這輩子沒見過這樣的,會忍不住去想若是觸碰到,會是什麼樣手感。
紅燕想著想著,臉都紅了,趕緊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多大逆不道的想法啊!
希錦可不知道紅燕和若圓的心思,她正一門心思惦記著阿疇。
她可憐的阿疇,不知道在外面怎麼擔驚受怕吃苦受累,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兇狠的摩尼教,可曾受傷嗎,在外風餐露宿時可想她了嗎?
她胡思亂想,她前前後後,這麼一番忙活後,忽然間若圓急匆匆來了。
若圓臉色卻是不太好,道:“外面突然來了羽林軍,把咱們王府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希錦:“啊?”
這會兒天已暗了下來,希錦站在那窗棂前,看著遠處,暮靄沉沉,壓得人心裡透不過氣。
王詹事已經特意派人去打探消息,隻是卻沒打探到什麼,隻是說外面店鋪都已經寂靜,四無人聲,羽林軍已經將太孫府外團團圍住。
他白著臉道:“都是手執長槍大戟的,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我看著隻是弓箭手就有一千多人,不光是咱們太孫府,就是附近居民房屋上也都是埋伏了。”
換句話說,此時的太孫府已經是插翅難飛。
希錦聽此,心裡冰涼。
此聽說阿疇回來燕京城,正歡天喜地,突然就這樣,莫不是阿疇事敗,中了人家圈套?
如果這樣的話,那豈不是自己和芒兒也晚了。
她腦中瞬間浮現出許多畫面,諸如五馬分屍,諸如自己和芒兒被掛在城牆上示眾。
會死得很慘。
不過她到底一咬牙:“成王敗寇,有什麼怕的!既是要那潑天富貴,一個不好,少不得一身剐。”
當下便也不慌了,反而讓人將芒兒抱過來。
她一把摟在懷中,心裡想著,要死娘倆一起死!最好是一家三口一起死,到了閻羅殿也能幫襯著。
這時候,芒兒卻仰臉問道:“娘,怎麼了?”
希錦看著兒子那稚嫩的小臉,故作從容:“沒什麼,外面可能有些變故,不過不是什麼大事,你不要怕,萬一有個什麼,娘會一直抱著你,保護你。”
芒兒歪頭,他想了想,卻道:“娘你不要怕,爹爹和舅翁翁會保護我們的。”
希錦:“嗯,娘不怕!”
但心裡還是怕。
芒兒仿佛感覺到了,他伸出軟乎乎的小胳膊,摟住希錦的脖子。
他仰著臉:“娘,不怕不怕。”
說著這話時,還用小手努力拍著希錦的肩膀來安撫。
希錦頓時心都化開了,又酸又軟又感動。
她緊緊抱著芒兒:“我的芒兒真好,娘不害怕,萬一有個什麼,咱也不怕!”
芒兒摟著希錦,認真地道:“不會有什麼,娘不要怕!”
希錦:“嗯嗯嗯,好孩子,娘知道了,不會有什麼,你不要怕。”
芒兒便有些無奈,他皺著小眉頭,總感覺娘不相信自己呢。
這時候,突然間,就見王詹事又匆忙跑來了,臉上帶著不知道是喜還是苦的表情。
他喘著粗氣道:“娘娘,剛才,剛才殿前司騎軍首領王大人已經帶著兵馬趕來,剛才他說,說讓我們捎句話,事出突然,唯恐有變,隻好先將皇太孫府護上,說若是驚擾了娘娘和小殿下,是天大的罪過,還請……”
他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不過希錦聽到這話,頓時明白了,心裡踏實了。
看來不是出事了,剛才那些兵馬其實是來護著他們的?
王詹事又道:“那王大人說,請娘娘和小殿下不必驚惶,如有所需,知會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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