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2-22 16:52:194152

昔年為救太子,我被落下的梁木砸斷了腿,從此成為京中有名的跛足小姐。


後來太子登基,高坐明堂問我想要何賞賜?


人人都以為我對太子情深根種,定會提出進宮當後妃,侍奉君側。


如若不然,京中仕宦也沒人會娶一個跛子當主母。


可他們沒想到,我所求的是封號加身,食邑千戶。


眾人交頭接耳,沒人看到太子微皺的眉頭瞬間輕松:


「那就,如卿所願。」


1


父親好女色,納了數十房小妾,生有七子八女。


而我是八個女孩子中長相最不出彩的一個。


那時候,我還不懂什麼是庶出,什麼是美醜,隻覺得嫡母生的大姐姐長得格外可愛,身上穿的綾羅都如同棉花一樣軟。


我曾問小娘,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大姐姐那樣的衣服呢?


小娘沉默半晌,拉著我摟進她懷裡,用略帶哭腔的聲音說:「我的四四,以後可怎麼辦啊……」


我不明白小娘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卻也不敢再問,抬起手幫小娘擦去眼淚:


「小娘莫哭,四四以後不說這些了。」


可聽到這句話,小娘卻哭得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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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一尊美麗又哀傷的菩薩,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後院,眼巴巴等著父親。


心情好時,她會將我抱在懷裡,柔聲回憶昔年與父親的恩愛纏綿。


她說她曾經也是得寵過的,滿園春色,她是其中最出頭的一朵。


那時候,父親日日陪著她,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父親想方設法為她尋來。


小娘語氣松快,雲霞悄然爬上她的雙頰,緋紅又絢爛。


以往說到這裡,她就不說了,像話本上結局美好的故事一般,纏綿悱惻。


可現實不是話本,幸福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戛然而止。


「後來我懷了你。剛開始,你父親對你也是有期盼的。」


雲霞飛走,悄然而至的是波濤洶湧的水霧,聚在雙眸遲遲不肯落下。


「小娘肚子漸漸大了,長胖了不說,肚子上也有了密密麻麻的紋路,你父親看見後覺得惡心。」


小娘沒接著說下去,結局不言而喻。


後來,父親再沒有來過。


說起來,我已許久沒見過父親了。


我對他的印象尤為模糊,隻有年節時分才能在家族宴會上見到他。


父親和嫡母坐在上首,下首坐著有頭有臉的宗族叔伯。


得寵的妾室和子女能圍繞在父親和嫡母身旁,哪怕隻是端茶遞水,也代表了父親的寵信。


像小娘和我這樣無寵又無勢力的,隻能坐在最末位,遠遠地隔著人群看眾人恭維父親與嫡母。


無人在意。


有一回,我正在花園挖竹筍,正逢他摟著新姨娘賞花。


看到我,他眼神疑惑,似乎沒想起來我是誰。


身後的小廝在他身邊低聲道:「老爺,這是趙姨娘生的四小姐。」


父親淡淡點頭問我:「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跪在地上恭敬磕了個頭:「回父親,四四在挖竹筍。」


我以為父親會問我挖竹筍有什麼用,這樣我就能順勢說出下人們時常怠慢,我與小娘生活艱難的話。


可父親聽到後隻是皺眉:「堂堂國公府四小姐,被人看到蹲在地上挖土,成何體統!」


父親責罵完後,摟著新姨娘走了,他沒讓我起身,我就一直跪著,一直到跪到深更半夜暈倒,才被值守的下人抬了回去。


小娘看著雙膝紅腫的我,自己也紅了眼:


「都是小娘沒本事,連累了四四。」


我硬撐著坐起身來,朝小娘笑道:「四四不疼,看,四四還挖了兩個竹筍呢。」


我變戲法一樣從褲襠掏出我藏的兩隻小竹筍。


小娘破涕為笑:「我們家四四果真能幹,等著,小娘明天就給你烤竹筍吃。」


她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滴在我已經滲出血的膝蓋上,生疼。


2


十歲那年,小娘死了。


彼時已經入冬了,她身著單衣,瘦弱的身軀蜷縮在床板上,我甚至能聽到骨頭在床板摩擦的聲音。


我跑去父親的院落,想請他為小娘找個大夫。


我想告訴父親,小娘常年咳嗽,鬱鬱寡歡,又得不到大夫的醫治,懇請父親去看小娘一眼。


可事實是,到了父親的院子,小廝將我攔下,他們說父親日間忙於公務,夜裡睡得早,吩咐不讓任何人打擾。


可廂房裡傳出的嬌喘和吱呀響動,又是什麼呢?


我跪在地上將頭都快磕爛了,也沒能見到父親。


沒辦法,我隻能拿著娘最喜歡的一支簪子,向膳房的婆子討了熱水。


湯婆子放在小娘腳下,我拉著小娘的手哈氣,可哈出來的氣冷冰冰的,怎麼也捂不熱她青紫的手。


劇烈的咳嗽響徹整間屋子,卻傳不出被人遺棄的衰敗小院。


外頭淅淅瀝瀝下起雪,小娘說了最後一句話:「我的四四,以後可怎麼辦啊……」


屋內歸於平靜,眼淚落下沒有聽到任何聲響,正如一個生命的流逝在烈火烹油的國公府內,激不起任何漣漪。


雪停那日,小娘下葬了。


沒有素缟哀號,隻有冷冷清清的三炷香,昭示著一縷生命的消亡。


國公府賢名在外,父親生怕有人拿他苛待妾室子女的事做文章,當即命人鎖了小院,將我放在嫡母膝下教養。


嫡母生有一子一女,娘家也是百年世家,地位穩固。


她長得並不美麗,卻很端莊,大抵世家大族主母皆是如此,不苟言笑。


大多數時候,嫡母眼裡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也隻有看到自己的對雙兒女,才會露出會心一笑。


而我,隻是父親硬塞給她的庶女。


一個她並不想要的,並不想管的庶女。


搬去嫡母院落的第一天,我見到了大姐姐。


她大我五歲,又是嫡長女,如今已快要及笄了,很得父親寵愛。


穿著一身嬌豔的紅色襦裙,細嫩的皮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


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眼。


而我長期吃不飽飯,面黃肌瘦的,連她身邊的二等丫鬟都不如。


她皺著眉頭撲進嫡母懷裡,撒嬌道:「母親,我才不要和這個醜八怪住在一起,快將她趕走。」


「休要胡說,她是你四妹妹。」嫡母嘴裡責怪,卻摟著大姐姐輕輕拍打她的背安撫。


我站在屋子中間雙腳並攏,像一個被拋來撇去的破娃娃。


大姐姐看著我的眼神帶著嫌棄,捂住口鼻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


「進了這兒,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否則……」


否則怎麼樣,她沒有說。


我訥訥點頭:「四四一定聽母親和大姐姐的話,絕不惹麻煩。」


大姐姐對著嫡母撒嬌,二人說著話直到午膳時分。


傳膳的侍女繞過我,將各數珍馐依次擺放。


香氣飄滿整間屋子,我低下頭咽了幾口唾沫。


飯畢,侍女奉茶,嫡母似乎才想起來房中還有個我。


「挑幾樣小菜,送去四小姐房中吧。」末了又吩咐道,「我平日裡事忙,你們幾個照看好四小姐。」


這一天,我吃到了嫡母賞的飯菜,即使是她吃剩下的,也比我平時吃到的好吃幾百倍。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用去花園裡挖竹筍,也不用去膳房裡偷饅頭。


我被嫡母安置在偏廂,床上鋪的褥子十分柔軟,再也不會硌我的骨頭。


即使是偏廂,景色也是極美的,夜裡推開窗,便能看到一輪明月,時而彎刀時而隱進雲霧。


「小娘,四四現在睡得很暖,你看。」


我伸出五指,從漆黑的夜照進月光:「四四手上的凍瘡已經都好啦!


「四四過得很好,嫡母今兒還賞了四四一塊糕點呢。」


恍然間朦朧月色映照出小娘的臉,那雙眼睛幽怨又透露出期待。


我喃喃進入夢鄉:「小娘,你莫要擔心我啊……小娘……」


3


大姐姐就快要及笄了。


嫡母早就為大姐姐相看好了人家,是忠勇侯嫡長子,聽聞長得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建了軍功,如今在皇上身邊當一等侍衛。


是皇上身邊炙手可熱的紅人。


我住在嫡母院落,生活著實過得很好,不到半年時間就長胖了,個頭也長高不少。


書上說「粒粒皆辛苦」,鍾鳴鼎食之家用這句話開蒙子孫,可打小就生活在金窩窩裡的人是感受不到這些的。


隻有挨過餓的人才能深切感受到。


即使已經算得上是衣食無憂,我還是會把每頓飯都吃得幹幹淨淨,一粒米都不剩。


沾了嫡母的光,過年時,我頭一次和大姐姐一左一右,站到了大姐姐身邊。


父親大抵是又娶小妾了,廳堂上多了幾個我不認識的美嬌娘,眼神柔媚看著父親。


兄弟姊妹們挨個給父親和嫡母磕頭拜年,父親捻著胡須又是一番教誨。


父愛偏愛得很明顯,嫡母所生的嫡兄和嫡姐,最得他看重。


輪到我時,父親眼中閃出迷茫。


他又忘了我是誰。


嫡母說:「這是趙姨娘生的小四。」


父親點點頭,並無太大波動,他的子女太多了,平庸又無所依靠的我,實在難以讓他記住。


「上尊高堂,下敬兄姊,望你安分守己,莫要辜負為父的教導。」


我恭敬答諾,磕完頭站回嫡母身後。


既無欣喜,也無怨懟。


正月初十,宮裡來人傳旨,邀三品以上大員及其家眷入宮赴宴。


聽聞聖上樸素,極少辦宴會,隻因為年關傳來了我朝大勝波琉全軍凱旋的消息,聖上聞之大喜,當即要與臣同樂。


每戶大員可帶三名家眷,嫡母和大姐姐自不必說,可父親不知怎麼想的,破天荒地命嫡母也將我帶上。


大姐姐長得極美,嫡母特意選了稍素一點的冬衣,首飾也以翠玉為主,沉靜又不失禮數。


而我長相平庸,現在又吃得圓滾,嫡母選了紅色的衣服,又命人為了扎了兩個小髻,帶上鈴鐺一步一響。


上了妝,就跟年畫上的娃娃一樣。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可當天進宮時,大姐姐卻沒穿嫡母準備的衣物。


而是金飾珠翠滿頭,又穿了一身紫色衣服,通身的氣派總感覺要做王妃娘娘去。


父親看著大姐姐的裝扮點點頭:「這才是我的女兒,燦如明珠。」


「如此打扮是否太張揚……」嫡母擔憂的聲音傳來。


父親輕哼一聲:「你一婦道人家懂什麼?聖上天恩,就喜歡看臣子們花團錦簇。」


嫡母沒有反駁,隻是眼中擔憂更甚。


我覺得父親的話是有道理的,大姐姐那麼好看,就得好好打扮,讓所有人都知道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在國公府。


後來回憶起我才發現,年幼時的我錯得離譜又天真。


想要不顧一切往上爬的人,他做什麼事都是為了利益。


哪怕是犧牲自己的女兒。


4


宮宴在一座很大的宮殿舉行。


縱使嫡母多次訓誡我勿多言勿多看,可我還是忍不住探頭。


殿內燈火通明,拳頭大的夜明珠被做成階梯,發出瑩綠色光芒,階梯上方有一梁木,懸掛著金燦燦的九龍含珠,奢華到令人心驚。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的緣故,站在這裡竟然感到眼中一陣眩光,刺得人眼睛疼。


我和大姐姐跟在嫡母身邊,看嫡母左右逢源,跟其他世婦闲話家常。


待到聖上和皇後娘娘和親臨,身邊還跟著一位極為俊朗的少年。


眾人跪地拜謝高呼聖上萬歲,皇後、太子千歲。


原來,俊朗少年竟是太子。


聖上聲音柔和,言語中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宴會伊始,聖上端起酒杯慷慨陳詞一番,眾人又是跪地高呼萬歲。


後來便是大臣們挨個上前歌功頌德,容顏姣好的宮女端著珍馐魚貫而入,殿內酒色生香,歌舞太平。


聖上多飲了幾杯酒,笑呵呵跟臣子們闲話家常,點到父親時,父親受寵若驚。


聖上說父親辦差很好,為人清廉果決,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皇後娘娘笑得雍容:「肅國公有如此賢名,離不開國公夫人的鼎力支持,皇上您要賞賜,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聖上大笑,捻著胡須連說三聲好。


嫡母忙上前跪謝:「臣婦有此今日全賴天恩,萬不敢託大。」


「臣妾早就聽說國公夫人有一嫡女,容顏絕色,今日一見果真美若天仙,依臣妾看啊,國公夫人已是一品,還不如封那天仙兒似的女兒為一個郡主才好呢。」


皇後嬌嗔,看著隨嫡母跪在地上的大姐姐,眼裡滿是欣賞。


「哈哈,梓潼所言有理,那就依你所言,封其為姝顏郡主,這樣的容顏,合該配如此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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