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裡,卿玄給了我一把劍。
「這把劍和你有一樣的名字,大抵冥冥之中早有機緣。我曾帶著它封印過魔尊熾翼,今日便將這劍贈與你。我果然沒有瞧錯,你學東西極快,往後修行便靠你自己了。」
卿玄將手上的佩劍交給我的時候,我瞧見了他嘴角的笑意,我知道我終於得到了他的認可,成了一隻配得上棲梧宮的靈獸。
自那日後,卿玄再也沒有手把手領著我修習,但我片刻不敢松懈。我將那把君影劍使得越發得心應手,甚至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我本以為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下去,可有一日卻出了一樁事。
司命火急火燎地跑來找我,說那巫山神女不知又發了什麼瘋,將慶雲捆了,捉到了懲仙臺上,請了十道天雷。
我同慶雲雖說早年間結下過梁子,但這些年明爭暗鬥地,其實也漸漸緩和了不少。他本性並不壞,隻是有樣學樣,做出一副跋扈模樣來討那巫山神女的歡心罷了。
天族的神仙大多喜愛從下界收些靈寵上來,一來解悶,二則顯現其普度眾生的慈悲心腸。而那些靈寵若是犯了錯,輕則責罰一番,最不濟也就被趕回下界罷了。動輒請了天雷,要人性命,這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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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仙臺邊上已然烏泱泱地圍了一群人,他們伸長了脖子瞧,七嘴八舌問,這慶雲到底是犯了什麼罪不容誅之事。
眾仙中一個小童模樣的,煞有介事地開口:「這孽獸昨日裡打翻了香爐,毀了神女苦煉了百日的神丹。這神丹是十日後西王母生辰神女要獻的寶物,神女自是怒不可遏,要去罰他。」
那小童原是巫山神女座下侍奉的童子,怪道將此事知曉的一清二楚。我瞧了司命一眼,他咳嗽了兩聲,指了指上頭被拿仙鎖捆了,周身上下早被打的無一塊好地方的慶雲,有些不忍道。
「雖說是有錯,但也不至於罰的這般重。瞧著是已然挨了一頓打了,怕是已經沒了半條命。緣何要請十道天雷,這十道天雷下來,可就是灰飛煙滅,神魂俱散啊。」
「本來也是打一頓便算了的,可這孽獸咬S不認,非說這香爐不是他打翻的。這才觸了神女的逆鱗,惹神女發了好大的火。」
小童有些可惜地搖了搖頭,又道:「我早勸他,當下便認了不就無事了。」
「那可查了,是不是他打翻的香爐。」我略皺了皺眉,這番說辭實在荒唐至極。
「是不是的又有什麼打緊呢。」那小童上下將我一番打量,見我跟在司命身側,大抵也就當我是個司命殿中的仙娥了。
他撇了撇嘴道:「左右惹惱了神女,神女覺著他是,他就活該如此。」
?「可……」我還想再說,司命卻一把拽住了我。他搖了搖頭,指了指天際,黑壓壓的雲層慢慢聚攏了來。壓低了聲音在我耳畔道:「無所謂了,天雷既出,不打滿十下是不會收回的。」
仙群之中有幾個人似乎是聽到了我們這處的談論,有幾個似乎是同司命相識,特地挪過來,笑道。
「司命星君,星君可是這些日子寫多了命格,生出這許多的傷春悲秋之感來?不過一個下界靈獸罷了,也值得星君這般不平?」
「就是就是,雖說神女是狠心了些,不過畢竟是個下界靈寵,就是養著解悶兒的,是打是S不是全看神女心願,仙君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就是,若是因此得罪了神女,有仙君好果子吃。」
幾人越發說的起勁,笑的格外刺耳。
轟隆一聲雷鳴,一道天雷劈下來。懲仙臺上的慶雲哀鳴一聲,分明瞧見他的靈識已然有些不穩。若是十道天雷砸下來,豈還有命?
觀刑臺上,巫山神女端坐著。照舊是一身華服精鍛,妝容精致,舉止端莊,可在我眼中卻是說不出的醜陋。
身邊幾位仙君的談笑聲,針扎似的傳入耳中,仿若這一場刑罰,就同宴席之上的表演一般,隻為瞧個熱鬧。
司命瞧我臉色已然不好,說什麼都要拖我回去,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把甩開了司命,指著方才那幾個星君高聲呵斥道。
「幾位仙君,什麼叫區區一個下界靈獸。世間萬物有靈,仙君說這樣的話,對得起自己的仙職,對得起這六界香火供奉麼。」
轟隆隆……
又一道天雷砸下來。臺上的慶雲已然奄奄一息,眾仙驟然安靜,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的瞧過來。
「哪裡來的仙娥,這般放肆!」不知誰吼了一聲,隨即又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什麼仙娥,不過也是個下界的靈獸罷了。說不準早同上頭那個孽獸勾結,同流合汙……」
「司命,我要去救他。」我扭過頭,很是篤定地對司命道。
「你瘋了,還剩七道天雷,你去救他,這七道天雷劈的就是你了。」司命瘋了似的拖我,我卻管不了這許多。
我一翻身便闖進了懲仙臺上。慶雲見著來的是我,很是詫異,打起了些許精神。
「你來做什麼?」
「救你。」我施法掐訣,結出來一個仙障。我結障的本事不錯,奈何修為不夠,用盡氣力也就能勉強擋下一道天雷。這剩下的六道隻能自己挨著。
我瞧見觀刑臺上的巫山神女,很是挑釁地笑了笑:「竟是還有來送S的。」
她換了個坐姿,很是悠闲地瞧著我們,目光揶揄,仿佛是在瞧什麼跳梁小醜。
等天雷真正砸到我身上的時候,我疼得直抽抽。原來這傳說中的天雷這般的疼,像是劈進骨子裡,將周身的魂魄一股腦的揪出來,然後再給拋回去。隻這一下,我便覺著又些許的暈眩。還未回過神來,第二道天雷便接憧而至。
身邊的君影劍忽而變得躁動不安,它自劍鞘之中飛出,在這懲仙臺上金光大作,生生替我挨了兩道天雷。
恍惚間我便聽下頭不知誰吼了一聲:「此乃君影劍……」
那神女自是瞧見了,精致美豔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她抬手施法,將君影劍從臺上抽出,生生破開君影劍用劍氣為我結下來的屏障。
又是一道天雷砸在我頭上,疼得我心肝脾肺都糾在了一起。
就在我將要疼暈過去的時候,我看到眼前閃過一個身影,我落入了一個很是溫暖的懷抱之中 。
是卿玄,我認得他身上的味道,那股子像是雨後松針的清冽味道。
「卿玄帝君,你這是要包庇這區區下界的靈獸?」
巫山神女近乎癲狂地吼叫……再之後發生的事我便不曉得了。
我隻知我在房中醒來,司命在我身邊守著。見著我醒來,司命這才唏噓不已,搖頭晃腦。
「我竟不知,你對那隻喚作慶雲的白額虎竟是這般的情根深種。」
我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來,痛的連連倒吸涼氣:「我沒有。」
「得虧帝君將一抹神識留在了給你的佩劍之上,又虧得那神劍有靈,拿劍氣替你擋了兩下。不然你這會兒早就連屍骨都尋不到了。」
「帝君?」我想起來最後瞧見的那一抹紅衣:「帝君可是去懲仙臺救我了?」
司命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很是繪聲繪色地學了兩句。
「本君的靈獸,也是爾等膽敢欺辱的。不過是區區靈丹罷了,本君那處要多少便有多少,也值得神女這般大動幹戈?神女若是當真覺著我這狐狸冒犯了你,隻管來棲梧宮尋本君。」
?「唔,那帝君他……」
「自然無事。」司命將折扇掏了出來,很是輕描淡寫道:「他老人家一向來飛升歷劫,不知挨了多少天雷,早就挨出經驗來了。不過叫雷劈了兩三下,自然不會有事。」
他見著我放心了,這才又笑著揶揄道:「這帝君待你,是真的好,生生替你挨了四道天雷,把你給救了回來……」
司命還想說,卿玄已然端著東西進來,面色不虞地瞧了眼我:「沒S就過來,把藥吃了。」
司命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笑了兩聲,便退了出去。
我自知惹了麻煩,灰頭土臉地爬下床,去撈那放在幾上的藥,並不敢多說一句話。卿玄亦是沒有說話,在我身側坐下,他將我一隻手提溜過去,把衣袖掀開。
我這才瞧見自己衣服底下,那副慘烈模樣。手上道道傷痕,一點點往外頭滲著血。
「別動。」
他低聲呵了一聲,隨即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小藥瓶子,很是貼心地給我上藥。
以往我也時常受傷,不是練劍歪了腳,便是御劍之時從上頭摔了下來。卿玄也常替我擦藥。可這一次他的動作粗暴地很,像是極其不耐一般。
「嘶……」我疼的眼淚直掉,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司命說,你喜歡他?」終於熬過了上藥,卿玄冷著一張臉。
「誰?」我一頭霧水,卻聽卿玄冷笑道。
「敢拼了性命不要上去救他,你當是極喜歡他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慶雲。我連連搖頭:「沒有的事,我同他不過是見過幾面的交情,帝君誤會了。」
卿玄似是並不顧我說的什麼,隻自顧自道:「他無事,我遣人送他去了下界一處山頭。」
「唔。」我點了點頭,又很是懇切地解釋:「我同他真沒有私情。」
卿玄似是終於相信了幾分,悠悠地轉過頭,去撈我的另一隻手,不過這一次的動作卻輕柔了不少。
「既是如此,你緣何救他?」
我很是實誠道:「大抵是因為覺著不公吧。分明隻是一樁小事,那神女卻動輒打S。這也就罷了,懲仙臺下這麼多仙家道友,無一人願替他多說一句話。還是說在你們上神眼中,我們這些下界的精怪就活該命如蝼蟻。」
「天族隻敬強者。你若做不到有自保之力,就不該強出頭,白白送S。」卿玄的聲音不帶半分情緒。
「可我總不能冷眼旁觀吧?」我反問道:「今日裡我若冷眼瞧著,若他日在懲仙臺上的人是我,我又指著誰來替我說一句話,鳴一句不公?」
卿玄手上的動作一滯。他緩緩抬眼瞧著我,良久才說了一句:「不會的,不論何時我都會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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