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4-24 16:40:563876

 


這段時日,我的身體愈發差了。


說一句渾全的話,都要咳嗽上老半天。


 


很久以前,我取笑謝成墨是個「小病秧子」,也應在了自己身上。


 


謝成墨既然不肯聽我說,我便寫給他看。


 


過去那些一點一滴的舊事,是沈雲嘉再怎麼裝,也不能完全知曉的。


 


好笑的是,我如今的字跡仍舊醜陋。


 


謝成墨走之後,沒有人教我。


 


這六年來,我沒有絲毫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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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也是,人也是。


 


我不要謝成墨待我好一點兒了,隻求他看過信後,能讓我去祭拜阿娘。


 


紅玉揣著我的信,離開了西辰宮。


 


我等呀等,直到四周變得黑漆漆的。


 


也沒有等到紅玉回來。


 


我赤著腳,下了床榻。


 


西辰宮荒僻,夜裡好像有一團幽幽的鬼火,飄蕩著、窺伺著。


 


似乎隨時可以撲上來,將我整個人都吞掉。


 


可我已經不怕了。


 


我早該明白的。


 


這世上,人心遠比鬼怪更可怖。


 


仿佛所有的猜測都在這一刻印證。


 


西辰宮的門被打開。


 


紅玉被幾個人抬著扔了進來。


 


依舊是那個長白臉的公公,鄙夷地看向我。


 


「宮女紅玉言語不敬,衝撞了皇後娘娘。」


 


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沈雲嘉,雜家勸你安分一些,皇後娘娘心慈,暈倒之前還囑咐身邊人,萬萬不要遷怒於你。」


 


我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人也滯住了。


 


等反應過來,我撲過去,半跪在地上,急急翻開紅玉的衣袖。


 


紅玉躺在地上,睫毛輕顫。


 


她愧疚地看著我:


 


「是紅玉沒用,紅玉沒有保護好姑娘的東西。」


 


我驟然松了口氣兒。


 


還好。


 


沒有傷口,沒有血跡。


 


我紅了眼:「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紅玉你還好好的。」


 


從前沈雲嘉最是頤指氣使,傲慢極了。


 


如今一個言語衝撞,就暈了過去。


 


他們將西辰宮看守了起來,誰也出不去了。


 


我扶著紅玉進去躺下。


 


她很用力地拉住我的手。


 


「宮裡的人都說,相府嫡女蛇蠍心腸、十惡不赦,合該墮入阿鼻地獄。


 


「可是姑娘,奴婢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姑娘你瞧,西辰宮裡有兩個病秧子了。」


 


紅玉眉眼彎彎,好像在逗我笑。


 


我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姑娘喜歡陛下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摸了摸我的腦袋,很認真地說:「姑娘不要喜歡陛下。」


 


好,我不喜歡他。


 


可紅玉仍舊瞪圓了眼睛,嘴巴一張一合。


 


我彎了腰,湊近了去聽。


 


她的嗓音微弱,幾乎是囈語了。


 


很久很久,我終於意識到什麼。


 


可是遲了……


 


血從紅玉的嘴角淌出來。


 


耳朵,眼睛,鼻子……


 


大片大片的紅染湿了宮衣。


 


我摸上心髒,那個已經缺失了一部分的地方,又開始後知後覺地牽起陣痛。


 


我緊緊抱著她。


 


直到紅玉的身子一點點變涼。


 


她的目光穿過朱紅的高牆。


 


紅玉的手好冷。


 


我從櫃子裡翻出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棉布也好、破舊的衣服也好。


 


將紅玉裹得嚴嚴實實的。


 


我抱著紅玉,給她唱歌謠,就像我幼時阿娘哄我入睡那樣:


 


「路漫漫喲,幺兒等,草兒青、麥兒熟,我們就回家。」


 


可是紅玉,我也沒有家呀。


 


臉上冰涼涼的。


 


不是我的眼淚。


 


我伸出手,試圖把紅玉臉上的血,一點點擦幹淨。


 


可,直到我的手也染紅了,卻怎麼都擦不幹淨了。


 


阿娘說了,人隻有很難過、很難過的時候才會流淚。


 


可是難過到極點的時候,反而不會哭了。


 


14


 


我的身體裡好像真的住了一個瘋子。


 


以至於第六天。


 


終於有人打開西辰宮的宮門。


 


沈雲嘉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看到我嘴邊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S麻雀羽毛。


 


她歪過頭就吐了。


 


吐完,她試探地看著我:「真瘋了?」


 


監視西辰宮的人,向她低聲稟報,說我每日抱著一具發臭的屍體又哭又笑。


 


「姐姐?」


 


她走向我,卻始終離我幾步遠。


 


於是我笑呵呵地仰頭看著她。


 


沈雲嘉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她義正詞嚴對左右道:「她再罪大惡極,也畢竟是本宮的姐姐,既然瘋了,往後在這宮中為奴為婢,贖罪便也罷了。」


 


宮娥們齊齊稱頌她:「皇後娘娘仁慈。」


 


一開始,沈雲嘉還有些忌憚。


 


不肯讓我近身伺候。


 


但後來,也許因為謝成墨才登基不久,有太多的事務纏得他脫不開身。


 


沈雲嘉覺得這宮中實在乏味。


 


於是,逗弄我便成了她最大的樂趣。


 


她喜歡看著我跪在地上,與她的狗爭食。


 


有一日,沈雲嘉心血來潮。


 


從謝成墨送給她的珠釵首飾裡取出一柄金簪。


 


她拿著金簪在我眼前晃了晃。


 


「乖,別動,你要是聽話,本宮就將這支金簪賞給你。」


 


她的護甲順著我的眉骨向下,勾著我臉上的皮肉都翻卷了一層。


 


我呆呆地看著她。


 


沒有喊一聲疼。


 


甚至於,連謝成墨是何時過來這鳳藻宮的,也沒有發覺。


 


他的目光從我的身上掠過,微微一怔。


 


隨即,又看向沈雲嘉。


 


還未說話,眉眼已經柔和了三分。


 


宮娥們遞過帕子,謝成墨接過,細致地為沈雲嘉擦拭。


 


沈雲嘉也含笑望著他,柔柔問道:


 


「陛下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謝成墨的語氣莫名有些煩躁。


 


「朕記得,你從前對待下人一貫和善。」


 


是了,我如今也是鳳藻宮的奴婢,自然也是要歸於下人一列的。


 


沈雲嘉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嗔道:


 


「陛下不是說了,她不過就是臣妾闲時逗樂的一個玩物。」


 


謝成墨抿著唇角,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說要與她商議一些事。


 


直到流出來的血把我的眼睛都糊住了。


 


我依舊溫馴地跪著,甚至向她伸手:「娘娘說要賞我金簪的。」


 


沈雲嘉有些惱怒,隨手將簪子丟給我。


 


謝成墨來了,她怕我又「胡言亂語」。


 


迫不及待想要打發走我。


 


可是我已經學乖了,先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


 


我撿起金簪,像寶貝一樣護在懷裡,又將它插進髒亂的頭發上。


 


大概是這一幕實在滑稽可笑。


 


宮娥們笑得前俯後仰。


 


「果然,就是人痴傻了,卑賤的玩意兒還是改不了骨子裡的貪婪。」


 


她們竊竊私語:


 


「怪不得陛下說她東施效顰。


 


「這瘋婆子竟還知道打扮,金簪戴在她雞窩一樣的頭上,別有一番意趣。」


 


其實S了我,是最一勞永逸的事情。


 


可我知道,沈雲嘉不會S了我。


 


她當然要我活著。


 


親眼看著我曾經那麼喜歡過的謝成墨,是怎麼對她呵護備至。


 


她要我難堪,更要我痛苦。


 


能將我永永遠遠踩在腳底,便足夠讓她痛快了。


 


15


 


我等了很久。


 


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雲觀臺,八角樓,萬民朝拜。


 


我站在雲觀臺上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這具屬於我的身體。


 


如今要過十八歲的生辰了。


 


沈雲嘉站在高樓上,受萬民朝拜。


 


錦衣雲裳,華服上的紋飾繁復而莊重。


 


謝成墨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選。


 


宮娥們將大把的銅錢從提籃裡撒下去。


 


人們得了賞錢,高呼著:「皇後娘娘千歲。」


 


沈雲嘉的唇邊始終掛著淡然的笑意。


 


禮官提醒沈雲嘉,萬民為皇後娘娘慶賀生辰,要遙敬臣民一盞酒的。


 


她忽而蹙眉問身邊的婢女松兒:「陛下呢?」


 


松兒掩唇悄聲道:「許是為娘娘準備了驚喜。」


 


可松兒說完,轉過頭就立刻冷了臉,看向藏在角落裡的我。


 


「賤婢,還不過來為娘娘奉酒!」


 


好呀。


 


我笑盈盈地過去,很聽話地抱著玉壺給酒盞裡倒酒。


 


沈雲嘉讓松兒退下,要我跪著呈給她。


 


我也照做了。


 


她從我的手中接過酒盞。


 


我立刻起了身,按住她的手,一字一頓告訴她。


 


「這酒有問題。」


 


「什麼?」


 


我在沈雲嘉疑惑的眼神裡,奪過她手中的酒盞,抬手,從她的腦袋上澆了下去。


 


「現在沒問題了。」


 


沈雲諫滿臉的酒水,額發也被打湿了一绺。


 


狼狽不堪,幾乎怒不可遏。


 


雲觀臺底下的百姓看不清楚,雲觀臺上的臣子又離我們太遠。


 


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這是沈雲嘉的習慣,她羞辱我的時候,總會讓所有人退遠一些。


 


那些難聽的話,才好講給我聽。


 


因為她希望所有人稱贊她的仁德。


 


所以,總要裝一裝的。


 


風很大。


 


在她要發作前,我迅速用金簪抵在她的喉嚨。


 


低低喚了她一聲姐姐。


 


這聲久違的「姐姐」,讓沈雲嘉一下子慌了神。


 


她連連後退,大聲叫嚷著「來人。」


 


眾人哗然。


 


金吾衛們一瞬間將雲觀臺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大喝著,讓我住手。


 


沈雲嘉語無倫次道:「你不要亂來……」


 


她的衣裳繁重而華貴,連走路都很費勁。


 


我們站在高高的雲觀臺上。


 


我的嫡姐一向都是聰慧的。


 


她頭一回在我面前露出如此費解的表情。


 


這些日子,我太過聽話,瘋了也聽話。


 


她教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隻是這一回,她也不明白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沈雲嘉,我要用你的身體,當著所有人的面S了你。」


 


她的眼神充斥著驚懼。


 


「你以為你S了我,就會好過嗎?我是皇後,史官會怎麼寫?你要被萬民唾罵嗎?」


 


手中的簪子抵得深了一點兒,她就閉嘴了。


 


我沒有給沈雲嘉廢話的機會,用那柄她賞我的金簪。


 


狠狠地,準確無誤地刺進了她的喉嚨。


 


我悄聲道:


 


「萬民唾罵嗎?別忘了,今日被SS的人,是沈遲薇啊。」


 


這個手持利刃的罪魁禍首,才是沈雲嘉。


 


沈雲嘉的眼睛瞪大,和紅玉S前一模一樣。


 


她的喉嚨不斷湧出血。


 


準確地說,是我的喉嚨。


 


我SS了我自己。


 


在十八歲這年生辰。


 


在阿娘的故事裡,地府有十八層地獄。


 


S人者與自戕者,要走過。


 


七層刀山地獄。


 


十四層枉S地獄。


 


這兩種孽我都做了。


 


可我如今什麼也不怕了。


 


就讓阿遲,永墮地獄。


 


變故猝不及防,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我迅速爬上了雲觀臺的城牆垛口上。


 


如果不是沈雲嘉S了,眾人亂作一團。


 


恐怕我早已被金吾衛手裡的刀大卸八塊了。


 


即便如此,我也無路可退了。


 


16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不比別人聰明。


 


平京十五年冬夜。


 


因為私自放走了謝成墨。


 


等回到相國府,我就被沈雲嘉吊在井裡。


 


一次又一次起起伏伏,肚子裡灌下去好多水。


 


那時候差點兒就要S了。


 


阿娘去求了父親,他們覺得我S在沈雲嘉手裡,傳說去對她的名聲多少不好聽。


 


父親令沈雲嘉放了我。


 


可阿娘抱我回去屋子裡時,我還是在發熱。


 


夫人不肯讓大夫來瞧,是阿娘守著我,生生陪我捱過去的。


 


我本來就不聰慧,自那次高熱後,腦袋更是混沌許多。


 


一件簡單的事,我總要聽阿娘講好多遍才能明白。


 


阿娘攤開手,遲疑地問我:「我給阿遲十串糖葫蘆,王廚娘問你討走兩串,阿遲還剩幾串?」


 


我看著阿娘空空的手心。


 


號啕大哭:「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阿娘總背著我偷偷抹眼淚。


 


這府裡,誰都能欺辱阿娘。


 


我想要聰明一點兒,再聰明一點兒,這樣就讓阿娘開心一點兒。


 


王廚娘勸阿娘:「活著就是好福氣了。」


 


我雖然笨,但很明白熟能生巧的道理。


 


為了一擊必中,我在暗無人處的地方練習了一遍又一遍。


 


17


 


風也靜下來了。


 


我坐在垛口上,晃著兩條腿,心情極好。


 


他們罵我是毒婦。


 


有人反應過來了,高呼道:


 


「還不S了沈雲嘉這個妖孽!」


 


這時候,謝成墨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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