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我的身體愈發差了。
說一句渾全的話,都要咳嗽上老半天。
很久以前,我取笑謝成墨是個「小病秧子」,也應在了自己身上。
謝成墨既然不肯聽我說,我便寫給他看。
過去那些一點一滴的舊事,是沈雲嘉再怎麼裝,也不能完全知曉的。
好笑的是,我如今的字跡仍舊醜陋。
謝成墨走之後,沒有人教我。
這六年來,我沒有絲毫長進。
Advertisement
字也是,人也是。
我不要謝成墨待我好一點兒了,隻求他看過信後,能讓我去祭拜阿娘。
紅玉揣著我的信,離開了西辰宮。
我等呀等,直到四周變得黑漆漆的。
也沒有等到紅玉回來。
我赤著腳,下了床榻。
西辰宮荒僻,夜裡好像有一團幽幽的鬼火,飄蕩著、窺伺著。
似乎隨時可以撲上來,將我整個人都吞掉。
可我已經不怕了。
我早該明白的。
這世上,人心遠比鬼怪更可怖。
仿佛所有的猜測都在這一刻印證。
西辰宮的門被打開。
紅玉被幾個人抬著扔了進來。
依舊是那個長白臉的公公,鄙夷地看向我。
「宮女紅玉言語不敬,衝撞了皇後娘娘。」
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沈雲嘉,雜家勸你安分一些,皇後娘娘心慈,暈倒之前還囑咐身邊人,萬萬不要遷怒於你。」
我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人也滯住了。
等反應過來,我撲過去,半跪在地上,急急翻開紅玉的衣袖。
紅玉躺在地上,睫毛輕顫。
她愧疚地看著我:
「是紅玉沒用,紅玉沒有保護好姑娘的東西。」
我驟然松了口氣兒。
還好。
沒有傷口,沒有血跡。
我紅了眼:「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紅玉你還好好的。」
從前沈雲嘉最是頤指氣使,傲慢極了。
如今一個言語衝撞,就暈了過去。
他們將西辰宮看守了起來,誰也出不去了。
我扶著紅玉進去躺下。
她很用力地拉住我的手。
「宮裡的人都說,相府嫡女蛇蠍心腸、十惡不赦,合該墮入阿鼻地獄。
「可是姑娘,奴婢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姑娘你瞧,西辰宮裡有兩個病秧子了。」
紅玉眉眼彎彎,好像在逗我笑。
我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姑娘喜歡陛下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摸了摸我的腦袋,很認真地說:「姑娘不要喜歡陛下。」
好,我不喜歡他。
可紅玉仍舊瞪圓了眼睛,嘴巴一張一合。
我彎了腰,湊近了去聽。
她的嗓音微弱,幾乎是囈語了。
很久很久,我終於意識到什麼。
可是遲了……
血從紅玉的嘴角淌出來。
耳朵,眼睛,鼻子……
大片大片的紅染湿了宮衣。
我摸上心髒,那個已經缺失了一部分的地方,又開始後知後覺地牽起陣痛。
我緊緊抱著她。
直到紅玉的身子一點點變涼。
她的目光穿過朱紅的高牆。
紅玉的手好冷。
我從櫃子裡翻出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棉布也好、破舊的衣服也好。
將紅玉裹得嚴嚴實實的。
我抱著紅玉,給她唱歌謠,就像我幼時阿娘哄我入睡那樣:
「路漫漫喲,幺兒等,草兒青、麥兒熟,我們就回家。」
可是紅玉,我也沒有家呀。
臉上冰涼涼的。
不是我的眼淚。
我伸出手,試圖把紅玉臉上的血,一點點擦幹淨。
可,直到我的手也染紅了,卻怎麼都擦不幹淨了。
阿娘說了,人隻有很難過、很難過的時候才會流淚。
可是難過到極點的時候,反而不會哭了。
14
我的身體裡好像真的住了一個瘋子。
以至於第六天。
終於有人打開西辰宮的宮門。
沈雲嘉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看到我嘴邊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S麻雀羽毛。
她歪過頭就吐了。
吐完,她試探地看著我:「真瘋了?」
監視西辰宮的人,向她低聲稟報,說我每日抱著一具發臭的屍體又哭又笑。
「姐姐?」
她走向我,卻始終離我幾步遠。
於是我笑呵呵地仰頭看著她。
沈雲嘉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她義正詞嚴對左右道:「她再罪大惡極,也畢竟是本宮的姐姐,既然瘋了,往後在這宮中為奴為婢,贖罪便也罷了。」
宮娥們齊齊稱頌她:「皇後娘娘仁慈。」
一開始,沈雲嘉還有些忌憚。
不肯讓我近身伺候。
但後來,也許因為謝成墨才登基不久,有太多的事務纏得他脫不開身。
沈雲嘉覺得這宮中實在乏味。
於是,逗弄我便成了她最大的樂趣。
她喜歡看著我跪在地上,與她的狗爭食。
有一日,沈雲嘉心血來潮。
從謝成墨送給她的珠釵首飾裡取出一柄金簪。
她拿著金簪在我眼前晃了晃。
「乖,別動,你要是聽話,本宮就將這支金簪賞給你。」
她的護甲順著我的眉骨向下,勾著我臉上的皮肉都翻卷了一層。
我呆呆地看著她。
沒有喊一聲疼。
甚至於,連謝成墨是何時過來這鳳藻宮的,也沒有發覺。
他的目光從我的身上掠過,微微一怔。
隨即,又看向沈雲嘉。
還未說話,眉眼已經柔和了三分。
宮娥們遞過帕子,謝成墨接過,細致地為沈雲嘉擦拭。
沈雲嘉也含笑望著他,柔柔問道:
「陛下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謝成墨的語氣莫名有些煩躁。
「朕記得,你從前對待下人一貫和善。」
是了,我如今也是鳳藻宮的奴婢,自然也是要歸於下人一列的。
沈雲嘉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嗔道:
「陛下不是說了,她不過就是臣妾闲時逗樂的一個玩物。」
謝成墨抿著唇角,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說要與她商議一些事。
直到流出來的血把我的眼睛都糊住了。
我依舊溫馴地跪著,甚至向她伸手:「娘娘說要賞我金簪的。」
沈雲嘉有些惱怒,隨手將簪子丟給我。
謝成墨來了,她怕我又「胡言亂語」。
迫不及待想要打發走我。
可是我已經學乖了,先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
我撿起金簪,像寶貝一樣護在懷裡,又將它插進髒亂的頭發上。
大概是這一幕實在滑稽可笑。
宮娥們笑得前俯後仰。
「果然,就是人痴傻了,卑賤的玩意兒還是改不了骨子裡的貪婪。」
她們竊竊私語:
「怪不得陛下說她東施效顰。
「這瘋婆子竟還知道打扮,金簪戴在她雞窩一樣的頭上,別有一番意趣。」
其實S了我,是最一勞永逸的事情。
可我知道,沈雲嘉不會S了我。
她當然要我活著。
親眼看著我曾經那麼喜歡過的謝成墨,是怎麼對她呵護備至。
她要我難堪,更要我痛苦。
能將我永永遠遠踩在腳底,便足夠讓她痛快了。
15
我等了很久。
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雲觀臺,八角樓,萬民朝拜。
我站在雲觀臺上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這具屬於我的身體。
如今要過十八歲的生辰了。
沈雲嘉站在高樓上,受萬民朝拜。
錦衣雲裳,華服上的紋飾繁復而莊重。
謝成墨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選。
宮娥們將大把的銅錢從提籃裡撒下去。
人們得了賞錢,高呼著:「皇後娘娘千歲。」
沈雲嘉的唇邊始終掛著淡然的笑意。
禮官提醒沈雲嘉,萬民為皇後娘娘慶賀生辰,要遙敬臣民一盞酒的。
她忽而蹙眉問身邊的婢女松兒:「陛下呢?」
松兒掩唇悄聲道:「許是為娘娘準備了驚喜。」
可松兒說完,轉過頭就立刻冷了臉,看向藏在角落裡的我。
「賤婢,還不過來為娘娘奉酒!」
好呀。
我笑盈盈地過去,很聽話地抱著玉壺給酒盞裡倒酒。
沈雲嘉讓松兒退下,要我跪著呈給她。
我也照做了。
她從我的手中接過酒盞。
我立刻起了身,按住她的手,一字一頓告訴她。
「這酒有問題。」
「什麼?」
我在沈雲嘉疑惑的眼神裡,奪過她手中的酒盞,抬手,從她的腦袋上澆了下去。
「現在沒問題了。」
沈雲諫滿臉的酒水,額發也被打湿了一绺。
狼狽不堪,幾乎怒不可遏。
雲觀臺底下的百姓看不清楚,雲觀臺上的臣子又離我們太遠。
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這是沈雲嘉的習慣,她羞辱我的時候,總會讓所有人退遠一些。
那些難聽的話,才好講給我聽。
因為她希望所有人稱贊她的仁德。
所以,總要裝一裝的。
風很大。
在她要發作前,我迅速用金簪抵在她的喉嚨。
低低喚了她一聲姐姐。
這聲久違的「姐姐」,讓沈雲嘉一下子慌了神。
她連連後退,大聲叫嚷著「來人。」
眾人哗然。
金吾衛們一瞬間將雲觀臺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大喝著,讓我住手。
沈雲嘉語無倫次道:「你不要亂來……」
她的衣裳繁重而華貴,連走路都很費勁。
我們站在高高的雲觀臺上。
我的嫡姐一向都是聰慧的。
她頭一回在我面前露出如此費解的表情。
這些日子,我太過聽話,瘋了也聽話。
她教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隻是這一回,她也不明白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沈雲嘉,我要用你的身體,當著所有人的面S了你。」
她的眼神充斥著驚懼。
「你以為你S了我,就會好過嗎?我是皇後,史官會怎麼寫?你要被萬民唾罵嗎?」
手中的簪子抵得深了一點兒,她就閉嘴了。
我沒有給沈雲嘉廢話的機會,用那柄她賞我的金簪。
狠狠地,準確無誤地刺進了她的喉嚨。
我悄聲道:
「萬民唾罵嗎?別忘了,今日被SS的人,是沈遲薇啊。」
這個手持利刃的罪魁禍首,才是沈雲嘉。
沈雲嘉的眼睛瞪大,和紅玉S前一模一樣。
她的喉嚨不斷湧出血。
準確地說,是我的喉嚨。
我SS了我自己。
在十八歲這年生辰。
在阿娘的故事裡,地府有十八層地獄。
S人者與自戕者,要走過。
七層刀山地獄。
十四層枉S地獄。
這兩種孽我都做了。
可我如今什麼也不怕了。
就讓阿遲,永墮地獄。
變故猝不及防,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我迅速爬上了雲觀臺的城牆垛口上。
如果不是沈雲嘉S了,眾人亂作一團。
恐怕我早已被金吾衛手裡的刀大卸八塊了。
即便如此,我也無路可退了。
16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不比別人聰明。
平京十五年冬夜。
因為私自放走了謝成墨。
等回到相國府,我就被沈雲嘉吊在井裡。
一次又一次起起伏伏,肚子裡灌下去好多水。
那時候差點兒就要S了。
阿娘去求了父親,他們覺得我S在沈雲嘉手裡,傳說去對她的名聲多少不好聽。
父親令沈雲嘉放了我。
可阿娘抱我回去屋子裡時,我還是在發熱。
夫人不肯讓大夫來瞧,是阿娘守著我,生生陪我捱過去的。
我本來就不聰慧,自那次高熱後,腦袋更是混沌許多。
一件簡單的事,我總要聽阿娘講好多遍才能明白。
阿娘攤開手,遲疑地問我:「我給阿遲十串糖葫蘆,王廚娘問你討走兩串,阿遲還剩幾串?」
我看著阿娘空空的手心。
號啕大哭:「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阿娘總背著我偷偷抹眼淚。
這府裡,誰都能欺辱阿娘。
我想要聰明一點兒,再聰明一點兒,這樣就讓阿娘開心一點兒。
王廚娘勸阿娘:「活著就是好福氣了。」
我雖然笨,但很明白熟能生巧的道理。
為了一擊必中,我在暗無人處的地方練習了一遍又一遍。
17
風也靜下來了。
我坐在垛口上,晃著兩條腿,心情極好。
他們罵我是毒婦。
有人反應過來了,高呼道:
「還不S了沈雲嘉這個妖孽!」
這時候,謝成墨卻來了。
熱門推薦
我就是傳說中霸道總裁的女兒。我穿書 了,穿成了霸道總裁文裡剛出生就嗝屁 的女主女兒。
我穿成了一名動物飼養員。 給藏狼喂肉時,觸發了彈幕系統。 【現在用肉把小狼喂飽,以後用肉體把小狼喂飽,嘿嘿嘿。】 【住口!我站隔壁黃金蟒,雖然狼有公狗腰,但試問,誰能拒絕兩呢?】 【膚淺,小狐貍才是最屌的!他化形後有九條尾巴!什麼都可以啊喂!】 我看著彈幕,感嘆:好小眾的文字。 等等,我環顧了一圈動物園。 所以他們想吃的肉,是我!
當滬圈太子爺金絲雀的第二年,我懷孕了。他家裡人得知後,拿三千萬打發我。我收了錢,連夜帶球跑路。聽說,一 向冷靜自持的太子爺當眾發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
我同時招惹了9個病嬌。他們都把我當做白月光。但我真正想攻略的,隻有還沒黑化的反派大Boss。奈何9個病嬌中,不知道誰才是未來的大Boss。我索性全部攻略。結果……翻車了。
未成婚前,我便知道夫君有個嬌寵的妾室。 無妨,我是去做高門主母的,自然也有容人的量。 婚後,我將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賢惠的名聲遍布京城。 那妾室不知是不是沒長腦子,居然將我和侯爺沒有圓房的事情傳了出去。 她想以此來奚落我,讓我成為笑談。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此舉會逼得婆母讓侯爺在深夜敲響了我的門。
及笄那天我被退婚,轉頭嫁給了傳聞中的病秧子五皇子。他 人真好,新婚夜被我打吐血都不追究,還跟我一起種菜。管 家說: 「王爺,藥田都被掘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