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爹似乎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大女兒。
他醉醺醺的,扶著腦袋想了好久:「是吧,有一個丫頭賣出去了。」
我問他,娘呢,妹妹呢?我找了一圈,哪裡都沒找到。
他忽然怒氣衝衝:「別問我,我不知道。」
後來我跪在一座光禿禿的小土包邊,將買來的銀簪埋了進去。
娘苦了一輩子,再也不用吃苦了。
二妹木呆呆地和我跪成一排。
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被爹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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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早些年跟人跑了,在爹要把她賣給隔壁村老光棍的頭一晚,和心上人私奔了。
我問二妹,你咋不跑。
她皺著臉,沒人願意跟我跑。
我摸了摸她的頭。
二妹剛生下來時,得知又是女孩,爹血紅著眼,抱起二妹轉身就走。
臘月的天,剛降生赤裸著身體的嬰兒,扔進荒山野地,悄無聲息就填了野狼的肚子。
我偷偷跟在他身後,脫下衣裳包住二妹,又回了家。
那次我被打得頭破血流。
但二妹被留下來了。
可能是凍得,也可能是扔在地上撞到了腦袋,二妹不太聰敏。
等我們回到家,我的包袱被人翻了個底朝天。
裡面什麼都沒有,隻是幾身舊衣裳。
爹醒了酒,臉色更加難看。
「被人休了?
「丟人現眼的東西!」
他嫌我丟他顏面,要將我趕去村頭的舊茅屋。
我牽著二妹,扭頭便走。
這些年我攢了很多錢,可絕不會給他一文。
早在他賣掉我的時候,我們單薄的父女情就已經消耗殆盡。
隻聽見,他在後面叫囂:「滾!都滾!喪門星!」
這個男人,小時候被親娘養,大了後被媳婦養,老了又靠賣女兒活著。
好不容易生下的兒子,又是個與他如出一轍的懶漢。
像吸血蟲一樣,吸盡了娘的生命。
我帶著二妹回了鎮上買的小院子。
二妹新奇地走來走去,跑了一圈又怯生生地跟在我身邊:「姐姐,這真的是我們的家了嗎?」
我說:「是啊,喜歡嗎?」
她得到肯定,又跑出去前前後後看了一遍,才來回我:「我好喜歡!」
18
我沒想到霍尋還會再來。
也不知是怎麼找到地方的。
風塵僕僕,一見著我眼睛都亮了。
彼時,我那至親的四弟正糾集了一幫地痞流氓來我鋪子裡鬧事。
霍尋自小跟著武師傅習武,三下五除二就把這群好吃懶做的無賴打得哭爹喊娘。
他把人趕走,繃著臉到我跟前請功,說話時不小心露出絲得意:「要不是我來得及時,你今天就慘了!」
我沒告訴他,我已經讓二妹去請衙役,即便他不來,也能擺平。
「多謝你了。」我不鹹不淡地說。
霍尋不滿:「這就完了?」
這人明明說了要一刀兩斷,不知怎麼又追了過來。
我低下頭,裝作忙著手上的活計:「你又來做什麼?」
他滿臉興奮被澆了一頭冷水,杵在外面跟個木樁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我都知道了,是奶奶逼你離開的。」
我望向他:「霍尋,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絕不會回去給你做妾室。」
這句話像點火藥,他一下子拔高聲音,因為焦急,嗓子都劈了:「誰說讓你做妾了!」
我瞪圓了眼。
這小子學壞了不少,竟要學人養外室!
我義正詞嚴地拒絕他:「那你想都不要想!」
霍尋渾身一顫:「你就對我沒有一絲情意?」
我有些生氣。
我都逃得遠遠地避開他了,他怎麼還要招惹我?
「沒有沒有,你別擋著我做生意。」
有情如何?無情又如何?
少年人的愛意如日中天,似乎有情飲水飽,可天長日久何以為繼?
霍老爺當年違背倫理綱常,信誓旦旦要與宋姨娘廝守終生,最後不也落得兩兩生厭。
霍尋仍不依不饒:「周棠,你怎麼不敢看我的眼睛。」
把手中尖刀用力擲在案板上,我惱怒地問他:「你追來這裡,你祖母知情麼?」
他沉默了。
「她老人家待你如珠似玉,莫要惹她傷心。」
霍尋低聲開口:「你是不是從來不信,我真的喜歡你?
「可在我心中,早就視你為我的妻子。
「你們都說為我好,可我的心意你們何曾在意過。」
我被他直白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忍不住避開頭去。
他見我動作,定定地看了我許久,深吸一口氣後,轉身離去。
我收回目光,繼續給人切滷味。
少年人的心,就像山間的雲,瞬息萬變飄忽不定。
活著已是不易,不敢自討苦吃。
19
春來給我寫信說,霍尋回去後在祠堂跪了七天,生了場大病。
收起信,我便見著院子門口立著的單薄身影。
他又長高了,但瘦了許多,往日的稚氣似乎消磨殆盡。
他先是衝我笑了笑,忽然又止住,扯著身上的衣衫,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
「進來吧。」
得我允許,他才緩慢走到旁邊坐下。
步履蹣跚。
我盯著他的腿看,忽然問:「你的腿?」
「關心我?」他低頭看了下,寬慰我,「無礙,隻是急著趕路沒顧得上歇息,有些腫痛。」
「你……」
「我……」
我們同時開口,又同時住嘴。
他從懷裡摸出一枚玉佩,塞進我手心。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
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他小時候看到宋姨娘與霍徵母子情深,他心裡不舒服,還會捧著這塊玉佩偷偷躲在被窩裡哭。
他合握住我的手:「奶奶不會再阻攔我們。」
春來說,霍尋在祠堂跪得腿都快廢了,老太太拗不過他,與他約定若來年榜上提名,他要娶誰都悉聽尊便。
「周棠,你再等我一年,等我高中,我三媒六聘娶你進門。」
我喃喃道:「若不中呢?」
他忽地露出一臉惆悵:「那隻能做你的上門夫婿了。」
從春到秋,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溜了過去。
我做著事時不時會出神。
桂花開了,正是做桂花糕的時候。
二妹從地上撿起完好的花瓣,放在水盆裡淘洗:「姐姐在想霍小郎君嗎?」
我才看到盆裡盡是綠葉,花朵反而被挑了出去。
臉頰頓時漲紅。
我問她:「虎子呢?」
這下兩隻熟透的螃蟹兩兩相對。
二妹嬌羞地垂下頭。
爹和四弟常來尋釁,虎子是我從牙人手裡買下的護院,他雖口不能言,但有一把子力氣。
可不知何時,二妹與他竟互生情愫。
等來年春天,便要成親。
20
霍尋來信,說中了鄉試解元。
老太太高興得擺了三天的流水宴。
我倒覺得理所應當。
打小我就知道霍尋是塊讀書的材料。
會試在即,霍尋馬不停蹄又趕去京城。
其間他的信從不延誤,一月一封,比我的月信還準時。
直到春闱。
之後再無來信。
二妹悄悄跟我嘀咕:「霍小郎君長得跟神仙似的,是不是被人榜下捉婿了?」
我瞪她一眼:「快去試你的嫁衣去吧。」
明日虎子便要來娶親。
我把隔壁的院子也買下,送給他們做了新房。
二妹抱住我的胳膊:「姐姐,我舍不得你。」
我伸出食指,點著她的額頭:「好不容易有人肯與你好,快些嫁出去吧。」
她笑嘻嘻地把腦袋往我肩上靠。
第二日院子披紅掛彩。
因著我們初來乍到,所以來吃席的客人並不多。
隻是村裡老秀才聽說周家要嫁女兒,特意來隨禮,看到我就誇我有本事,這麼快又嫁出去了。
我小時候還同他學過幾個字,於是笑著引他入席。
隻聽得院外鞭炮齊鳴,虎子一張黑臉透著抹紅光,胸前戴著紅花,高高興興跨過門來。
走到我跟前,眼中似有淚光,作勢要拜,我伸手扶住他。
「二妹天真爛漫,往後你要對她好。」
他激動地連連點頭。
正在這時, 霍尋一身紅袍豐神俊朗, 穿得比新郎官兒還像新郎官兒, 黑著臉走到我身旁。
不等我開口,便眼眶通紅,惱怒地問:「你就這麼缺男人?」
我瞠目結舌,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虎子。
霍尋攥住我的手, 把我從虎子身旁拉開, 委屈得不得了, 「陛下要給我賜婚我都不肯,你連兩個月都不願等我?」
虎子急得嘴裡「啊啊啊」直叫。
他聽得更是憤怒,轉頭兇狠地對虎子吼:「叫什麼叫, 我絕不會把周棠讓給你。」
我心知他誤會,故意說:「你說過咱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我不纏著你,你何必來妨礙我的姻緣。」
「狗屁姻緣!」
他怒視著我,又無處發泄,三兩步走到一張桌子旁。
氣急敗壞掀了桌子。
「哎!」
我心疼地看著地上那盆S豬菜。
真是敗家子。
聽到動靜, 二妹頂著蓋頭, 怯生生地在門內喚我:「姐姐, 發生什麼事了?」
霍尋看看虎子, 又看向二妹,而後看向我, 一時之間有些呆愣。
「你戲弄我。」他咬牙切齒。
我黠然一笑。
誰讓他這麼久音信全無,害我擔心。
後面他老老實實地跟在我身後把二妹送上花轎。
嗩吶聲中, 老秀才走到我身旁:「大丫頭,成親的不是你呀?也是, 一個棄婦, 哪兒那麼容易再嫁出去, 對了我家有個侄子剛S了媳婦, 我把你說給他試試?」
霍尋皺著眉:「你這老夫子嘴裡混說什麼呢, 當著人的面挖牆腳?」
老秀才老眼昏花,瞅了他半晌, 對我說:「哦, 這就是你那喜新厭舊的前夫啊,長了一張小白臉的模樣, 不是個可託付的, 要讓我說,還是我那侄兒孔武有力,能撐起一個家, 大丫頭……」
村裡人沒事闲磕牙,我隨口扯出來的話,傳遍了整個村。
眼看著霍尋越聽臉越黑。
霍尋生下來就沒了娘,自小體弱多病,有一次差點活不成。
「但反」霍尋龇著牙衝我笑了笑, 沒來由地瘆人:「前夫?喜新厭舊?棄婦?」
我心虛地垂下頭。
過了會兒我又悄悄抬眼看他,卻被他捉個正著。
他始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霍尋本就生得眉目如畫,一身紅袍襯得人更加漂亮。
此刻又脈脈含情。
我紅著臉問他:「你是來做我上門夫婿的嗎?」
他搖了搖頭。
門外傳來一陣喧鬧, 一抬抬蒙著紅布的箱匣如流水抬進門。
「不,我是三媒六聘接你回家的。」
終。
不承想,最後我沒做成秀才舉人的娘。
反而做了探花郎的娘子。
但也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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