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淡淡收拾著我的小衣:「你往日衣裙疊起來能從宮門堆到京郊。」
我軟在榻上,有氣無力:「五年了。魏凌,我已經不習慣穿這些寬袍大袖了。」
又長又煩瑣,幹活能從頭摔到尾。
他抿唇,良久不語。
「你今日是頭一次露面,不能太簡單。若待不下去,我們提前回便是。」
我隨手指了件換上。
街市人頭攢動,四處飄香。
我打過零工的豆腐攤子變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屋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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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宮路不變,宮城卻繁華了數倍。
雕欄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顏改。
倒也沒改多少。
座上賓客,大半是熟人。他們都要臉,都沒敢看我。
每張座席都被半透的竹簾隔開,減少了幾分尷尬。
我坐在魏凌身邊,冷眼看那些朝臣硬著頭皮上來祝酒。
謝衍的座位正與魏凌相對。
他案前也圍了一圈人。
我遙遙舉杯想敬他,又想起魏凌的醋勁,訕訕收手。
謝衍卻自己過來了。
一拂衣,便坐到我對面。
四下寂靜,來敬酒的都閉了嘴。
「許久不見,魏將軍還是沒變。」謝衍自執酒壺替我斟滿,「冷落淑女,多少是失禮了。」
我順手去接,被一把按住手腕。
魏凌面色不善:「謝大人,我這兒都是行伍莽夫,不太愛喝茶。」
什麼茶?
我迷惑地左右看看,差點沒繃住笑。
謝衍倒也算杯碧螺春吧。
「自京師府衙一別已有兩月,你從未給相府來信。我往日喂的狸貓尚且知道還家。」
謝衍將酒杯推來,語調平靜。
我立時笑不出來了。
魏凌一點點將頭擰過來看我。
我拽著謝衍就走。
他從容地任我牽著指節,似有若無地回望了一眼。
魏凌S人般的視線黏在我背上,更烈。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少人注意的角落。
我汗流浃背:「相爺是想看我暴屍荒野?」
他微不可察地扯起唇角,愈加放大,竟朗聲笑起來。
「前朝公主亦是金枝玉葉。我會保你榮華富貴,你大可不必害怕魏凌。還是說……」
謝衍今日少見地佩戴了一副單邊水晶鏡。
那東瀛來的貢物,聽聞能增強視物。
淨透瑩潤,細細的銀鏈垂落在鬢邊,鏡片隱下了含笑的眸光。
我被晃得走了神。
天氣漸暖,他仍是闲闲地籠著手爐,大袖滾了一圈狐絨。
「還是說,殿下甘心嫁與魏將軍,做國史上,第一位沒有面首的公主?」
唉。
我苦笑。
要我舍掉魏凌,我不願。
所以隻好憋屈自己了。
還未來得及回答,一支冷箭正急速朝我飛來。
我瞳孔放大,竟生生怔住幾刻。
謝衍一無所覺,疑惑地輕聲喚我。
我驟然回神,驟然閃避,連著他一塊撞開。
暗箭自我耳側擦過,尖頭削斷一絲鬢發。
來不及慶幸,又是幾支連續的暗器。
這回,都是衝著謝衍來的。
我嚇得僵硬,卻不受控地下意識反身擋住了他。
脊背裂痛,我重重砸進一個懷抱。
是魏凌。
他拼命捂著我傷處,盯著掌心一片黏膩的殷紅,失措至極。
另一邊是謝衍。
平靜的面具倏然碎裂,錯愕混著瘋狂的不可置信。
大殿亂作一團。
魏凌似乎也傷了,揮劍漸漸無力,他SS地護著我,一聲聲喊著太醫。
溺水般的嗡嗡聲將我淹沒。
連日高燒。
我恢復了意識,能聽見,也有感覺。
就是無法醒來。
大夫換了一批又一批,我隻能躺著,聽他們說這樣子沒救了。
有個大夫膽子比較大,說能治,用猛藥。
但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魏凌在我榻邊坐了很久,一直在咳嗽。
「慕風。」
他似乎很疲倦。
掖掖被角,握著我的手,極用力。
「若我答應她收了你,若那天你在,便不會這樣。」
靜默幾息。
「渤海濱有靈山,屬下會找到能解毒的藥。」
慕風站起身,腳步漸遠。
我漸漸習慣太醫下針的手法。
一根細的先打底,猛戳太陽穴。
再是五根粗的,通通扎手上。
痛得我想S。
太醫每日都來。
天S的魏凌還嫌效果不好,問多扎能不能更快扎好。
真的很感謝。
那針估計能把我虎口刺出貫穿傷。
當年公主府如果請他來主刑罰,錦衣衛詔獄可以開到我院子裡。
幾滴又涼又沉的液體滴在我手臂上。
這才剛喂我喝完吊命的補湯,他又開始劃自己了。
關於他舍不得S我的原因,我想過很多理由。
可能是看我長得不錯,可能圖一個以下克上的壓迫感。
唯獨沒想到,他純粹是個瘋子。
估計當年那一鞭子給他抽得很爽……
「你就這麼喜歡謝衍,喜歡到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擋刀?」
魏凌自背後抱著我,力道大得幾乎要勒S人。
「你不曾為我考慮過半分。以往是,現在也是。」
我動彈不得,脊背過電似的麻。
這是又開始翻舊賬。
說什麼我待他像喂狗,喂完就跑。
分明是沒有的事。
我對每一個面首都是真心。
他埋在我頸間,卻一直在顫。
「也罷,我已不希求你能說出什麼好話。隻要你醒,要收誰都好。」
我也說不出來。
如果能說,高低得大喊一句。
我全都要!
他慢慢替我翻身,熟稔麻木地揉捏著肌肉,一遍又一遍。
花窗外隱約有蟬鳴。
我心頭忽然震動。
原來已是夏日。
昏迷的第三個月,謝衍來了。
魏凌正在批公文。
我努力想睜開眼。
挨了三個血口子才把他救下,他現在才來?
唉。
可惜看不見。
「謝相有話直言。」
魏凌筆不曾停,一字字寫著什麼。
謝衍開口竟無比沙啞。
倦怠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子。
他說:「慕侍衛重傷。」
第二句,聲音更低。
「餞行宴上的刺客,有一隊是我的人。」
哗啦——
案幾掀翻。
我被牽引著,在他懷中顫顫晃悠了幾下。
他恍然回神,極穩當地將我放回榻上,回身砉然拔劍。
「難怪詔獄始終查不到另一撥人的身份。」
魏凌笑得狠厲,咬牙切齒:「所以你今日,是來看她被你害成了什麼樣?」
「我從未想過S她!」
謝衍呼吸急促,又一點點低下嗓音。
「傷她的人是衝我來的,我事先並不知情!陛下命我用她試探你,我吩咐過,絕不能傷到她,可……」
可誰知道後面又冒出來一堆計劃外的刺客,我還蠢得要命,順手就替他擋了。
我突然想起身在相府時,他那句話。
棋盤之中,偶爾的變數興許還是轉機。
確實是轉機。
用我並上慕風,轉了他的運。
S寂。
木匣擱置的響聲。
「我的人在靈山找到了慕侍衛,他傷勢太重,仍在療養。他採到的藥,我一並帶來了。有這些,她能醒。」
他啞聲,又道:「魏將軍,待她醒後,能否請你,保密?」
魏凌仿佛聽見了笑話。
「謝衍,你還在做什麼與她情分如初的春秋大夢?」
5
那日謝衍是怎麼走的我不知道。
我隻覺得那藥熬出來分外苦。
一連三日,我都沒有醒的跡象。
魏凌照舊替我換上幹淨的寢衣,在一旁睡下。
好像已經不抱希望。
花窗外透進月光,在他鼻骨處分出光暗的界限。
他隻著寢衣。
半敞開的衣襟下,依稀是猙獰的傷疤。
我記得我沒打過這裡。
他側臥著,脊背微弓,呼吸盡數撲在我的發間。
如果不是沒力氣,我高低要把他這條手臂從我後腰上挪開。
抱得熱S了。
我一條條摸過他腰腹的傷, 幾聲氣音含糊傳來。
「殿下醉了。」
魏凌無意識地覆上我的手背, 輕輕挪開。
不知做的是什麼夢。
我想笑,又笑不出來。
隻好在他掌心撓了幾下。
面前人的脊背忽然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
月光下是分明顫抖的睫毛。
我慢吞吞地挑開他的衣襟,將窄腰上虬盤的傷痕盡收眼底。
「看來魏將軍過去幾年過得也不甚如意啊。」
他猝然收緊手臂, 指腹用力摩挲我的臉。
力道大得有些疼。
他語調艱澀, 逼得眼眶通紅:「宋平林!」
我翻身, 五指滑至他掌心,分指扣緊。
魏凌被我咬在唇上,愕然緊繃,呼吸亂作一團。
我不輕不重地掐住他的脖頸, 數著數渡去氣息:「沒禮貌, 要叫殿下。」
他耳廓充血泛紅,指節無意識地扣在我腕間。
眼睑中盈著一汪水,碎銀似的晃蕩。
頭一回見他紅眼睛。
我微微後撤,又被他急促按回。
哦,原來這人是有力氣反抗的。
還以為我一個病人都能單挑武將了。
聽我沒忍住笑, 他徹底敗下陣來, 喉頭一陣翻滾。
「殿下。」
「求你。」
總之最後成了我求他。
混賬東西。
皇帝忌憚將領。
魏凌索性上交兵權給我換了公主食邑。
封地不大,我隻要了有地下金礦的那塊。
底牌總得捏到手裡。
大婚前, 慕風傷愈。
魏凌半點笑不出來。
哪怕我承諾過不會有別人,他也還是極其忌憚慕風那句話。
畢竟開國以來從未有公主守一人終老的先例。
而這又恰好有個非常願意爬床的華昭宮舊人。
我理著新婚袍服, 瞥見廊下一人。
身形較從前清瘦了許多。
興許是來賀我,衣袍換上了稍顯明快的玉色。
我邀他去亭中小坐。
謝衍近日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風浪。
身為有從龍之功的舊部, 竟大刀闊斧地扶了好幾個新貴上岸。
巧得很,上去的, 都是魏凌的親信。
最愛逗鳥養花,做點精巧的小玩意。
「如我」他捻著杯盞,垂眼注視著琥珀色的茶湯, 音色微顫。
「補償罷了。」
我笑出聲。
不愧是多智少情的謀主,補償都是實打實的利益。
有親信在朝,自然多了保障。
棋盤上還餘下一局殘棋。
我信手落子,隨口一提:「昏迷那些日子我其實是清醒的。那時我常反省,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你,會被用成你局中的質子。」
「思來想去, 最錯的是信你以誠待我, 故而我也真心待你。但又一想, 我的身份早就決定了這一切,反倒是你心軟,許了我生路。你救我, 也用我, 算得上公平。」
他茶盞終是一顫,洇湿指腹。
我執起壺, 將茶湯滿滿斟平。
禮盒被推到我面前。
「便祝殿下, 所願皆償。」
他轉身離去,掩去沾湿的一角袍袖,又是一派從容。
管家喜滋滋地來喚我。
「賓客已至,該成禮了!」
我頷首, 朝喜堂走去。
如花美眷,我自是,所願皆償。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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