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榮耀第2章

「放肆！哪來的臭乞丐敢冒犯榮妃娘娘！」

侍衛鞭打我的後背，我嘴角溢血，不肯松手，直到秦榮月親口對我說：

 

「我的女兒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你一個下等的小野種，真以為我想給你當娘啊？」

 

鳴玉公主掀開馬車簾子衝我喊：「聽見了沒！松開我母妃的裙擺！你的手好髒！」

 

我看著奄奄一息的爹爹，依舊不肯松手：「娘……榮妃娘娘！求你給我爹找個大夫！他對你、他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們之間的感情明明很好……」

 

我還未說完，秦榮月照著我的面門就是一腳：

 

「滾開！」

 

我被踹翻在地上，聽到她靠在皇帝懷裡嬌聲解釋：

 

「是那個獵戶對我痴心妄想，我一直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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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那一天，我一個人扶著我爹走了三個時辰才從皇城回到了鄉野的小竹屋裡。

 

爹爹傷得很重，胸口都被踹得瘀紫了。

 

大夫說要用最好的傷藥才能保住爹爹的性命。

 

我踮起腳在家裡翻箱倒櫃，看見一個貼著囍字的精致匣子，打開後，發現裡面放著一大一小的一對玉镯。

 

小玉镯正好是我的圈口，大玉镯則是爹爹要給秦榮月的聘禮。

 

我含淚典當了玉镯，換來十兩白銀，還把家裡那一窩爹爹抓給我的毛茸茸的小白兔也賣了，終於湊夠了爹爹的藥錢。

 

轉眼一個月過去，爹爹的傷好轉，我跑去鎮上買藥時，聽說皇帝下旨要立後了。

 

「皇後人選就是剛回宮的榮貴妃！」

 

「這女人真是厲害！本來在宮裡隻能勉強算是寵妃，來了一出離家出走，一回宮直接三連跳，封完貴妃又封皇後。這輩子榮華富貴都享不盡了！」

 

「聽說這皇後娘娘在民間時還有過一個養女。」

 

「什麼養女啊！就是個爭寵的工具而已！」

 

「聽說從前公主對這個親娘愛搭不理的，這次回宮後，公主恨不得天天黏在皇後身上，生怕這皇後又去民間疼那個養女！」

 

「隻是可憐了那個養女，被這群上等人利用完就扔，這要是我女兒，我能心疼S！」

 

我拿著藥悶頭往家裡走，風雪吹裂了我的臉頰，我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我什麼都不想了，我隻想快點治好爹爹。

 

但我趕回家裡時，床榻上沒有爹爹的身影。

 

我一路找、一路找，一直找到竹屋後的小河，結冰的河面被人砸了一個大窟窿，窟窿裡浮起一具男屍——

 

那是我的爹爹。

 

我連給爹爹收屍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人打暈在地。

 

再睜眼，已經躺在了皇宮的馬場上。

 

見我醒來，兩輛馬車忽然疾馳而來，咔嚓軋斷了我的手骨和腳骨。

 

我慘叫出聲，高臺上卻傳來母女倆的笑聲。

 

那小公主指著斷腿的我說：「母妃，你是喜歡她這個養女，還是喜歡女兒？」

 

秦皇後寵溺地哄著公主：「傻孩子，你是娘親的親生女兒，底下那個不過是娘親出宮時順手撿的垃圾而已，你吃她的醋啊？

 

「你跟你父皇一模一樣，我都跟他說了，那個獵戶粗鄙不堪，我根本看不上，你父皇還是醋意大發，找人溺S了他。」

 

公主撒嬌說：「因為我和父皇都很愛母後！誰敢跟我搶娘，跟父皇搶妻，就都得S！」

 

我痛得垂S時，養母走到了我面前。

 

她嫌我髒，用一根木棍挑起我的下巴，依舊是那副溫柔面孔，卻是刻薄心腸：

 

「小野種，你和你爹，都不過是我讓那對渣夫逆女後悔的工具而已！」

 

8

 

我在劇痛之中慘S，再睜眼，卻回到了秦榮月剛被爹爹領進門這一天。

 

重生後的我，詭異地聽到了她的所有心聲。

 

原來她身後還有一個系統作祟。

 

我不能輕舉妄動，隻在她登門前，把桌上的新鮮茶水換成了地溝裡的餿水。

 

秦榮月在我的注視下吃光了那塊糕點，喝光了那杯水。

 

我笑著迎她進門，卻並不喊她娘。

 

她被我爹安置在偏房。

 

深夜，我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嘔吐聲。

 

我起床走到窗口，看到秦榮月正弓著身體吐得狼狽不堪。

 

她的心聲又在我耳邊響起：

 

【那個餿了的紅豆餡威力怎麼這麼大！我又吐又拉一晚上了！系統，你說句話啊！】

 

【看來宿主的攻略計劃出現了失誤，如果你不能讓養女喊出那聲娘，宮裡那對父女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你這號人。】

 

【不！我一定會回宮做皇後，我一定要讓那個小野種認我做娘！】

 

我在一旁靜靜聽著。

 

結合前世的遭遇和她與系統的對話，我徹底弄清了自己的處境。

 

我是追媽火葬場文裡的養女，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推動皇帝那個渣夫和公主這個逆女對秦榮月的追求與懺悔。

 

一旦觸發了追悔情節，我和爹爹就會徹底淪為被踐踏的工具人。

 

也就是說，在我開口喊秦榮月「娘」之前，不論我對她做了什麼——

 

她都得跟條狗一樣對我笑臉相迎，求著我認她做娘。

 

9

 

跟夢裡一樣，秦榮月白日故意撩撥我爹，我爹想給她名分時，她又故作矜持地推拒，說自己是被人休棄的下堂妻，配不上我爹。

 

她一邊扮演著苦命人，一邊照顧我的起居，主動給我扎頭發，縫衣服。

 

村裡人人都知道獵戶楚家多了個賢惠的女人。

 

隻有我知道她溫柔賢惠的表皮下藏著什麼心思。

 

她的心聲日日在我耳邊響起。

 

【這什麼破竹屋，也沒個丫鬟來侍候我！

 

【楚家天天吃的那都是什麼破東西！這些破衣服硌著我的皮膚了！

 

【楚歲寧這個小野種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叫我一聲娘！我想立刻回宮！

 

【我想皇上和公主了！這對渣夫逆女到底什麼時候才來追我啊！我實在受不了這個破地方了！】

 

我最討厭被人叫「小野種」。

 

我爹是楚家村最厲害的獵戶，他每次一上山就是一年。

 

我的親娘耐不住寂寞跑了，從那以後，就有人私下說我是親娘和別的野男人生的野種，我爹是喜當爹的冤大頭。

 

爹爹沒有因為娘親而遷怒我，但我心中恨極了那些叫我「小野種」的人。

 

在心裡這麼叫，當然更不行。

 

我可是個記仇的小女孩。

 

既然秦榮月這麼想念皇上和公主，那我就成全她——在秦榮月攻略成功前，提前讓皇帝和公主看看她的真面目。

 

前世，同村的歐陽秀才會在此次科舉中高中。

 

我耐著性子等了兩天，果然等來了歐陽家的喜訊——歐陽秀才中了探花郎。

 

秀才是個好秀才，功成名就後，立刻衣錦還鄉，接他的糟糠妻婉姨一起入京住大府邸。

 

婉姨進京前，全村的人都圍在歐陽家想沾沾當官的喜氣。

 

探花郎就是我唯一能連接到皇室的人脈。

 

爹爹左手扛著一隻野豬右手提著一隻羊，帶著我也去給歐陽家賀喜。

 

秦榮月不肯來，想必她是怕暴露身份。

 

去賀喜那天，爹爹一大早就給我穿上大花袄、綠棉褲。

 

知道我喜歡孫大聖，還給我織了條虎皮圍巾。

 

給我扎了兩個小辮子，鞭子上掛著兩個小紅燈籠。

 

我一走起來，兩個小燈籠就搖搖晃晃，爹爹看著我的身影笑得爽朗。

 

我看他高興，忽然眼眶一熱——

 

這麼好的爹爹，不該是前世那樣的結局。

 

10

 

到了歐陽家，那裡早就賓客滿座，門口的鞭炮炸個不停。

 

婉姨一見到我，就放下自己的兒子把我拉過來親了又親：

 

「歲寧，又長高了，我們小姑娘越長越好看啦！」

 

歐陽秀才中舉前，家境十分窘迫，婉姨坐月子時，連口肉湯都喝不上，是我爹爹隔三岔五讓我提著野雞給婉姨燉湯喝。

 

那時秀才還在外求學，婉姨生下孩子後心情鬱悶，也是我日日來她面前逗小弟弟玩，當開心果。

 

前世歐陽秀才發達後，婉姨也很照顧我，經常給我送來漂亮又暖和的衣服。

 

她熱絡地將我帶進暖閣，喂我吃各式各樣的糕點。

 

正廳的探花郎正發愁。

 

朝中黨派林立，寒門子弟雖然一朝折桂，但要在官場中立足還需費些心血。

 

「榮妃開罪皇上，離宮出走後，淑貴妃在宮裡邊一枝獨秀，寵冠後宮。

 

「淑貴妃膝下有三皇子，三皇子已經十六歲，才學極好，皇上有意立他為太子。

 

「當今皇上喜怒無常，時常病痛，隻怕前景不好，三皇子才是你我的未來。」

 

另一個當官的大叔一直這樣勸探花郎，探花郎苦惱：

 

「恩師，其中的道理學生如何不懂，隻是學生寒門出身，除卻一身才學，不知如何能博得三皇子青睞。」

 

他們說這些話時，我和歐陽小弟就坐在屏風裡吃糕點。

 

我們都是小孩兒，沒人會提防我。

 

我聽他們三言兩語，總是提及宮裡的淑貴妃。

 

淑貴妃？

 

就是被秦榮月日日在心聲裡罵「賤人」「S綠茶」的淑貴妃嗎？

 

前世，秦榮月回宮受封皇後後，這個淑貴妃似乎就被打入冷宮了。

 

如此看來，淑貴妃和秦榮月應該是你S我活的S敵。

 

我無法判斷淑貴妃的好壞，但爹爹經常教我——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

 

前廳，探花郎的恩師說：「你需要在淑妃娘娘面前立一功，淑妃娘娘最想要的，無非是那榮妃再也回不了宮。」

 

「歲寧，好不好吃？」

 

婉姨又給我夾了一塊新鮮糕點，我朝她招了招手，跟她咬耳朵：

 

「婉姨，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婉姨湊過來，以為我又要說什麼笑話逗她樂，但很快她臉色就嚴肅了起來。

 

因為我告訴她：

 

「那榮妃，就在我們楚家村。」

 

探花郎的前程，就在眼前。

 

11

 

我和爹爹回到家裡時，已經很晚了。

 

離開時，探花郎親自給我裝了三大盒糕點，摸著我的頭跟我爹直誇：「嚴哥，你家歲寧真是個好孩子。」

 

聽說第二天，三皇子府就送了一方襄州砚給探花郎。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三皇子選誰做襄助的幕僚，就會往誰的府上送一方襄州砚。

 

我跟爹爹從探花府回家，一下馬車，我就將糕點分給了其他孩子。

 

楚家村臨近邊境線，早年常有北狄人侵擾村落。

 

朝廷並不怎麼管我們的S活，因此村裡有很多孤女，他們的父母多S於戰亂。

 

我已然算是很幸運的那一個。

 

我分糕點時，秦榮月以我母親的姿態當眾說我：「饞嘴丫頭，看來是在探花家吃慣了山珍海味，都舍不得回家裡了，那娘親做的這一桌飯菜豈不是浪費了？」

 

她做出一副真心被辜負的落寞姿態。

 

一旁分吃糕點的孩子們尷尬得都不敢吃了。

 

我上前道：「榮姨，昨晚我和爹爹就跟你說了，今日我們去探花郎家吃宴席，你隻管自己吃就好，這話我臨出門前又叮囑了一遍，你是忘了嗎？」

 

秦榮月委屈地伸出發紅的手說：「我是怕你們沒吃飽，這魚湯我燉了一個下午，手都燙傷了。」

 

一旁的小孩都羨慕地看著我：「歲寧，你的養母對你真好。」

 

秦榮月借機發揮，失落嘆氣：「就算是這樣，歲寧還是不肯喊我一聲娘。」

 

有幾個嬸嬸忍不住說：「歲寧啊，你親娘當初是跟別的男人跑了，這榮月可比你親娘踏實，對你還好，你可不能對不起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