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25-04-25 15:59:413264

「你好狠的心。」


 


他雙眼通紅。


 


一瞬間,我真想把我有了孩子的事情告訴他。


 


可是我忍住了。


 


玉娘的前車之鑑,我不能重蹈覆轍。


 


我拿帕子給他擦眼淚。


 


「別哭了,明天上值被人看出來多不好。」


 


「你都不要我了,我還上什麼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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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捂住臉,低下頭。


 


我掰開他的手給他擦淚,終是心軟了。


 


「別哭了,我要你。」


 


我們面對面地躺下。


 


他拿過帕子,給我擦眼角的淚。


 


「這是藤唯撿的那條帕子嗎?」


 


「不是,那條我扔掉了。」


 


「嗯,他碰過的帕子咱們不要了。」


 


我的手撫上他面頰,輕輕嘆口氣。


 


一想到這麼在意我的人將來要娶別的女人,我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往外流。


 


「怎麼又哭了。」


 


「沒怎麼。」


 


「不哭了。」


 


「嗯。」


 


「把頭抬一抬,我把胳膊放下。」


 


「不要,一會兒給你壓麻了。」


 


「我想抱著你睡。」


 


「不要,你身上好熱。」


 


我翻個身離他遠點。


 


他貼過來,從後面抱住我。


 


我沒再推開他。


 


眼淚還是斷斷續續地往外流。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不那麼難過了,困意濃濃襲上來。


 


他的手離開了我的肩膀,放在我腰上。


 


又過了一會兒,手挪我腿上摸了摸又挪回腰上,後來又攏住我的胸。


 


迷迷糊糊間,我嬌聲罵他:「別亂動,我都快睡著了。」


 


「芝芝。」


 


「芝芝。」


 


「芝芝。」


 


「不理你就不要再叫,讓我睡覺。」


 


「你好像胖了。」


 


我一下連呼吸都停了,


 


屋子裡S一般寂靜。


 


「還是鄉下的飯好吃,養人。」


 


我沒敢言語,偷偷長出口氣。


 


25


 


外婆要我跟趙遠舟回城。


 


「在娘家住了好些天了,哪有你這麼當娘子的,快回自個兒家去。」


 


趙遠舟悄悄說:「別讓她生氣,先走了,明兒再回來也行。」


 


我無法,隻好叫董叔去拉馬車。


 


廚娘給我裝了一笸籮雞蛋,兩隻燙了毛的豬蹄,三隻土雞。


 


趙遠舟扶我上了車,我掀開簾子往後看,外婆在丫鬟的攙扶下,拄著拐杖,在煙塵中向我揮手。


 


城外的路有些顛簸,馬車搖搖晃晃,我也跟著搖搖晃晃。


 


趙遠舟挪過來摟住我。


 


「皇城司的後廚做滷貨做得好,我把豬蹄和土雞拿回去做好了,晚上給你送家去。」


 


「不用,蘭娘做的也好吃。」


 


他嘆口氣。


 


「還是不願我去找你?」


 


我過了會兒才回:「你什麼時候才能把事情辦好?總得說個時間。」


 


我懷孕已經快三個月了,再拖下去,沒法見人。


 


他摸摸我的頭,將下巴抵在我頭頂上。


 


「十天。」


 


「十天?」


 


我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


 


「若是你家裡不同意咱們,你做什麼打算?」


 


「等我的人回了京,由不得不同意。」


 


我坐直了。


 


「你的人?回京?你辦的事和咱們的婚事有關系?」


 


他似乎覺得說漏了嘴,不說話了。


 


我有點迷糊。


 


「我以為……我一直以為你在忙差事,忙完了就會和家裡提婚事。」


 


趙遠舟趕緊說:「是這樣。」


 


我定定地看著他:「……撒謊。」


 


他躲開我的注視:「不算撒謊。」


 


「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隱隱覺得他辦的不是什麼好事。


 


「你到底在幹什麼?」


 


他見我急了,忙說:「就是抓了他一些錯處。」


 


「誰?誰的錯處?」


 


他眨眨眼:「相爺的。」


 


我驚了。


 


26


 


下了車我才發現,馬車停的地方不是我鋪子門口,也不是我家門口。


 


仰頭看到四個大字——四方醫館。


 


這是京城最大的醫館,裡面有十八位名醫坐診,內外婦兒全都能治。


 


我忙不迭地要回車上,趙遠舟一把拉住我。


 


「我和胡大夫說好了,給你開點安,安神的藥。」


 


安神?


 


「我不用安,我神挺好的。」


 


一慌,我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去看看,你最近情緒總是亂糟糟的。」


 


「我不看,你讓我上車。」


 


大庭廣眾我不好和他吵,隻是低低地說著要回家的話。


 


他不允,固執地擋著我。


 


我氣得轉身背衝著他。


 


旁邊走過來一位婦人,是我鋪子裡的老主顧。


 


「林娘子,你也來看病呀?」


 


「啊,是,我最近睡覺睡不好。」


 


「哎呀我也是,胡大夫給我開的藥挺管用的,你就找他看。」


 


醫館門口人來人往,我怕再見到熟人,車也不坐了,轉頭就走。


 


趙遠舟幾步跨到我前面。


 


「去看看吧我求求你了。」


 


「你瘋了?」


 


皇城司副指揮使當街哀求小娘子。


 


我看看四周,路過的人看了我們幾眼,幸好他今天穿的便服,幸好沒人認識我們。


 


「你快起開。」


 


「我都知道了,外婆說的是真的。」


 


他哀哀地看著我。


 


我定住,不知道說什麼,扭頭看別處,眼裡轉了淚花。?


 


「你最近總是生氣總是哭,我擔心你身體撐不住,就給大夫瞧瞧好不好?」


 


我垂頭擦了擦淚,終是跟著他進了醫館。


 


27


 


我剛坐下,讓胡大夫給我號上脈,就聽診室外傳來紀方行和藤純的聲音。


 


「老趙,你怎麼在這兒?」


 


「胃不舒服,過來抓點藥。你們怎麼……一起來看病?」


 


「要不說你們皇城司的人心狠手辣呢,前幾日藤大人把我腰坐折了,我得讓她帶我來看病,給我掏醫藥費。」


 


「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胡說,就是你那天把我推倒,坐我身上逼我吃雞。我這幾天一直腰疼!」


 


「你再不好好說話我廢了你!」


 


「你廢你廢給你廢!」


 


我趁著他們說話的空檔,對胡大夫說我不看了,利用一排排竹簾做遮擋,溜了出去。


 


出了醫館,我環顧四周,擔心趙遠舟會追上來,便匆忙拐進醫館後面的小巷。


 


巷內寂靜無人,但我沒有注意到巷口上方有工匠正在修繕房檐。


 


我走得急,一隻腳被繩子絆住,踉跄一下,繩子一動,拉扯到了靠牆的木架。


 


上方有人驚呼,我抬頭一看,一隻木桶從天而降。


 


我嚇得尖叫,趙遠舟如同閃電般拖著殘影衝過來,緊緊抱住我,將我的頭護在他懷裡。


 


我縮在他懷裡感到他身體猛地震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悶哼。


 


我連忙抬頭看他,心跳如鼓:「砸著你了?」


 


「沒事沒事,不怕不怕,」他摸摸我的頭,幫我拂去肩頭的塵土,「你怎麼樣?」他目光在我身上上下巡梭,像在確認我是否安然。


 


藤純和紀方行跟著跑過來。


 


「嚇S人了,林娘子你跑什麼?」


 


紀方行從地上捏了一小撮土放我頭頂上,摸摸我的頭。


 


「沒砸到,沒砸到,土地公保佑。」


 


趙遠舟扒開紀方行的手,面目肅然:「男女授受不親!」


 


之後便緊張地抱住我的雙臂,「沒嚇著吧?」


 


我確實被嚇著了,不是被木桶,而是被剛才趙遠舟替我擋那一下。


 


紀方行在一旁不解地指責:「授受不親你抱人家幹什麼?」


 


一個小廝拎著個大藥包跑過來,遞給趙遠舟。


 


「我家先生說了,娘子孕早期,胎象尚穩,隻是氣血不合,易激惹,需細心調養,莫要再勞心勞神。」


 


一瞬間,我臉燙的能煮熟個雞蛋。我假裝咳嗽,拿帕子擋住臉。


 


趙遠舟接過藥包,道了聲多謝。


 


藤純驚愕地看看我,看看趙遠舟,又看紀方行。


 


紀方行嚇得連連擺手。


 


「不是我的!」


 


我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轉身要走,卻被趙遠舟一把攔住。


 


「我的!」


 


藤純揮出一拳砸在趙遠舟臉上:「禽獸!」


 


我一把拉住藤純的胳膊。


 


「你怎麼打人?」


 


紀方行攔住我:「林娘子不能動氣,小心身子。」


 


趙遠舟推開紀方行:「放開她。」


 


藤純揪住趙遠舟的衣領:「你跟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紀方行又來拉我:「拳腳無眼,快隨我躲遠點。」


 


趙遠舟過來拽紀方行:「紀方行我忍你很久了!」


 


紀方行掰趙遠舟的手指頭:「孩子都有了你還忍我?你這陰險小人!」


 


藤純手指趙遠舟:「你這人面獸心的偽君子!」


 


紀方行拱開藤純:「帶林娘子走,我們男人之間的事,你們女人別插手!」


 


趙遠舟的手按在紀方行臉上狠狠把他推開。


 


我捂著頭,身子一歪,昏倒了。


 


28


 


紀方行要抱我,趙遠舟不讓。


 


趙遠舟要抱我,紀方行不讓。


 


最後藤純抱著我出了巷子。


 


趙遠舟要帶我繼續看醫生,我趕緊醒了過來。


 


「不用,我沒事了。」


 


上了馬車,三個人誰都不走。


 


我們一起回了家。


 


我家。


 


藤純扶著我進了屋子,我一個勁說沒事了,她堅持讓我上床躺著。


 


三個人在我小院裡繼續吵。


 


「你就是再喜歡,總要先把人家納進府,依禮而行。」


 


「納什麼納,我要娶她。」


 


「娶?不是我看不起林娘子啊,你剛才說你要娶?」


 


「怎麼大柱國可以續弦,你侯府世子可以娶妻,我娶不得?」


 


「大柱國沒人管他,我家裡我說了算。你一樣嗎?你爹是丞相,你娘是大長公主,你舅舅是當今聖上,你刨除皇城司指揮使這個頭銜不算,還有個郡王的帽子在頭上頂著呢我滴哥!你現在說要娶林娘子?」


 


「你搞定家裡那些人再去碰人家呀,現在搞成這樣,你要明媒正娶,你腦子進水啦?」


 


再後來的吵架聲,似乎都離我遠了。


 


我坐在床上,攥著被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


 


趙遠舟的娘,是大長公主。


 


江南老宅被大雨淋透的那個傍晚,我光著腳站在院子裡放聲大哭。


 


陰冷的祠堂裡,外婆用拐杖一下一下打著玉娘的後背。


 


來到京城的第三個雪夜,阿娘渾濁的雙目恢復了短暫的清明。


 


「他現在的娘是大長公主,芝芝啊,不要再念他,不要去尋他,不要壞他大好前程,忘了他吧。」


 


纖細的腕子從床邊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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