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素來喜歡桃花,更喜歡春天。」
他們漸行漸遠,我走出來,站在墳頭。謝懷玉永遠不會知道,他的愛人,S在了他最愛的春天。
12
我為姐姐立了碑,刻著春娘的名字。
跪在墳前,我對她說:「姐姐,原諒我不能用你本來的名字。若是被人發現,他們定會毀了你的墳。」
山風輕拂,吹來一片片桃花花瓣,像是在下一場粉色的雨。
「姐姐,我要回津州了。放心,謝夫人答應過我,每年都會帶謝懷玉來拜你。」
從後山回來,我在枕頭下塞了一錠銀子,沒有同許夫子父子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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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收拾好細軟,到了和商隊約定好的地方,我和他們一起回津州。
剛一出城,謝夫人追了出來。
她塞給我一個包裹,裡面摸起來硬硬的,我想打開,她制止住:「等上了車你再看。」
她又哽咽道:「葉姑娘,謝謝你。」
我搖搖頭,揮手再見。
等馬車行駛到半路,我打開包裹,裡面是一個牌匾,上面刻著:「謝門崔氏婉枝之靈位」。
淚水忍不住湧了出來,還有一張字條,寥寥幾個字:「已請寶華寺主持供奉過,望崔姐姐安息」。
姐姐,你的魂魄,終於有了歸處。
你的夫家,認你了。
我抵達津州,不敢進城,怕宋公子在尋我,便在村子裡租了一個小院子。中途,我回過一次曾經的家。
房子早已破敗不堪,看上去很久沒有人住。鄰居說,我的繼母濫賭成性,債主追債,不知去向。
我從父親的屋子裡搬了兩箱書回去,準備辦一個專教女娃的私塾。
這日下學,天灰蒙蒙的,到處彌漫著濃煙。
隔壁的大嬸剛回來,她對我說:「城裡那個怡紅樓啊,失火了,燒了一天一夜。」
我心髒一緊:「可有人受傷?」
「聽說姑娘都跑光了,那個老鸨彩雀,發瘋了,先是把姑娘們的賣身契都燒了,然後一把火把怡紅樓也燒了。」
「那個老板宋公子呢?」
「前幾天發現S在自己家裡了,S狀可慘……」大嬸嘴裡還在不停念叨,我沒耐心聽完,朝城裡跑去。
13
我在一條小巷找到了滿身灰塵的彩雀。
她衝我瘋魔般地笑,看上去神志不清,嘴裡一遍遍地念叨:「我替春娘報仇了,報仇了。」
我猜定有官兵在找她,便把她帶回了家。
房門鎖緊之後,我打水替她擦身子,方才發現,她全身,大大小小的傷疤,新的,舊的疊在一起,很是可怖。
噙著淚花,我問她:「這幾個月,你都做了什麼?」
彩雀用手半掩著嘴,咯咯一笑:「我呀,勾引他呀。」
「他喜歡玩刺激的,我便陪他玩,棒子,鞭子,火鉗,隨便什麼,我叫得越慘他越爽,他爽了便對我放松警惕了,還捧我做老鸨。」
她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有一日,我趁他不注意,喂他喝了迷魂湯。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我綁在床上了。」
彩雀越說越興奮,站起來,在我屋子裡轉圈圈:「我問他,是如何折磨春娘了。他如何折磨春娘,我便如何折磨他。」
她斂起臉上的笑容,咬牙切齒道:「我用皮鞭抽他,用棒槌狠狠地砸他的下身,他痛得哇哇直叫。好可惜啊,小如,你不能親眼瞧見,他的血濺了我一身,我嫌髒呢,回到怡紅樓好好地洗了個澡。」
「然後你就放火燒了春風了?」
她定定地看著我:「沒有呢,我把姑娘們都叫出來,當著她們的面,燒掉了賣身契。她們一個個地跑得比兔子都快。等人走光了,我才放得火。」
彩雀笑得誇張,聲音漸大。我走過去,捂住她的嘴:「彩雀,你不能留在這裡,現在官兵在抓你,你得走。」
她揮了揮衣袖,滿不在乎地說:「抓就抓唄,反正我為春娘報仇了,S得其所。」
「可春娘不想你S,想你好好活著。」我從衣箱最下面掏出兩根金條,「這是春娘留給你的,拿著它,換身衣服,趕緊走。去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好好活著,知道沒?」
她愣住,轉瞬點了點頭。
我給了她一身粗布麻衣,趁著深夜街上人少,把她送出了城。
彩雀握住我的手:「你保重。」
「你也是。」
我們含著淚轉身,彼此都知道,這可能是此生最後一次見面了。
14
我又去了一次京城,去看春娘的墳。
原來用木頭刻的碑,已經變成了石碑,周圍沒有一寸雜草,一看就是有人常常來打理。
我在春娘的墳前,種一棵桃花樹。我曾問過春娘,為什麼要給自己的花名取為春娘。
她說,因為和自己的愛人相戀在春天,在桃花樹下。縱使日子再難,也要記得回憶裡的甜,是它支撐著她活下去,等待謝懷玉來的那天。
可春娘沒有等到她的愛人,也沒有等到下一個春天。
我磕了個頭,回客棧的路上,路過許夫子的私塾。
正好學生放學,許謙站在門口,他看見了我,對我微微頷首,我也對他笑了笑。
回到客棧,我睡了冗長的一覺。
夢見了春娘,她抱著她最愛的琵琶。我心中泛酸,衝過去抱住了她。
「姐姐,對不起,我沒幫你尋回你的愛人。」
她修長的手指抵在我唇上:「不需要道歉,你做的選擇,亦是我的選擇。若不能相守,我情願與他相忘。希望他此生與他的妻子,白頭偕老。」
「姐姐,我好想你,你知道嗎,彩雀為你報了仇。這世上少了一個困住女子的魔窟。我用你留給我的金條,辦了一所女學,我要教她們,讀書明智。女子不用依附男子,亦能自立,擁有絕對自由,選擇自己的婚姻,支配自己的身體。」
她拍了拍我的背:「小如,你做得很好。我要入輪回了,來世再見。」
我哭得稀裡哗啦,不肯松手,她一根一根掰開我的手指,笑著衝我揮手。
「姐姐,姐姐……」我哭著醒過來,一臉的淚水。
15
我回到津州,把女學開到了城裡,收了更多女娃。
一個人忙不過來,我貼了告示,招教書先生。
清晨,有人敲開了我的門。
許謙站在我面前:「請問是這裡招教書先生嗎?」
「是,可是你不用留在京城幫許夫子嗎?」
「京中學子眾多,父親已用不著我了。」
他一腳踏入門中,天空落起瓢潑大雨。我記得我初到京城那天,也是因為避雨,走到許夫子私塾門口,而後被他收留。
命運,好似一個輪回。
許謙拍了拍肩膀的雨滴:「放心,我很便宜的。」
「可我這裡專教女娃。」有很多讀書人,思想很刻板,不願意教女娃,覺得是浪費。
「隻要愛學習,男娃女娃不一樣嗎?」他揮了揮手,「放心,我很便宜的。」
他又往裡走:「環境還不錯,我住哪間房?」
……
雨滴,噼裡啪啦地砸在屋檐上。
我望向窗外,院子裡那棵桃花樹,花瓣被雨水打落,一地的粉色。
春天說來就來。
我想,若真有輪回,姐姐,會等到她的春天。
番外:謝懷玉
1
我又一次從夢中醒來,夢裡有一個女子,叫我懷玉哥哥。
我看不清她的臉,可她的聲音很耳熟。
驀地,我坐了起來。
驚醒了我的妻子,這已是孫英嫁過來的第二年。
我們有一個兒子。
隻是我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
我身上很多傷疤,我記不起以前的事。
娘說,我生過一場重病,可每當我繼續追問。
她緘默不語。
2
今天, 我在路上遇見一個奇怪的女子。
她問我,為什麼不去津州找崔婉枝。
我並不認識什麼崔婉枝,但我曾在卷宗裡看見崔氏貪汙案。
很快,那本卷宗被父親收走。
我夫人打發走了那女子。
一回府,我便偷偷潛進父親的書房, 找到了那份卷宗。
驀地, 回憶翻湧而來。
夢中那個叫我懷玉哥哥的女子,臉變得具象化。
就是白天那女子畫中的人。
一晃三年了,我答應過要去找她。
婉枝,你還好嗎?
3
我知道, 婉枝已經S了。
夫人假裝迷路, 帶我去拜了她的墳。
我極力地掩飾痛苦, 替她拔掉了墳上多餘的雜草。
我的夫人,是一個極其善良的女子。
我猜,她也一定知曉了那些過去。
不忍婉枝,一座孤墳。
她為婉枝刻了石碑, 上面寫著:春娘。
春娘, 春天美好的姑娘。
亦如初見那年,她站在桃花樹下, 花瓣簌簌而下。
她雙目瑩瑩地看著我,心陡然亂了一拍。
4
我對不起婉枝。
若我能早些想起來,去津州接她。
她就不會S。
若我不是那麼偏執, 放下為她平反的執念。
不顧一切地跟她走,做一對隱姓埋名的夫妻。
她亦不會S。
若不是我不懂周旋, 強硬與丞相對抗。
不會遭人追S, 不會失憶。
婉枝,終究是我錯得太離譜了。
5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恢復記憶了。
除了心痛如刀絞,備受煎熬以外。
我如常地活得自在。
我曾悄悄去過一次津州,見到了葉小如。
很明顯,她有所隱瞞。她拉著謝懷玉往轎輦的方向走:「夫君,快回府吧!暢兒被嚇到了。」
「(是」她淡笑著說:「你不需要知道。」
我說,我本應隨她一起S去。
她嗤笑一聲, S是最簡單的,難的是活著。
她說若我真的想不通, 自盡了, 便不配婉枝的愛。
更不配我夫人的愛。
那一剎那間,我恍然大悟。
這場悲劇, 不能讓更多人受到傷害。
6
今天是十五,我休沐, 陪夫人去寶華寺祈福。
回來的路上, 我們遇見一位沿街乞討的女孩。
她烏溜溜的大眼睛,雙手汙跡斑斑,看上去不足三歲的樣子。
光著的腳丫, 已經磨出了血跡。
夫人問她:「你的家人呢?」
「都S光了。」
「跟我們回家, 好嗎?我做你的娘親。」
女孩愣了下, 點點頭。
夫人笑著對我說:「夫君,好不好?」
我看著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好。」
一縷微風拂過, 桃花如雨般落下。
又是一年春天,那個最愛春天的女子。
是不是也入了輪回,等到了她的春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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