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謝夫人和謝老夫人上了馬車。從小巷子裡蹿出來,躲在謝府門口的石獅子後面。
許謙打聽過,謝懷玉如今在戶部任職,他一會兒便要出門。對他,我還心存僥幸,若他真如春娘說得那般深情,或許有什麼苦衷,不方便在他夫人面前說。
驀地,我的後背被人拍了拍。
一轉身,謝夫人眉眼帶笑:「姑娘想知道什麼,問我便是。」
「你不是……」
「上馬車時,看見姑娘藏在對面小巷裡。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移步隨我來。」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朝大門張望,她又道:「夫君去外省辦事,你是等不到他的。」
遲疑了下,我跟著她來到了酒樓的包廂。
我們面對面坐下來,她開門見山:「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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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葉小如。」
她端起茶杯送入嘴邊,挑了挑眉:「既然你跟崔婉枝並不是血脈至親,何故要蹚這趟渾水?」
果然,她先前在說謊,她認識春娘。
我捏緊手中的茶杯,指尖用力到發白:「這世上有許多感情,是不靠血脈牽絆的。」
「哦?是嗎?那你可知道,時至今日,崔婉枝依然是罪臣之女,崔家滿門抄斬,若不是我夫君仗義相助,她早就S了。」
我拍桌而起:「她已經S了。」
謝夫人瞠目結舌,眼角泛紅,喃喃著:「她,她S了?」
她的表情,分明是不相信。我吸了吸鼻子,忍住酸澀:「她的墳就在京郊後山,你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她怎麼S的?」
我用手背拭了下眼角的湿潤,咬著後牙槽道:「被人害S的。」
春娘S在我及笄的第二天。
前一天,她還親自為我做了一碗長壽面。我心底一暖,對她說謝謝。
她自顧自地塗著丹蔻:「說來也巧,你與我的情郎,生辰竟是同一天。」
「你這樣惦念他,為什麼不去找他?」
春娘停下手,眼神凝滯:「不是不去,是不能。我是罪臣之女,去京城等同送S。」
春娘告訴我,她原本的名字,叫崔婉枝,三品文官家的嫡女。自幼便愛慕才華橫溢的太傅長子,謝懷玉。
京城官宦宴請,謝懷玉如眾星捧月,而春娘隻能遠遠地看他。
那日,春娘在院子裡放紙鳶,不小心掛在院外一棵桃花樹上。春娘偷偷打開院門,卻怎麼也拽不下來。
恰巧謝懷玉路過,他爬上樹,幫她取下來。男子連帶著一片片桃花瓣,從天而降,仿佛降落少女的心間。
「你流血了。」回神過後,春娘指著謝懷玉被樹枝劃傷的胳膊。
她急急忙忙回自己房中找來藥。
小心翼翼地替他塗抹,仰頭的一瞬,思慕已久的男子專注的眼神,春娘不禁紅了臉。
那天之後,他們便約定,日日在桃花樹下見面。
8
二人私會,很快被兩家的長輩們發現。謝家的門第更高,起初是反對的。謝懷玉絕食抗議,最終兩家訂下婚約。
不承想,第二年崔家被人誣陷貪汙,滿門抄斬。謝懷玉收到風聲,連夜將春娘送到津州。
他留下一袋銀子,囑咐春娘一定要在津州等他。他回京幫崔氏平反之後,便來接她回去成親。
謝懷玉走後半年,遲遲沒有消息。他留給春娘的銀子用得差不多了,春娘想出門找點營生。
高門貴女根本不知人心險惡,她被人牙子騙了。
春娘像野獸一樣,被囚禁在籠子裡。人牙子每日給她灌湯藥,喝得她神志不清。
每次精神稍好一點,她想逃走,便被拖回來一頓毒打,打得皮開肉綻。
日復一日,最後,她屈服了。
因為她想活著,隻有活著才能等到謝懷玉。
後來,宋公子從人牙子手中買下她。他看重她的美貌,她會識字,記賬,他捧她做了怡紅樓的老鸨。
誰也不會想到,昔日溫柔端莊的高門貴女,會隱姓埋名,成了怡紅樓精明毒辣的老鸨。
然而,宋公子救了她,也S了她。
那晚,我一邊吃著面,一邊聽著春娘的故事。
面涼了,腳步聲漸行漸近,一個男人推開了門。他見到我時,眼色一亮。
春娘站起來,擋在我面前:「您今天怎麼得空來?」
「我不能來嗎?」
「當然可以。」
宋公子一把拽開春娘,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站起來,腰抵在桌邊。他骨節分明的手,挑起我的下巴:「嫩得都能掐出水,幾歲了?」
「十、十五歲。」
「今晚跟我走。」
「公子,她……」
宋公子陰鸷銳利的眸光一掃:「你不願伺候我也就算了,也不想旁人伺候?」
「公子,我來伺候你吧。小如還小,不懂情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極大的勇氣。
「你願意?」
「願意。」
我心中一片惶恐,對上春娘的視線,她微微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
「那你收拾一下,隨我回府,我在樓下等你。」
「是。」
宋公子剛踏出門,我撲通一聲跪在春娘面前,無端的情緒攪得心裡一團亂麻:「姐姐,姐姐還是讓我去吧。」
我們都知道去了之後意味著什麼。
傳言宋公子是從宮裡出來的太監,他不能人道心態扭曲。府中有一間暗室,裡面藏著他的許多「玩具」。
每每有女子從他府中出來,必定傷痕累累,有的甚至是斷了氣抬出來的。
春娘扶起我:「他本來看中的就是我,隻因我對他來說還有點用,便沒有勉強我。你因長得有幾分像我,他想對你下手。我有能力脫身,而你,去了隻能S路一條。」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我會回來的。」
春娘確實回來了,不過是滿身傷痕,奄奄一息地被人抬回來的。
9
春娘跟宋公子走後,我在怡紅樓的大門口跪了一夜,祈求神明保佑她平安。
天色剛亮,她便被人抬回來了。
渾身是傷,下半身流血不止,我衝著抬她回來的人怒吼:「為什麼不去找郎中?」
「已經找過了,說救不活了。她想回來見你們,約莫是有話要說。」
我哭得喘不過氣,跪在她床前:「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該我去的,姐姐,姐姐……」
我一遍遍喚她,不想讓她閉眼。
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手指動了動,指著她的衣箱。
彩雀哽咽著問:「姑娘是要衣箱裡那個木匣子嗎?」
春娘眨了眨眼,彩雀翻了出來,春娘吐出兩個字:「打開。」
上面是我們的賣身契,下面是幾塊金磚,她的五官皺在一起,聲音輕飄飄的:「快走,離開這裡。」
我們咬著唇,一直搖頭。
「姑娘,隻要你活著,我願意一輩子留在怡紅樓。」
她眼角滑出一滴淚,下半身不停地流血,染紅了床單。
春娘一定很痛,咬了咬牙,艱難開口:「小如,你識字,能不能替我去京城找他?問問他,為什麼三年都不來見我?」
我的心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刀子,不斷地劃過,一下、兩下、三下……心髒在承受極大的痛苦,喘不過氣,淚水迷蒙了眼睛。
我費了好大的勁,緩過來,鄭重地點點頭。
春娘勾起蒼白的嘴唇,想抬手替我們擦眼淚。那手,剛到半空,便落了下去。
她S了。
仿佛天崩地裂,五髒六腑,被攪爛,被撕碎,痛到窒息。
我和彩雀撲在床邊,失聲痛哭。淚水像心裡的血一樣,無法遏制地漫透全臉,漬得皮膚又痛又緊。
送春娘回來的人,抬走了她的屍體。想到春娘曾經用來威懾我的話,要離開怡紅樓,隻能橫著出去。
一語成谶。
那些人隨手裹了張草席,把春娘扔在後巷。這就是怡紅樓,哪怕是風光無兩的老鸨,一旦失去價值,還不值得一口棺材。
我和彩雀偷偷把春娘抬了回來,彩雀要將她下葬,我阻止了。
「我要把姐姐帶到京城去,葬在她愛人最近的地方。」
「你想怎麼去?」
「我有辦法。」
我又問她:「你呢,有什麼打算?」
彩雀倔強地搖了搖頭:「我要留下來,我要替姑娘報仇。」
「你想怎麼報仇?」
她看著我,眼中露出一絲兇光:「我不問你,你也別管我。」
我打開那個木匣子,拿出金條。她也是有打算的,想有朝一日,光鮮亮麗地去見自己的愛人。
可她終究是沒等到那天。
10
聽完我的話,謝夫人臉上,掛了兩道淚痕。
她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咬著發抖的下唇,跪了下來。她抱住我的雙膝,聲音十分克制:
「葉姑娘,我沒有騙你。我爹是江南巡撫,我自幼長在江南,對京城官眷根本不了解。
「我也是那日街上撞見你之後,才回府上去向舊人打聽,方才知道我夫君與她確有一段舊情。
「既然崔姑娘已經S了,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告訴我夫君關於她的一切。夫君,沒有辜負她。他隻是失憶了。」
謝夫人說,當年謝懷玉不顧家人的勸阻,硬是要為崔家翻案,找不到證據,他便以其他罪狀,一路告到了大理寺。
陷害春娘父親私吞官銀的人是丞相,他最終以結黨營私罪伏法流放。
可丞相黨羽眾多,有人買兇S人。在被人追S的過程中,謝懷玉摔下山崖,得路過的樵夫相救。
謝府的人找到他時,他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全身上下,每一寸好肉。
等謝懷玉養好傷,已經是一年以後了。沒過多久,謝母便去江南提了親。
謝家對謝懷玉的過往守口如瓶。謝夫人也是那日看見我當街拿出了畫像,才生了疑。
她的眉心擰成一坨:「他對婉枝一往情深,若你現在讓他想起來,又告訴他,他的愛人已慘S,會要了他的命啊!」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信嗎?」我決絕地將臉撇向窗外。
她激動地拽緊我的裙邊:「當年救他的樵夫,醫治他的郎中,我都可以給你找來,當面作證。葉姑娘,我求求你,你就當我自私,我可以沒有夫君,但是我的孩子不能失去父親啊。」
我僵直了身子,她如泣如訴,舉起右手:「我可以拿我的命,甚至我孩子的命起誓,若我有半句謊言,我不得……」
我捂住了她的嘴。
這世上,深情的女子,又豈止她一個。
我又想起了春娘,有一日,我陪她在房中作畫。
她畫了一張與謝懷玉的合像,開心得像個孩子,在鏡子前轉圈圈。
我忍不住問道:「都三年了,一點音訊也沒有,你不怕他變了心?」
春娘頓住,眼底閃過一抹失落:「若是他移情別戀,便不值得我託付真心。若他有苦衷,那我隻希望他幸福美滿。我肯定會,別有一方天地。」
姐姐啊,現在你的愛人,有妻有子,的確很幸福。我該堅持,還是妥協呢?
謝夫人的眼淚,打湿了我的衣裙。淚水透過布料,澆得我那寸皮膚灼熱。
她沒有錯,誰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給女子的選擇太少太少。
我扶起她,替她擦幹淚水:「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
她先是一愣,轉而點了點頭。
11
同謝夫人告別後,我徑直去了後山。
離開津州時,我賣了一根金條,為春娘買了一口金絲楠木的棺材。掌櫃說,這棺材可保屍首七日不腐。
我拉著板車帶春娘來到京城,棺材太過惹眼,我便在後山把她埋了。我沒有為她立碑,而是在墳前種了一棵小樹苗。
原本我是打算等找到謝懷玉,他親自為春娘立碑,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今天,是我和謝夫人約定好的日子。
我又去了春娘的墳前,躲在旁邊的樹林裡。
遠遠便見到,謝氏夫婦走來。
「夫人,你說想來踏青,可我看這條路,不是上山的路啊?」
「都怪我,不識得路了。」
「無礙,迷路也許能帶給人驚喜。」
「夫君,你看,這裡有一座墳。」
謝懷遠看了看那棵小樹苗,我的心髒一點一點收緊。
姐姐,你的愛人來見你了,可他已經不記得你了。
謝夫人牽著謝懷玉的手:「夫君,荒郊野嶺的,一座孤墳,連墓碑都沒有。我們一起給墳裡的人磕個頭吧,怪可憐的。」
謝懷玉遲疑了下,說:「好。」
他們一起給春娘磕了頭,謝懷玉還順手拔掉了墳堆上多餘的雜草。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捂著嘴,默默流淚。我又想起了春娘,她提到謝懷玉時,雙眼總是放著光芒。
她說,他為她翻過院牆,屢試屢敗。在深夜學貓叫,偷偷往門縫裡塞她最愛的桃花酥。
冰天雪地裡,他們蹲在牆角,穿過一個小小的狗洞,牽起彼此的手。
她會細聲細語地問:「懷玉哥哥,你冷嗎?」
謝懷玉會說:「不冷,心暖就好。」
可是如今,情深意切的兩個人,生S永隔。
我忍不住背過身去,心痛到無法自抑。
謝夫人的聲音,隨著春風飄到我耳中。
「夫君,我們走吧,聽說這山裡有一處,桃花開得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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