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第4章

謝端避開我的眼神：「我……我怕你覺得我太小心眼了。」

 

「橙子味的棒棒糖，要不要嘗一嘗？」我摟住他的腰。

 

謝端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間，低頭吻住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山洞裡都是潮湿的氣息。

 

過了好久，謝端的理智回歸了。

 

他猛地退後半步，無措地說道：「對不起，我……」

 

我漲紅了臉，擠出一句：「沒事兒，我理解，正常反應。」

 

我手有些發軟，扣不好內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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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端湊過來，幫我扣好。

 

他平息了一下，緊緊地抱住了我：「賀年，我會負責的，等我到了二十二歲，我們就去結婚。」

 

我看到我手上一直戴著的翡翠镯子，上面的裂紋越來越多。

 

我總有一種預感，我隻怕等不到謝端二十二歲了。

 

13

 

那天我跟謝端回去以後，發生了一件大事。

 

謝小和差點變成了傻子！

 

謝小和不在家，奶奶憂心忡忡的。

 

一問才知道，她忽然發起高燒，奶奶拜託鄰居把她送到診所看病了。

 

這個年代的人，感冒發燒基本是去附近的小診所看。

 

我當時心裡就咯噔一聲。

 

我來不及解釋，急匆匆地跑到了診所。

 

診所很多人，醫生拿著藥正要給謝小和扎針。

 

我走過去一看瓶子上的標籤，立馬打翻了那瓶藥！

 

砰的一聲，藥瓶子砸在地上。

 

我手都在抖：「醫生，您看看，是不是把這個藥跟另一個藥搞混了。」

 

醫生撿起來一看，臉都白了！

 

診所太忙，他的確是拿錯藥了。

 

萬一這瓶藥給謝小和輸進去，小和一定會變成傻子的。

 

「姑奶奶，怎麼啦？你哭了？」

 

謝小和燒得糊塗，小臉紅紅的。

 

我抱住她，無比慶幸，自己警覺性高。

 

我想起以前的謝小和，她長大以後很漂亮，偏偏一看就是個痴傻的。

 

有一次她偷溜出門去找我，差點被壞人欺負，把我跟謝端都嚇壞了。

 

可她找到我以後，從兜裡拿出好幾顆大白兔奶糖，說：「姑奶奶，吃奶糖。」

 

我當時哭得差點背過氣去，跟小和的感情也更深了。

 

謝端抱住我們兩個，也一陣子後怕。

 

謝端即將開學，我們變賣了家裡的小房子，一起搬到了 B 城去。

 

我在 B 城生活了那麼多年，對這裡熟門熟路。

 

我想方設法租下了最劃算的房子，又給謝端出謀劃策，讓謝小和先上民辦學校。

 

「等你有錢了，趕緊買房落戶。」我跟謝端說。

 

現在 B 城還能買房落戶，以後可就不行了。

 

謝端認真地說：「我一定會努力賺錢的，等買了房子，再跟你求婚。」

 

我一愣，這說到哪裡去了！

 

一切塵埃落定以後，謝端開始上學。

 

我倒是變得無所事事的。

 

手上的镯子，裂痕又多了幾道，幾乎要碎裂了。

 

「年年。」奶奶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頭，愛憐地說，「我現在能走動了，可以照顧小和了。你去找阿端，多相處一下。」

 

我艱難地問道：「奶奶，我跟謝端，是不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奶奶隻是嘆了口氣說道：「你手上這镯子叫鵲橋，是我從前在山上當道童的時候，我太師父給的。她老人講說，這镯子裡藏著時光的秘密，就像鵲橋，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天，阿端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我就有點感悟。如今能量耗盡，你該走了。」

 

我抱住奶奶，聞著她身上好聞的皂角香味，哽咽地說道：「您從不問我，謝端跟小和未來怎麼樣。」

 

「若是他們好，你便不會出現在這裡。」奶奶撫摸著我的鬢發，嘆道，「若是他們不好，你來了，那他們也會變好。」

 

我還想再問，奶奶卻隻是推了推我：「好孩子，去找阿端吧。」

 

奶奶的預感沒有錯，我跟謝端的時間不多了。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是以那樣一種方式消失的。

 

14

 

我去 B 大找謝端的時候，他剛下課。

 

一群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從班級裡走出來，唯有謝端顯得格外顯眼。

 

現在剛剛入冬，他還穿著一件黑色的加絨開衫，顯得挺拔又俊秀。

 

謝端一走出來，走廊裡的很多女生都在看他。

 

有的女孩紅著臉去邀約，謝端隻是客氣地拒絕了。

 

「謝端，又又又拒了一個美女的表白啊！」

 

「你老是說自己有女朋友，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對啊，她在哪個學校念書呢？帶來給兄弟們見見唄。」

 

謝端的室友們打趣他。

 

謝端隻是說：「沒有騙你們，隻是……」

 

「謝端！」我從拐角處跳出去，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驚喜嗎？」

 

謝端抿了一下嘴唇，摸了摸我的手：「冷嗎？今天下雨了。」

 

「哇靠！老四的女朋友這麼漂亮！」

 

「難怪音樂系的系花來表白，老四都無動於衷啊。」

 

「弟妹是哪個學校的啊？」

 

我被他們誇得都不好意思了，謙虛地說道：「我學醫的。」

 

「不應該啊！我有個兄弟就是醫科大的，你們學校有你這樣的大美女，我居然沒有聽他嘚瑟過。」

 

謝端握緊了我的手，眼風掃過那個危險發言的兄弟。

 

對方立馬幹咳一聲，不再說了。

 

謝端帶我去外面吃飯，問我怎麼忽然過來了。

 

「我不過來，你二十歲的生日，就這麼孤零零地過了？」

 

謝端念大學以後很忙，我們又住得比較遠，除了周末平時也見不到。

 

這周他也沒回家，算起來已經八天沒見了。

 

「以前都不過。」謝端說了一句。

 

冷風吹過來，我扎進他的懷裡，抬頭看他，哼道：「那是以前沒有我。」

 

謝端抱住我，眼神隱忍又克制。

 

每次我抬頭看他的時候，他都很想吻我。

 

我裝作沒看見，跟他一起去吃飯。

 

晚飯過後，冷雨下得小了一些。

 

再過陣子，就該下雪了吧。

 

「謝端，我今天不想回家了。」我低著頭磨磨唧唧地說，「回去要一個多小時呢，路上太冷了。」

 

「好。」謝端答應得很快，「我幫你找一間幹淨的酒店。」

 

到了酒店以後，謝端四處檢查了一下：

 

「晚上睡覺一定要關好門。

 

「明天一早我帶著早飯過來，我來之前不管誰敲門你都別開。

 

「開著空調睡可能有點幹燥，我幫你準備一盆水放床邊。

 

「等下我再買點水果拿上來。」

 

謝端準備要走，我攔住他：

 

「我一個人洗澡害怕，你等我洗完再走。」

 

謝端猶豫了一下，才說了聲好。

 

我洗過澡，站在浴室裡好一會兒。

 

我深吸一口氣出去，順便關了燈。

 

夜燈的光，昏黃曖昧。

 

謝端看清我的樣子，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我衝過去，緊緊抱住他，不讓他走。

 

我記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一種奇怪的氛圍將我們緊緊包裹住。

 

我好想哭。

 

謝端不停地吻著我。

 

他說愛我。

 

他說對不起。

 

他說永遠不會離開我。

 

可我不停地哭，哭得他心慌。

 

我在謝端的懷裡沉沉睡去。

 

深夜，我被外面的爭吵聲驚醒。

 

我穿好衣服出去一看，整個人都被釘在了原地。

 

「趙先生，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爸的S不關我的事兒。」

 

一個長相儒雅的中年男人，耐心地解釋著什麼。

 

另外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吼道：「他就是S在你的中醫診所的！別以為你帶著老婆、孩子，躲到酒店來，我就找不到你們了！我告訴你，S人償命！不想償命就賠錢！」

 

高壯的男人甚至拿出了刀子。

 

房門打開，一個小女孩兒揉著眼睛走出來。

 

她睡眼惺忪地說：「爸爸，怎麼了？」

 

我SS地攥著拳頭，一言不發地看著眼前的父女二人。

 

「年年，沒事兒，你先回去睡。」那個男人抱起女兒，溫柔地哄著。

 

「不賠錢是吧！那你們一家子也別想好過！」

 

兇狠的男人忽然搶過那個小女孩兒。

 

小女孩害怕極了，不停地掙扎著。

 

「給錢！給錢！」對方眼睛都紅了，一門心思要錢。

 

我腦子裡出現一句話。

 

【你十歲那年啊，要不是遇上一個好心人救了你，隻怕就出大事了。那個人當時吸毒了，神志不清，差點S了你。唉……可誰能想到，那個人出獄以後，偽裝成工人去咱家報復，點燃了煤氣，害S了你爸爸。】

 

這話，是我媽媽跟我說的。

 

這個小女孩，是我。

 

這個儒雅的男人，是我爸爸。

 

眼前這個人，是害S我爸爸的兇手。

 

那個癮君子的手不停地抖，表情也越來越奇怪，他的刀子劃破了小女孩兒的脖子。

 

我一咬牙，抄起邊上的滅火器狠狠砸向他的胳膊。

 

「媽的！誰壞了老子的好事！」

 

意識模糊之間，我看見那刀子捅進了我的腹部。

 

倒下去以後，我看到了謝端驚恐的臉。

 

手腕上的镯子，就在這個時候碎了一地。

 

謝端視角

 

1

 

我至今回憶起賀年失蹤那天，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仿佛一張又一張潮湿的紙巾覆蓋在我的臉上，讓我痛苦又掙扎地S去。

 

賀年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謝端，祝你二十歲生日快樂，我要你富足、健康、長命百歲。」

 

她在我的肩膀上流了好多淚，我猜不透她在想什麼，隻能緊緊抱著她。

 

那晚她被捅傷，我帶她去醫院。

 

明明已經到了醫院，就在我一個轉身的時間，她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沒有任何徵兆。

 

我發了瘋地找她。

 

警察問詢我的時候，我才恍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除了賀年這個名字，我對她一無所知。

 

我隻知道她偶然提起過，她在醫科大讀書。

 

可是我見過了醫科大每一個叫賀年的女生，沒有一個人是她。

 

小和哭著問我：「哥哥，姑奶奶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她拿出自己的本子，上面寫滿了菜譜。

 

賀年對自己的失蹤，應該早有預料。

 

她留給我一段話：謝端，在時光的另一頭，我們終有再相見的時候。你一定要保重身體，每年都去體檢。必須答應我，按時吃飯，不能將就。告訴小和，不要哭。等她乖乖長大，我就回來見她。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段字，尋求繼續活下去的慰藉。

 

我早該明白，賀年是老天派來救我的。

 

我還沒有機會告訴她，其實我見她第一面的時候，就瘋狂心動了。

 

那天我翻牆逃課，打算去兼職賺錢。

 

賀年莫名其妙地就從牆頭摔了下來。

 

她坐在地上，穿著一條印著卡通小狗的長裙子。

 

她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剛痛哭過一場。

 

我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到底是誰能讓這麼一個明媚俏麗的女孩哭成這樣。

 

賀年抬頭看向我的時候，先是一瞬間的茫然，而後淚水充盈了眼眶。

 

她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與悲傷，謊稱是我親戚。

 

我為了掩飾自己的心動與忐忑，跟她插科打诨。

 

就那樣，賀年用一種強硬又奇妙的方式，佔據了我的生活。

 

從前的家裡，大部分是寂靜的。

 

奶奶腦子不清楚，大多時候都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