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我第2章

平日我爸要工作，債主很難找到人。

加上又逮不著我媽。

 

於是就來學校門口逮我。

 

我那時是五年級還是六年級。

 

可沒兩天，連低年級的也聽說有個學校裡有個叫許星的學生，家裡欠了很多錢，都被人追到校門口來了——

 

都少跟她玩。

 

我那段時間沒什麼朋友。

 

但是，如果我爸厚著臉皮把我送到餘家的時候，我能跟餘蘇丞玩一會。

 

他當時念的是別的學校，不怎麼知道我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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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好意思說。

 

「許星，到家了。」司機大叔打斷我的思緒。

 

5

 

幾乎沒什麼緩衝的時間，周一一到，我就去了新學校。

 

新的學校叫燕清附中。

 

到燕清的第三天，手機上的紅點突然頻繁地出現。

 

竟然都是餘蘇丞發過來的：

 

「生病了？怎麼沒來上學。」

 

「位置上的東西為什麼都清空了？」

 

「是轉班了嗎？轉去哪個班了，沒聽你提過。」

 

我回復他：「不是轉班，是轉校了。」

 

餘蘇丞迅速發了一個問號。

 

「為什麼要轉？」

 

我說：「換個新環境，有益於身心健康。」

 

「你之前不開心嗎？」

 

「還行。」我簡單回了兩字，就把手機收回去包裡，否則被老師發現不好。

 

結果沒過多久餘蘇丞又給我發：

 

「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給你買了隻手表。」

 

「滿天星系列，算適合你。」

 

他又補充了句：「很貴的。」

 

「不要？」

 

「怎麼不回？」

 

「不要就算了。」

 

隔了一會。

 

大概是一個半小時，兩節課的時間。

 

他又發來一張新圖片：

 

「這隻呢，這隻更貴點，要不要。」

 

我回了句：「先不要了。」

 

還有一句沒發出去。

 

要是我忍不住拿著它顯擺，待會你又不高興了。

 

我這是窮人乍富。

 

愛炫，改不掉的。

 

這下餘蘇丞沒有再給我發消息了。

 

估計他自己也覺得沒趣。

 

我又忍不住想起他和方璇。

 

不知道他有沒有給方璇送過禮物。

 

但我猜方璇不會收。

 

她看上去，挺倔強一人。

 

「許星，別分神。」老師溫聲提醒我。

 

我忙不迭晃了晃腦袋，趕著把雜念弄走。

 

要是來燕清的第一次月考就考砸，老許不得對著我唉聲嘆氣。

 

好在這兒和舊學校的課程進度都差不多，我很快就適應了。

 

不過燕清的社團活動要豐富很多。

 

我本來想挑小提琴來學的，因為餘蘇丞最顫長演奏的樂器就是這個。

 

可轉念一想，我幹嘛要跟著餘蘇丞學一樣的。

 

於是選了鋼琴。

 

來到燕清之後，我依舊S性不改。

 

在鋼琴社團的時候，會很認真地琢磨要怎麼「不經意」地露出老爸新給我買的那架施坦威的照片。

 

後來還是如願地展示出來了。

 

四周哗聲一片。

 

「哇塞許星，這個超級貴的。」

 

「話說貴哪了啊，是特別靈敏還是發音特別亮啊？」

 

……

 

我一一答完，社團活動時間也就到點了，大家這才從我身邊散開。

 

結果忽然有人冷不丁地從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許星，你不記得我了，我盛洋啊，你初中同學。」

 

我轉過頭去，隱約記得是有這麼一個男生。

 

他笑著問我：「你爸發財了？」

 

我故弄玄虛地說：「就不能是一直有錢嗎？」

 

「什麼啊，我記得你爸那會是餘蘇丞家的司機，沒說錯吧。肯定沒說錯，餘蘇丞那會因為這事還跟人起矛盾了。」

 

「為啥？ 」

 

「不就是剛入學那會，你不是老跟餘蘇丞去食堂吃飯嘛，我問你是誰，他就說是司機叔叔的女兒，結果旁邊好幾個人都在笑你打小就知道攀關系，把他弄得挺惱的。」

 

我愣了下，盛洋又接著問我：「你怎麼突然轉來燕清了？」

 

嗯……讓我想想。

 

我一向挺聽老許的話的。

 

而且他說這邊更拉風，我就來了。

 

於是我對盛洋說：「附中更好，就轉過來了。」

 

「是，不過好奇怪，餘蘇丞反而不在這邊讀。」

 

我聳了聳肩，表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盛洋沒追著我問東問西了。

 

老許今天還是沒來接我。

 

我以為他有工作，可我到家一看，他比我還早回去。

 

坐在沙發上，招待著……

 

餘蘇丞。

 

6

 

他跟老許坐在一起，畫風挺格格不入的。

 

老許，名牌 polo 衫，頸間大銀鏈子，皮鞋锃光瓦亮。

 

至於餘蘇丞，還是簡單的校服短袖，露出的手臂白皙清瘦。

 

但好像又穿一塊去了。

 

畢竟都已經入秋了，兩個人加起來湊不出一件外套。

 

「星星，站門口幹啥，蘇丞來了你怎麼也不招呼人家。」

 

老許發現了我的身影。

 

我迅速朝那邊打了聲招呼，然後快步上樓。

 

沒一會，餘蘇丞也上來了。

 

他把一個外觀精致的表盒放在我的手邊，「試試。」

 

我迅速瞄了一眼盒子上的英文名字。

 

是他那天發來的第二款。

 

也就是更貴的那隻。

 

我戴上新表的時候，有些蠢蠢欲動地想要拍照。

 

但尋思著，等餘蘇丞走了再拍。

 

結果他看著我，輕聲問：「你要不要發朋友圈，或者空間也行。」

 

「啊？」

 

「挺漂亮的，你可以發。」

 

轉性了，餘蘇丞。

 

我立刻拿起手機，找好機位之後登登來了幾張。

 

然後編輯幾下，再配上文案，咻地發出去。

 

底下又是一片羨慕。

 

餘蘇丞也點了個贊。

 

我回復評論的時候，餘蘇丞突然問：「為什麼轉去燕清了？」

 

「我爸說了，要上就上最好的學校。」

 

餘蘇丞若有所思：「不是被我趕走的？」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對，你嫌我丟人。」

 

餘蘇丞眼睫翕動，在眼下的皮膚落下轉瞬即逝的陰影，「我不覺得丟人，但我確實不喜歡。」

 

我輕哼了聲：「你還怕影響方璇，吊墜的事連幫忙解釋都不願意。」

 

「你看看這個。」

 

餘蘇丞突然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我。手伸過來時，沾在校服上的清冽香氣幽幽淡淡地飄過來。

 

他讓我在通訊錄搜方璇。

 

但我沒搜到。

 

他們沒加好友。

 

餘蘇丞同我說，他跟方璇不算很熟。

 

可他頓了頓，「但無論是方璇還是趙璇，我在學校都有必要關照她。」

 

我的腦袋微微傳來一陣麻意。

 

那是種極其輕微的拉扯感。

 

幫助方璇，好像沒毛病。

 

可當篤定到必做不可，莫名讓人有些吃味。

 

我剛把餘蘇丞送走，回到房間，就聽見「砰砰」聲。

 

保姆敲開我的房門，著急地說：「你爸爸那邊出事了。」

 

7

 

老許剛開車出去的時候，迎面開來一輛電動車。

 

他把踩停了，沒碰上去。

 

但電動車主應該是被嚇著，連人帶車哐當地摔下來。

 

老許立刻把人往醫院送了。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他皺著眉讓我回去，說不用我管這兒的事。

 

我確實幫不上什麼忙。

 

臨走時，忽然掃到走廊上那個瘦瘦薄薄的身影。

 

方璇怎麼會在這？

 

「你認識她？」老許問我。

 

我點點頭，說是以前的同學。

 

「車主就是她媽媽，你不知道，她家裡以前可慘了……」

 

老許跟我說了方璇家裡的事。

 

她爸爸以前是在廠裡幹活的。

 

因為一次操作失誤，當場S在車間。

 

當時方璇媽媽跑去工廠要賠償。

 

廠子本來就經營得不好，老板把現金都拿出來賠也沒賠上幾個錢。

 

索性就擺爛把廠子關了，然後把生產線通通給賣出去。

 

收購廠子的人，是餘蘇丞父親。

 

交接那天，是老許去代理的。

 

方璇媽媽突然衝進來，還帶著好幾個小媒體，在鏡頭面前拉橫幅。

 

但舊老板早就不管這事了，還說賣廠子的錢已經全部用來抵債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後來，餘蘇丞父親決定接手這件事。

 

賠款走了公賬，方璇家最後獲賠一百多萬。

 

那件事鬧得不小，在本地的新聞頻道還報道過。

 

方璇的同學認出那是她媽媽。

 

一時間風言風語都傳進學校裡去了。

 

方璇這才轉學的。

 

是老許安排的。

 

「一……一百多萬？」

 

老許點頭：「對。」

 

我有些驚訝：「可方璇她一直在申請貧困補助。」

 

老許：「那就是家裡還有其他花錢的地方，你這同學還有個弟弟咧，在私立中學讀書的，費用可高了，一年要十多萬呢。」

 

我瞪大眼睛。

 

「噢對了，我給你同學辦轉學的時候，跟餘蘇丞提過一嘴，要他幫忙照應下。」

 

「我怎麼不知道？」

 

「這不是餘家人本來就知道廠子裡發生的事嘛，順嘴就跟餘蘇丞提了，你又不清楚，就不費事跟你說哦。」

 

我還想繼續問，方璇突然走過來，小聲地說：「許叔叔，我媽媽已經包扎好了，謝謝你把他送過來。」

 

老許一揮手：「本來就是被我的車嚇摔的，妥妥得我送。」

 

方璇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片瞬，又低下眼睛，有些躲閃。

 

老許進病房的時候，方璇媽媽突然SS地拉住他的手：「都怪你，我骨折了，你得賠錢，要二十萬。」

 

老許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慌亂：「好，好，我賠。」

 

我看向方璇媽媽，問她：「這二十萬和之前的一百萬，會用在你自己和方璇身上嗎？」

 

方璇媽媽一愣，她挑起眉頭：「你說什麼呢，哎你是誰啊，怎麼亂打聽人家家務事？」

 

不等我開口，方璇的聲音驀地插進來：「媽，什麼一百萬，你不是說廠子不肯賠嗎？」

 

彷徨又不可置信的語氣。

 

「方璇，我現在不跟你說這些，我膝蓋疼著呢，動一下骨頭都在響，你快回家，給我弄點粥過來。」

 

老許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眼見著氣氛不對，他把我拉出病房，「星星，你別亂說話。」

 

我嚴肅地對他說：「爸，二十萬不能給，除了醫藥費，其餘一分也不能給。」

 

「不是……你怎麼還管上大人的事了。」

 

「你聽不聽我的，你不是說我有文化嗎？」

 

「聽聽聽，可這事不是跟你同學有關系嘛，你看見她那小身板沒，瘦得跟吃不上飯一樣。」

 

「那二十萬給不給，她都吃不上飯。」

 

老許沒聽明白。

 

我讓他先別管。

 

8

 

聽說方璇的生活依舊沒什麼變化。

 

隻是臉上愁容更濃。

 

她應該知道了賠償的事，見到我會躲。

 

好意嘛，是不收的，隻會把手臂收起來抱得緊緊的。

 

我也不執著要幹些什麼。

 

想起在補助表上看到的生日日期快到了，就隨手寄了份禮物過去。

 

結果一不小心，把很久以前的一部舊手機給放進禮物盒了。

 

手機裡面的內容可不得了，尤其是短信，一刷下來全是被追債的。

 

方璇趕緊送回來給我。

 

我態度惡劣地問她：「你有沒有傳出去？」

 

方璇額頭上冷汗直滲：「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我不信，你把這個收了，收了我的東西我才信你不會把我的事抖摟出去。」

 

方璇無助地摟住我塞過去的新毛衣，「許星，我真的不會說的，我什麼也沒看見。」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弄點實際的我怎麼放心，你得記著我的要求，知道沒？」

 

方璇很無奈地點點頭。

 

後來，我又扔了雙鞋子給她。

 

「買回來就看不上的過時貨。」我說。

 

還有一張在舊學校的飯卡，年末才過期。

 

「不用白不用。」

 

「謝……謝星星。」方璇咬了咬唇。

 

9

 

舊手機的事，方璇就這麼給我保密下去了。

 

但因為放學後老往她那邊跑，所以燕清的社團我去得不勤。

 

再去的時候，才知道盛洋都在外面參加比賽都得獎了。

 

他跟我這種因為一時心血來潮才開始學的不一樣，聽說是從小燻陶，來社團純屬是練下手的。

 

結果一出來，連老師都驚訝不已。

 

當即就誇了好久。

 

好幾個同學頓時就去鬧盛洋，讓他請客吃飯。

 

盛洋笑著說請客沒門，應該是大家給他送賀禮才對。

 

於是盛洋的包裡多了一大袋零食。

 

我沒帶零食過來，直接在學校的書屋買了一撮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