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生最得意的是——
他拿鐵鏈拴住了個乖女人。
但他錯了。
1
我從小就知道,我生活的這片棚戶區是雲城最髒、最亂的地方。
這裡夾在兩片拆遷廢墟中間,垃圾遍地,到處都是腐爛的味道。
一堆堆垃圾中間,有著大大小小,用木板、幕布、塑料殼子搭起來的棚子,便是這裡的居所。
每個棚子裡都蜷縮著一個披散頭發的瘋婆子,她們是棚戶區“收留”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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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樣,每個棚子裡的小孩都有一個瘋子媽媽和一個乞丐爸爸。
但我的媽媽不同,她是這一片最愛幹淨、最乖的女人。
大多數時候,媽媽不哭不鬧,連呼吸都很淺。
她每日一個勁兒地擦地、擦身子,在垃圾堆中間擦出一片幹淨的地傻坐著,像一個沒有生氣的“物件”。
唯獨爸爸靠近她時,媽媽就會抱緊自己,顫抖不止地哭泣。
我猜,她是被爸爸打怕了。
乖女人的獎勵很明顯,她不像其他媽媽脖子上拴著一根很粗的鎖鏈。
隻是雙腿拷著腳鏈,腳鏈很短,但也足夠她在狹小的“家裡”活動。
其他乞丐都羨慕爸爸,說我媽聽話,不惹事。
隻有我知道,夜裡,爸爸會在粗重的喘息間歇,給媽媽狠狠幾個巴掌。
“叫啊,叫啊!媽的,跟條S魚一樣。”
2
我們的家是一個鐵盒子,四周生了苔藓,牆上的鐵皮也生了鏽。
媽媽的東西不多,一隻粉色的碗、脖子上一根紅繩,就是她的全部。
她對這兩樣東西愛惜如命。
有一次,爸爸拿乞討來的10塊買了酒喝,劣酒下肚,平日懶散如泥的爸爸暴露本性。
“你為什麼不去討錢?老子一個人,怎麼養得過來你們?啊?”
話說著,爸爸的手就要去掐媽媽的脖子。
媽媽驚恐地抱著頭哭道:“我錯了我錯了。”
黝黑粗糙的手靠近她的脖子,隨後轉了個向。
爸爸要去拿媽媽脖子上地紅繩。
“什麼玩意兒這麼稀罕?這麼多年都不許老子看看。”
媽媽由顫抖求饒變得發了怒,她驚聲尖叫著,蹭地站了起來,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胸前,另一隻手抄起角落的一個玻璃瓶子,就要砸下來。
我撲了過去,拉開爸爸:“別打了,別過去,媽媽會發瘋的。”
爸爸一腳將我踢開,媽媽哭嚷得,便更厲害了。
不一會兒,鐵門外聚集了十幾個乞丐叔叔,爸爸被大家拉住,怒目欲裂地看著地上的我。
“你這狗娘們兒生的狗崽子,長本事了,敢攔我了。”
他說著給了我一巴掌。
我眼冒金星,驚恐地捂住臉,向媽媽爬過去。
眾人嘻嘻哈哈,仿佛在看什麼精彩的戲。
“小姑娘可不能打,打破相了誰看得上?”
“是啊是啊,轉手不出去,又要砸手上。”
“老李,你消消氣,這棚子不牢實,要是塌了就麻煩了。”
我和媽媽緊緊抱在一起,小聲地安慰媽媽。
“沒事了,沒事了。”
媽媽哭聲弱了些,驚嚇過度,她無意識地呻吟著。
她的淚水湧出,擦過她右臉上一道駭人的傷疤。
我不知道她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
但我知道,媽媽就是這樣“砸”在爸爸手上的。
3
棚戶區的每個媽媽都有點“瑕疵”。
這個詞,我是跟著隔壁的劉二狗學的。
他是隔壁劉叔叔的兒子,上頭還有一個姐姐。
去年,一個大胖子帶姐姐上了一輛面包車,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回來。
劉二狗熟練地復述著爸爸的話——
全乎的男孩是這一片最值錢的,這之後是有點瑕疵的男娃、全乎的女娃,最次的就是我媽媽這種,瑕疵很大的女人,她們年紀大了,長得還醜,隻能砸手裡。
他說這個頭頭是道,仿佛在為自己是個全乎的男娃驕傲。
我問他,她的媽媽哪裡有瑕疵?
他如數家珍:“我媽跛腳,鐵娃子媽媽臉上有一大塊胎記,還有就是大海的媽是個啞巴……”
我掰著指頭數,他說了11個媽媽。
11個媽媽都被關在棚子裡,脖子上拴著鏈子,我很難見到。
“爸爸說,很快就會有人看上我,我就要去享福了。”
劉二狗說完,又一臉譏笑的看我:“反正,我肯定比你值錢。”
我思緒萬千,有些難過,又有些慶幸。
因為不值錢,我5歲時,求著爸爸讓我識字,說這樣可以提高價錢。
我每天跑兩公裡去小賣部偷看電視,去垃圾堆裡撿書。
日積月累,我認得的字越來越多,有沒有變得更值錢我不知道。
隻覺得看媽媽,越發地心痛,看爸爸和劉二狗等人越發地厭惡想吐。
4
秋天,我發現媽媽懷孕了。
她瘦小的身子開始顯懷,小腹隆起。
我問媽媽,這是弟弟還是妹妹。
媽媽隻是呆呆地搖頭。
“不是……都不是,是魔鬼,像你一樣。”
我半張著嘴,說不出話。
我想要跟媽媽說,我跟他們不一樣,因為我幾次想去找人來幫她;
但又無從說起,因為每一次失敗,換來的都是媽媽身上更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無聲地,承受著爸爸用來警告我的“毒打”——
“成了就算了,要是不成,你媽就得斷條腿。”
這麼說來,我也是害她的“兇手”之一。
因為媽媽懷了孕,爸爸出門乞討的時間變長了,偶爾要到大米和肉就給媽媽吃。
媽媽端著她的小粉碗,麻木的往嘴裡塞吃的。
爸爸看著她,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對,就是這樣,多吃點,才能生個值錢的大胖小子。”
他一句一句地說,媽媽的臉色便一分一分地更沉。
最後,媽媽扔了碗裡的吃食,隻抱著自己的粉碗。
5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一年就要到頭了。
棚戶區下了很大的雪,雪花落地,變成惡臭骯髒的雪水,整整一晚才能積起厚厚的白雪,將髒汙的棚戶區蓋住。
蓋住了,我會覺得好受一些。
但媽媽不這麼覺得,冬天又冷又潮,家裡長老鼠、生蟑螂,她怎麼也擦不幹淨。
於是,冬日的晴天成了她的救贖。
放晴時,她艱難地託起大肚子,把自己往門口挪動。
我看著她渾濁的雙眼,走過去為她撿起鐵鏈,讓她挪動得輕松些。
終於到了門口,媽媽倚靠在門邊,偏過身子,努力探出頭去,陽光照在她臉上,她一邊哭一邊微笑著。
我扶著她的身子,助她坐穩了些。
我的心裡有個地方針扎了似的疼。
“媽,我想讓你天天曬太陽。”
媽媽怔愣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鐵鏈子。
我了然點頭:“我會找到大斧子,砍斷鏈子,你想去哪兒都行。”
她嘴角發抖,一臉難以置信:“走,我有家的,我有家的。”
說著,媽媽捏緊脖子上的紅繩。
6
臘月,快要過年了。
我在棚戶區附近,翻遍了垃圾桶也沒有找到斧頭,頂多有把頓刀。
太陽還沒落山,我著急忙慌往回趕。
這幾天我格外緊張,因為媽媽一年一次的發瘋時間又要到了。
從我記事起,我見過她跑去馬路上,試圖讓車子將她撞S。
用鐵鍋砸自己的頭,要砸S自己。
去年,她用玻璃碎片割手腕,還差點被拍送溫暖的電視臺拍到。
這樣的“瘋症”,每年春節前就會鬧上一次,不過每次都會被爸爸制止。
但今年好像不同,因為媽媽不再鬧了。
我匆匆趕到家,看到媽媽又跪伏著、機械地擦地,松了口氣。
臘八節,棚戶區的雪更厚了。
大馬路那頭一片嘈雜,我看見一群穿黑衣服圍紅圍巾的人從車裡走下來。
領頭的,我在小賣部的電視機裡見過,是第一鋼鐵廠的廠長。
他走在前面,手裡提著大米和臘肉,正對著一旁扛機器的年輕人說話。
一年一次的送溫暖來了。
劉二狗的爸爸熟稔地跑向前去,邊走邊踹響每家每戶的“門”。
霎時,壓低聲音的怒罵聲此起彼伏。
“噓,老子給你解了這鐵鏈,你安分點。”
啪——一計響亮的巴掌響起。
“不許哭,給老子笑,不笑,領了肉不給你吃。”
“不老實,我S了你女兒!”
這樣的情形我看了幾次,每次都頭皮發麻。
我回頭看向媽媽,爸爸正在給媽媽解開腳鏈,他指著我惡狠狠地威脅媽媽。
“你這次敢跑,老子把你的狗崽子扔河裡。”
我以為她又要發瘋,不想,媽媽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好。”
7
媽媽這次發瘋出乎所有人意料。
廠長一行人走進棚戶區。
往日裡的打罵哭鬧忽然不見了,媽媽們都笑臉盈盈地站在自家乞丐身旁。
兩人一對,有的還牽上了手。
太和諧,太幸福,我胃裡突然翻江倒海,扶著樹,將肚子裡吐了個幹淨。
電視臺的話筒聲音震天,記者話裡洋溢著歡欣雀躍。
“底層人民互助自救的景象徐徐展開。”
“棚戶區的乞丐們,人雖窮,但志不窮,他們收留了十餘名失智女人,不離不棄,在苦難中結成了幸福家庭。”
話畢,人群開始前行。
他們在每個棚子前站定,廠長遞過去一袋又一袋的大米和臘肉,每個口袋裡面都有一個紅包。
女人們笑著道了謝,接過食物。
鏡頭外,男人們則從口袋裡搶過紅包。
我知道,等到過年那天,棚戶區又會變成醉鬼的天下。
到了最裡頭,我和爸爸媽媽並肩站著。
媽媽梳著利索的小辮,她擦幹淨了臉。
表情一掃平日的S氣沉沉,就算臉上有個駭人的疤,看起來也是這一片最有精神頭的女人。
廠長笑盈盈地走過來,我聽見記者說,棚戶區雖然貧苦,但底層人民的精神面貌卻格外好。
鏡頭立馬對準媽媽的臉,將她攢了一年生氣的笑臉拍了下來。
媽媽接過大米和臘肉,對著鏡頭笑道。
“謝謝廠長和好心人們,有了大家的關心,我們棚戶區,一定會一年比一年好的。”
聽到她流利雀躍的話,我忍不住驚訝,這和平日裡寡言的媽媽簡直判若兩人。
她說的這句話,也正是去年慰問時記者站在我們家門口說的。
那天她受傷的手腕上纏著布條,爸爸對她說:“你就算尋S,我也不會給你醫,你隻能S在這裡,永遠別想離開。”
媽媽聽後,忽然不哭不鬧了。
那天,爸爸不許她出來,她隻能蜷縮在一塊黑布後。
沒承想,媽媽竟將這句話聽了去,背了下來。
媽媽的話讓廠長笑聲更高了。
“好啊,隻要咱們心中有希望,棚戶區的天一定是豔陽天。”
媽媽擦了擦自己的雙手,伸過去,虔誠地握住了廠長的手。
“感謝廠長,感謝電視臺。”
8
慰問就要結束,記者看了眼媽媽,忽然轉過身來。
“大姐,您能再說幾句嗎?我們再發您一袋大米。”
爸爸一聽眼睛亮了亮。
劉二狗的爸爸小聲罵道:“這婆娘知道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去要米,不像你媽,就知道哭哭啼啼。”
劉二狗攥緊拳頭,跺腳氣道:“都怪媽,我要輸給靈丫頭了。”
爸爸肯定的眼神,便是同意了媽媽接受採訪。
媽媽說我們家不好看,自己要站在大樹下說。
機器搬去大樹下,隔開了爸爸和媽媽。
其他的人全都湊熱鬧圍了過來,爸爸揚了揚下巴,頗為得意。
我站在媽媽身後,和她牽著手。
媽媽面對鏡頭笑了笑:“我們棚戶區雖然破破爛爛,但是我們家家戶戶勤勞團結……”
記者滿意得緊,在鏡頭外對媽媽豎起大拇指,示意她繼續說。
我也小聲道:“媽媽,你真厲害。”
她按了按我的手回應我。
就在爸爸被她的話哄得心花怒放時,媽媽忽然扯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紅繩,紅繩拉出,是一個圓形的盒子。
所有人還不得反應,媽媽打開盒子,裡頭露出一張照片。
她又從衣服下,拿出那隻粉色的小碗。
照片和碗對著鏡頭。
“我叫靈丫頭,我想找我的家人,我是被拐……”
一句話沒說完,爸爸的拳頭忽然砸了過來。
其他的乞丐也伸過手,遮鏡頭、推搡記者和攝影師,大樹下,男人在咒罵遮擋,女人則在哭喊尖叫。
媽媽的話讓女人們都沸騰了起來。
“我們也是……我們也是!”
記者被擠得站不穩腳,女記者的頭發亂了,男攝像險些沒拿住攝像機。
哭天搶地和吵吵嚷嚷的一片混亂中,我拉著媽媽往大路上跑。
喇叭的聲音傳來,記者嘶聲力竭道:“不要擠,不要亂,撞壞了機器你們可賠不起!”
人群中忽然出現第三種聲音,那是孩子的哭聲,劉二狗帶著十幾個孩子尖聲大哭。
“哎喲,媽呀,你怎麼又犯病了。”
“媽,不鬧了,不鬧了,咱家賠不起。”
“我媽是個瘋子,她的話不能信啊不能信。”
說著,各家去拉各家的“媽媽”,女人們被男人懷抱著。
不一會兒,棚戶區又安靜了。
我知道,他們攥緊了拳頭,咬牙惡狠狠地說著話。
“再吵,我就S了你孩子。”
9
我拉著媽媽拼命往大路跑。
她大著肚子,又長期沒怎麼行動,踉踉跄跄,走幾步摔一下。
不出所料,她很快被爸爸逮住了。
我跑在前面,回頭一看爸爸發狠地拽著媽媽的頭發,把她S命往回拖。
“靈丫頭好啊,你跑,你個不值錢的貨色,跑了就是給老子減輕負擔。”
我見媽媽的眼睛不斷湧出淚水,她看著我,無聲地對說。
“跑,跑,你快跑。”
我不敢想象,我走了媽媽會遭遇什麼,就算是打S我,我也不忍丟下她一人。
我木然地往回走:“不跑了,我不跑,你放開媽媽,她懷著弟弟呢。”
爸爸的手更加用力,媽媽吃痛地悶哼一聲。
“弟弟,你的大胖小子,你再動媽媽,他就S了。”
爸爸總算是冷靜下來,反手鉗制著媽媽的肩膀,強行將她往回拖。
我跟著他們身後,止不住的哭。
媽媽平靜了一年,想的出逃計劃又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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