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更何況,這個王朝搖搖欲墜,若真是一朝崩塌,你是前朝妃子,能逃到哪裡去?我憐憫你,才來救你。」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謊。
她似乎沒有對我撒謊的必要。
但我,不想離開。
我沒有說謊,在葉家我是不受寵的庶女,沒有人在意我。
年少時我也羨慕過長姐的出身,可後來發現,長姐雖是嫡女,卻也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兒。
女兒。
父親對我們從不上心,長姐每日讀書誦經,希望父親能誇耀她一二,可父親從來隻是穿梭於各個夫人的房間,嘆息著為什麼不能給他生個兒子,難道是他命裡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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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不是子嗎?我當時是想問的,但沒有問出口。
可是到了宮裡,我是皇帝的附庸,除了位分比我高的妃子,誰見了我不是小心翼翼?
即使是曾經看不起我的父親,也要在見到我時跪拜行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不想失去這點淺薄的權力,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這樣愉快的東西。
就算危在旦夕,也想握緊手裡的一點點權力。
這就是這樣的我,可能長姐會覺得我可悲吧。
可我就是這樣的人,我進宮不是為了什麼葉家的生S,我也不會覺得虧欠所謂的父親。
我隻是,要握住這一點點讓自己尊榮華貴的東西而已。
於是我搖了搖頭:「我不想出去,未來所有挫折我自己承擔。」
那女人切了一聲,似乎是感覺無趣。
我連忙追問:「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美人皮是這幅明豔外表,那美人骨到底是什麼?」
女人笑了:「再過三日,會有一場宮宴,到時你可以看看呢。」
7
三日後,花神宴。
我被降下御旨,解除禁足,可以參加宴會。
在宴會上,我見到了長姐,她容貌更盛,早已不是什麼小家碧玉的美了。
我同樣見到了那個新來的美人,麗妃,她漂亮得讓我吸了一口涼氣。
少有的能與我這張美人皮相較高下的美貌。
我看到麗妃一身紅衣滑進舞池,開始為宴會起舞,不由得心中一動。
這樣天生的貌美,這樣的才情,被寵愛也是理所當然吧。
麗妃的裙擺像無數飛鳥,皇帝的目光追逐著她的身影。他的眼中是欣賞,是喜歡……這樣的眼神,曾經也落在我身上過。
長姐坐在我對面,出乎我的意料,她輕呷了一口酒水,神色淡然,仿佛周遭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又變得美麗了,也越來越不像那個在葉家整日苦讀,愁容滿面的少女。
?她一點也不像那個長姐了。
我坐在席間,忽然五味雜陳。
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說她不像以前呢,從選擇美人皮的那一刻起,葉家的庶女那張粗陋的面孔,也不在世間了啊。
我和長姐,都不像是以前的自己了。
麗妃舞畢上前,向皇帝盈盈一拜,身姿窈窕,宛若芙蕖。
皇帝召她上前,賜座於他的身側。
我愣了一下。
皇後尚在人世,隻是近來與皇帝不和,遇到宴會也會託詞自己身體不好,並不出席,所以皇帝右側的位子往往是空的。
那個位子,應當是皇後的。麗妃坐上去,於禮法來說,是大不敬。
她竟然受寵到這種地步嗎?我舉杯喝下一杯酒,那酒漿自我喉嚨滑過,辛辣到我嗆出聲。
我也曾寵冠後宮,但從來沒有得到如此厚重的聖恩……我下意識看向長姐,發現她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有些不悅。
她也在嫉妒麗妃的恩寵嗎?還是後悔不曾答應邪術師,離開皇宮?
這樣的恩寵,難怪那邪術師勸我離開。
麗妃似乎絲毫不察覺自己的逾矩,皇帝欣然賜坐,她也就高高興興地坐在了皇帝身側,撒嬌似的向皇帝討要賞賜。
金座上的皇帝欣然允諾,大太監開口宣賞,聲音若洪鍾。
陛下多年不曾如此高興,如今要賞賜麗妃一件珍寶。
席上眾人紛紛歡呼雀躍,猜測了起來。
皇帝富有四海,他可以稱之為珍寶的,又是什麼東西呢?
金鑾殿上,大太監淨手焚香,鄭重地捧出一個精致的玉盒,遞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親自打開,取出一套玉佩組件,整組玉佩繪成鳳凰樣,每一片皆是玲瓏剔透,在大殿的燭火下光華萬丈。
我心中暗叫不好。
「這是我朝先太皇太後所佩多年的『鳳鳴玉佩』,珍寶藏於閣中多年,終於有了配得上它的美人。」
「今賜予麗妃,以贊她容光似神。」
麗妃接過玉佩,盈盈一拜,她無疑是得意的。
而大殿中的討論逐漸低了下去,我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心中隻覺得恐懼。
陛下,真的不把皇後當回事了嗎?縱然往日宮中已有傳言,陛下不滿皇後的兄長和哥哥許久,因此遷怒於她並不寵幸。
可皇帝之前從未做過如此荒唐的事情。
我忽然明白了邪術師那句「搖搖欲墜」是什麼意思。
皇後那困守邊疆的哥哥和兄長是武將世家,早已成了氣候。
如今陛下為寵幸一人如此荒唐,他們真的不會借口什麼,鬧一鬧嗎?
就算是我這樣的小官員庶女,見識了皇妃的地位與尊榮都不想放手,何況是在權力裡浸淫的世家將軍呢?
我正胡思亂想之際,坐在我對面的長姐忽然起身。
她緩步走到正廳,面對皇帝,輕聲道:「陛下,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像一朵蓮花,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皇帝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長姐,點頭道:「說吧。」
長姐微微一笑:「麗妃娘娘才貌雙全,確實值得陛下垂憐。」
「但臣妾以為,後宮之中,尚有皇後娘娘坐鎮,若是賜禮不合禮制,於私,有傷國母之心,於公,恐會混淆尊卑,傷及國本。」
一片寂靜中,我手中的杯子砸到了桌子上。
群臣震顫,原本應該由他們指出的不合禮制如今被一後宮小女子提起,眾人面色也不好看,仿佛被扇了幾個耳光。
皇帝的面色沉了下來,他問道:「你這是在教訓朕嗎?」
長姐面色平淡,不卑不亢道:「臣妾不敢。隻請陛下三思。」
皇帝沒有說話,他看著長姐,雙眼仿佛孕育著雷霆萬鈞。
我不知道長姐在發什麼瘋,但身體已經下意識蹿了出去。我跌撞著跑到了長姐身邊跪下,擠出一個笑容道:「陛下,妾身也有話說。」
皇帝眼中積攢的怒氣被我連滾帶爬的動作打斷了,連著著麗妃都一臉忍俊不禁,她輕笑出聲,狐狸似的眼睛從我和長姐身上滑過。
「怎麼今天一個兩個的都有話說。」她笑著轉頭看向皇帝,「陛下,你讓她說說嘛,我也想聽。」
皇帝施舍似的點了點頭。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會說什麼?我下意識就跑過來了。
腦中思索片刻,我戰戰兢兢開口道:
「陛下,臣妾以為,陛下所賜並無不妥之處……陛下,陛下是真龍天子,自古龍鳳呈祥,真龍愛誰,誰就是鳳凰,麗妃美麗端莊,陛下喜歡她,她就配得上這鳳凰!」
我的言辭擲地有聲,話出口後,群臣再一次沉默了。
為我的不要臉。
我看了一眼站著如一杆翠竹的長姐,她看著我,滿眼鄙夷。
皇帝大笑了起來,他指著長姐說道:「你以後,好好和你這個妹妹學學。」
長姐還要再說什麼,我卻已經麻利地起身謝恩,拽著長姐回到了席位。
她眼神冰冷,聲音不大卻正好被我聽到,她問:「你這樣,和佞臣有什麼區別?」
8
我這樣和佞臣有什麼區別。
大概是佞臣不用陪皇帝睡覺吧。
我笑了。
長姐沒有理睬我,她走得很快,似乎是早已忍受不了這花神宴上的靡靡之音。
我在她身後看著她,她的腰杆很直,像一株松柏。
她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片刻悲哀,又瞬間恢復正常,然後她離開了。
我愣在原地,心中瞬間一片冰冷。仿佛什麼恐怖的事情在剛剛一瞬間發生。
於是顧不得宮妃體面,我提著裙子追了上去。
長姐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小秀女,她的寢宮靠近御花園,交界處種滿了竹子。
我追上去時四周竹葉婆娑,她神色平靜,帶著一點困惑看著我。
我帶著恐懼喊道:「你為什麼不離開皇宮?葉家有我一個皇妃還不夠嗎?你為什麼不離開?」
她皺眉,問道:「你來到底是要幹什麼?」
我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入宮是要做妃子,要享福,要當人上人,你是為什麼?」
她的神色瞬間變得鄙夷,她說道:「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你是為什麼要入宮?」
長姐輕輕一笑,淡然道:「我自然是要做君王的賢妃,如今中宮久病不出,後宮紛亂無度,又有佞臣小人迷惑君王。」
「我入宮,自然是希望匡扶清流,綿長國祚。」
我心中逐漸冷下去,但還是強撐著問道:「那葉家呢?你的母親還在葉家,她一直希望你能幫你父親在官場上有所成就,你還願意幫葉家嗎?」
長姐的眉頭皺了起來,她似乎有些動搖,思索了片刻後,她答道:
「父親並不是一個有才幹的人,我不會幫他。」
我松開了手。
長姐看著我,神色平靜:「你問我這些幹什麼?」
我看著她,她已經很美了,又自帶一種羸弱的風流,如同春日的青竹。
但我卻隻能想起童年時,那個有兩道粗眉毛的小姑娘,我跪在祠堂前時她偷偷遞來的粥和饅頭,她陰陽怪氣的聲音。
「姨娘養的就要有點分寸,真以為自己是兒子呢。」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葉家嫡女,我要給葉家光宗耀祖的。」
「我要給我母親爭诰命的,女兒怎麼了,女兒也能爭,何必看不起我。」
「你還真看不起我啊?看我不打你!」
我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些。
眼前的長姐見我不答話,扭頭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伺候我的宮人忽然驚慌地用帕子沾上我的面孔,我疑惑地看著她,才發覺自己竟然流了兩滴眼淚。
「不用擦了,不是什麼傷心事。」我平靜地說道,「不過,你知道嗎?我姐姐S了。」
9
我不知道美人骨是個什麼東西,但我知道,它把一個人從芯子裡換了。
那個女人已經不是我記憶裡那個粗眉毛的小女孩了。
外表不是,裡面更不是。
失魂落魄之際,我撞到了一個人,那人個子很高,衣衫內似乎墊著護心鏡一樣的東西,我一頭撞了上去,隻感覺痛得要命。
那人扶住我,問道:「你還好麼?」
我抬起頭,看到一張算得上俊朗的面孔,他眼睛很黑,像井水裡的石頭。
我看到了他眼中我的影子,與飛快閃過的那一抹驚豔之色。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我沒有回答他,飛快退後一步,侍女擋在我的身前,警惕地看著那人。
「你是誰,御花園這種地方你怎麼敢來?」
他笑了笑,說道:「我有什麼不敢來呢?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搖了搖頭,他輕輕笑了笑,沒多說話,隻是看著周圍的竹影說道:
「這些竹子,可是為我母親種下的,如今我來這裡,竟然會被一介宮女指責。」
侍女被激怒道:「住嘴,你可知衝撞的是景妃娘娘,還不……」
「住嘴!還不賠禮道歉?」
我呵斥住侍女,她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跪下請求饒恕。
我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硬擠出一個笑容,所幸美人皮足夠美豔,這樣的不自然往往被輕易遮過。
他臉上帶著一絲微妙的笑意,輕聲道:「原來是景妃啊……」
我再次退後幾步,扯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見過昱王爺。」
陛下同父異母的弟弟,備受先帝寵愛。
因其母妃酷愛翠竹,御花園填了兩處湖泊,種滿了竹子。
我在心裡想著,面上不動聲色:「這奴婢愚笨,不懂規矩,衝撞了昱王爺,還請見諒。」
昱王沒說話,反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忽然問道:「你這幅前倨後恭的樣子,是天生的麼?」
我尷尬地笑了笑,著看向昱王道:「這孩子不懂規矩,王爺見諒,不打擾王爺賞景,我先走了。」
他沒為難我,卻也沒說什麼。隻是輕輕笑了笑,自顧自地從我身邊走過,帶著一陣香風。
他走向竹林遠處,我松了口氣。
走到竹林盡頭,鬼使神差間我回頭看了一眼。
昱王也在看我。
我們的目光相撞,皆是一怔。
我忽然想到,曾經那樣寵愛的妃子,她的孩子卻沒能當上皇帝。
這些年來,很不甘心吧?
10
宮內的日子依舊慢慢過著,平淡的日常裡是麗妃盛寵不斷的各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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