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思漸漸清明,臉頰燒紅,卻訥訥不能言。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我閉上眼睛,「你走吧。」
他卻不走,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捧起我的臉龐,然後,更深地吻了下來。
?
3
京中無人善彈琵琶,除了陛下。
他說要教我彈琵琶,老師就隻能他來做。
白山墨常常傳我入上書房,靡靡之音縈繞於雅正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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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琵琶出入宮殿,白色裙裾盛開如六月蓮花。
人人都說國師生了一個好女兒,冰清玉潔,不諳世事。
唯有白山墨知道,我看向他的每一眼,都帶著嫵媚,帶著勾引。
隻是他不動不搖,宛如入定老僧,隻耐心教我琵琶、做我的老師。
我忍了又忍,專心彈琵琶,做一個好學生。
其實都不用專心,這早就是我的本能,在我的記憶之初,就已經镌刻在骨血之中,與我的生命一起奔騰。
白山墨不再批閱奏折,目光定在了我身上:「鳴玉,你很有悟性。」
我就笑,銀甲劃過四弦,嫋嫋一曲綠腰。
就在這樂聲中,我溫柔看他:「那,陛下有沒有更喜歡我了一點呢?」
白山墨避而不答,過來糾正我的坐姿。
我不從,仰著臉瞧他:「陛下,我並不是傳說中的那個樂姬,我不必處處與她相似。」
他的手僵了一僵,低聲:「是啊,你不是。」
我的琵琶彈得越來越好,主要是我懶得裝傻。
白山墨不大管我,他對我的態度,更像是對待女兒,而不是對待有可能成為寵妃的女人。
我覺得沮喪,因為我勾引不到他。
古往今來,許多名篇都是在詩人失意時所作。
我不是詩人,但我能與他們共情,我要做一件出格的事情,以此排遣我的失意。
我想爬御花園最高的那棵樹上彈琵琶,想象中風吹起我的裙擺,那一定美麗得不得了。
然而我並不會爬樹,因此我選擇遊說一五。
少年的臉上寫滿拒絕:「不行,這不安全。」
我拽著他的衣角撒嬌,委屈:「可是我真的很想上去嘛。」
一五的手指握成拳,是下不了決心的模樣,我踮腳,在他臉頰突襲了一口。
他小聲:「那……那好吧,但你一定要小心。」
他終於把我舉上他肩頭,隻是他握住我腰肢的手在不自覺地發抖,讓我有些為難。
「你要抱緊我,不然我會摔跤。」?
一五沉默不語,握在我腰上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好疼,你掐得太用力了。」
一五的手立刻松懈下來,後果就是我失去了著力點,向後倒了下去。?
我想我要摔傷了,我這麼怕疼,等會兒要多掉些眼淚,好讓他心疼才行。
然而並沒有。
我摔進了一五的懷抱,有點涼,是我喜歡的溫度。
我抱著一五的脖頸,他怔怔地看我。
我覺得好笑,伸出一根指頭點他額頭:「呆子。」
天光漸明,晨曦稍露。
我坐在樹梢上,自顧自地撥亮一個音。
琵琶聲破空而起,如銀瓶乍破,如裂帛碎玉。
果然有風輕輕吹,卷動我白色的裙裾,空中盛開了一朵白色蓮花。
漸漸的,有羽翼振動的聲響,與琵琶聲相和。
空中飛來群鳥,羽毛鮮豔,鳥喙鋒利,飛行的軌跡曼妙而詭譎。
那是不會出現在京城中的異鳥,它們聽出了藏在琵琶聲中屬於同類的呼喚,從重山飛到了宮殿。
朝陽慢慢升起,霞光鋪滿了天空。
我猶自垂眸撫弦,連音成曲,是哀傷,也是眷戀。
不知何時,大樹下聚滿了人,有的在痴迷地看天,有的在痴迷地看我。
不知是誰先跪下,又是誰高呼:「天降異象,百鳥朝鳳。」
我冷冷地牽出一個笑,心想這麼多年過去了,世人還是毫無長進,無知得可笑。
遠處有明黃緩慢靠近,是陛下聖駕即將到來。
我撥弦,改成相思曲調,碾碎紅豆,藏進音律。
每一音,都是求而不得、輾轉反側的音。
我沙啞吟唱——
「望君處,江悠悠。化為石,不回頭。
此恨綿延四百年,琵琶聲停無歸期。」
白山墨站在樹下,周圍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
他看了會兒霞光與飛鳥,許久,他衝我張開雙臂:「鳴玉,你下來。」
我本該害怕,但為了顯示對他的信任,我義無反顧地跳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懷抱很溫暖,帶著檀木香氣,我學小貓,在他懷抱蹭了蹭,說:「陛下,你終於想起我了。」
他就這麼旁若無人地抱著我,低頭笑了笑:「你又栽贓,我明明時刻惦記著你。」
我縮在他的懷裡,心口突然漫起了火燒火燎的痛苦。
地獄業火,焚燒在了我的五髒六腑裡。
該S的火刑。
我渾身乏力,額頭也沁出了冷汗。
琵琶從我手裡滑落,掉在地上,發出了沉重的鈍響。
餘光瞥見木板摔裂了,我想白山墨大約會很生氣,因為這是他親手做的琵琶。
但他看也沒看琵琶,眼睛望向我,神色忽然變得恐懼和擔憂。
我剛想問你怎麼了,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血就這麼流了出來,鮮紅一片,在雪白的衣襟上顯得尤為可怖。
我生病了,病得很嚴重。
御醫查不到病因,隻能給我開些滋補的藥方。
其實我知道是為什麼,我奪人魂魄,逆轉輪回,勉強長到十四歲,已經耗盡了所剩不多的修為。如果沒有精魄來維持我的生命狀態,我就會日漸凋零,直至成為白骨。
白山墨是天子,身體狀態長久地停留在了十七歲,可見他精魄極盛,是絕好的補品。因此我反復勾引,為的是採陽補陰,延緩我凋零的速度。
此刻,這個補品正趴在我的床邊,龍袍都有了褶皺,一隻手還緊緊將我拽著。
我動一動手指,他就驚醒了,眼睛裡有了紅血絲,「鳴玉,你醒了。」
我抱住他哭泣:「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手指擦去我眼角的淚珠,說:「我不會再讓你生病。」
此後我昏昏沉沉,幾度陷入昏睡。
白山墨開始在我殿內批奏折,為的是能常常看見我。
一日我醒來,透過層層的帷帳,看見了我父親的身影。
剛睜開的眼睛立刻閉上,因為我聽見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阿黎。
「我總覺得,鳴玉和阿黎越來越像,譬如容貌,譬如能引來百鳥的卓絕技法。」
父親笑了:「陛下,妖孽臨S前喪失了法力,又沒了琵琶寄生,必S無疑,您不必擔心。」
白山墨沉吟片刻:「阿黎S的那天,鳴玉剛好出生。你說,有沒有可能是轉世輪回?」
父親帶有一絲驕傲道:「陛下,那妖孽被臣誅S的時候魂飛魄散,斷無再入輪回的機會。臣給鳴玉算過命,她是天生的鳳命,是大吉大福之人,也絕不可能是妖孽轉世。」
「罷了,你退下吧。」
腳步聲響起,帷帳被掀開,我連忙閉上了眼睛。
白山墨的手指撫過我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最後停在了我眼角的那顆淚痣。
他低聲道:「如果你真的是阿黎,你怎麼會舍得不告訴我。你明明是最愛我的,不是嗎?」
我當然不會回答他,我現在可是沉睡的病人呢。
許久,白山墨走了,足音寂寥。
我睜開雙眼,定定地瞧著帳頂,有粘稠的血從我眼角的淚痣滴下。
我面無表情地抹去淚痣裡沁出的血,心裡很清楚,我的時間不多了。
?
4
夜半,我抱起琵琶。
桐木板換了一塊新的,大太監說,是陛下親手換的。
他說著話的時候,眼角笑出了褶子,說話的腔調極盡奉承。
我知道,自我病後,白山墨衣不解帶地照看,眾人都以為我必定是未來的皇後。
大太監會審時度勢,提前拍我馬屁,是希望與我交好。
宮中其餘人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因此,我順利地要到了白衣白裙,順利地上了觀星臺。
撥亮第一聲琵琶的時候,月明星稀,夜色涼如水。
有風嗚咽著吹來,掠起我的發梢。
我學姜太公,琵琶釣魚,願者上鉤。
可我已經坐了兩個時辰了,還是沒有人來。
暗處裡傳來一五的聲音,悶悶的,「你別等了,陛下今天宿在貴妃處,他不會來的。」
我低頭,慢條斯理地取下銀甲,說:「他要是不來,我會S的。一五,我的時間不多了。」
一五忽然暴躁:「你怎麼能這樣?他不愛你你就要為他去S嗎?天底下好男兒這麼多,你,你……」?
「你不明白,一五,我和他不止愛與不愛那麼簡單。我必須要得到他,他也必須要讓我得到。」
「總之我覺得你不對。」一五半晌才憋出一句。
然而我無暇顧及他。
不遠處有燈盞亮起,燈火移動間,我看見了陛下的龍袍。
我站起身來,趴在欄杆上往下瞧。
「小心掉下去。」一五說。
我回過神,看見他站在陰影裡,一雙眼眸執拗地盯著我。
「一五,你走吧。」我說。
「為什麼?」少年一動也不動。
「因為今夜,我會成為陛下的女人。」我篤定地說。
他的眼睛忽然就黯淡下去,轉過身,重新走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白山墨推開了門,容顏還帶著些疲倦。
「鳴玉,你該好好養病,而不是半夜爬上觀星臺彈琵琶。」
我丟下琵琶,撲到他懷裡, 「可是陛下,我夜裡做噩夢,醒來不見你,我很害怕。」
他撫摸我的長發,清淡的桐花香氣便四散開。
白山墨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發直,我低聲喚他:「陛下?」
他眨了眨眼,低頭看我:「鳴玉,你今夜彈的是什麼曲子,有些似曾相識。」
我拉著他在軟榻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瞧著他:「陛下你看,今夜的鳴玉,是不是也似曾相識呢?」
虛空裡漂浮著琵琶音,每一音,都纏綿悱惻。
妖孽施展了媚術,為的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白山墨的眼神忽然變了,是沉迷,是墮落。
他的手指拂過我的眉眼,壓抑著呻吟:「阿黎。」
我挑開他衣襟,滿足地哼一聲:「陛下,我在。」
這一夜,遙遠的星辰不眨眼,偷窺歡好一場。
我像一塊絲綢,被白山墨反復揉皺,又反復熨平。
真好啊,年輕的、鮮活的、生動的精魄,正從他那裡,汩汩流向我。
我與他忘情地親吻,靡靡的琵琶音響徹在虛空,成了浩渺的伴奏。
「望君處,江悠悠。化為石,不回頭。
此恨綿延四百年,琵琶聲停無歸期。」
?
我的病好全了,白山墨開始變得憔悴。
我替他梳頭,象Y梳篦過他的長發,篩出了五六根白發。
我靜默不語,悄悄將白發藏在黑發之中,好讓他看不出來。
戴上金冠,十二道冕旒垂下,銅鏡裡映出一個威嚴的帝王。
白山墨輕笑:「鳴玉,你梳頭的手藝不錯,讓朕看上去穩重了不少。」
他的確穩重了不少,但並不是因為我的手藝,而是因為,他的精魄被我吸食,剩餘的已經無法保持他十七歲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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