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6-24 15:51:343818

十六歲那年,我因為救沈亦川,失去了一條小腿。


 


事後,陽光赤誠的少年在我床邊守了整整半年。


 


做康復時,我冷汗直冒,卻從未喊過一句疼,反倒是一旁看著的沈亦川不管不顧將我攬在懷裡,話音染著抽噎。


 


「盈盈,不做了,咱們不做了。」


 


「走不了路也沒關系,以後我就是你的拐杖。」


 


直至結婚前一個月,我無意聽見沈亦川向朋友訴苦。


 


「如果早知道未來會被道德綁架一輩子,那我寧願盈盈從沒救過我。」


 


「你們不知道我和她睡的時候,看著那條懸空的腿有多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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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逼無奈娶個殘疾人,還不讓我發泄發泄了嗎?」


 


這時,我才知道,我已經成為所有人的拖累。


 


連沈亦川也不例外。


 


1


 


我第一次主動去聚會上找沈亦川是因為我們定的婚紗出了問題。


 


婚紗很漂亮。


 


如蛋糕般蓬蓬的裙尾灑滿了閃粉,可以讓每一位穿上婚紗的女孩都像夢幻城堡中的公主。


 


隻是,婚紗的裙擺太大,婚紗店的人建議用八層魚骨裙撐。


 


我去試過之後,發現僅穿了半小時,假肢銜接處已經磨出了絲絲血跡。


 


店員在一旁友好地問我是否要換一套婚紗,畢竟距離婚期還有一個月。


 


可我腦中卻不自覺閃過沈亦川在陪我試婚紗時,看見這件婚紗抬頭顯而易見的笑意。


 


萬般思索下,我還是轉身對店員說等一等。


 


我捏著手機一瘸一拐趕到朋友群裡要聚會的包間。


 


臨推門之際,我聽見包廂中傳來一向熟悉的嗓音。


 


「我知道我欠盈盈的一輩子都還不清,可總不能將我的一生全部都賠給她吧。」


 


「如果早知道未來會被道德綁架一輩子,那我寧願盈盈從沒救過我。」


 


包間裡坐在主座的男人雙手崩潰地揉著頭發,聲音夾著疲倦。


 


周圍熟面孔的朋友稀稀拉拉地一陣唏噓,少數幾個人將手放在沈亦川肩膀上,似嘆非嘆。


 


「亦川,兄弟懂你。」


 


「你也是命不好。」


 


沈亦川神情卻更加崩潰。


 


「不,你不懂我,沒人能懂我!」


 


「你們知道我每次和她睡的時候,她底下那條懸空的腿有多瘆人嗎?」


 


「那底下沒有腳,懸在半空,掀開褲子,是一塊萎縮的肉塊!」


 


「多惡心,你們知道嗎?我現在一想到我要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我就渾身難受,我覺得我整個人生都完了。」


 


人群中罕見沉默,有人試圖站出來勸慰沈亦川。


 


「亦川,你別那麼說。盈盈她好歹……」


 


還未說完,就被沈亦川直接打斷。


 


「是,她是救了我。可那次車禍她救的又不止我一個人,憑什麼我要一個人承擔贖罪的主人公!」


 


「憑什麼要我做接盤俠,我現在連吐槽一下都不行。把盈盈給你,換你你願意嗎?」


 


「我被逼無奈娶個殘疾人,還不讓我發泄發泄了嗎?」


 


沈亦川的情緒持續崩潰,一剎那,一個酒瓶直直向著門框砸過去。


 


巨大的碎裂聲讓處在門外的我身軀震了一下。


 


我無措地站在原地。


 


緊接著,就是小腿處連接假肢向大腦傳遞的絲絲密密的痛意。


 


如千萬隻螞蟻在那塊早已萎縮的肌肉處腐蝕。


 


心一鈍一鈍地抽痛。


 


眼淚不自覺地從眼眶流出,我退後一步,片刻後,在空蕩的走廊突兀地哭出聲來。


 


為什麼,肌肉已經萎縮了,卻還是這麼痛。


 


好痛。


 


應該是裙撐磨的。


 


我好痛,我的腿好疼。


 


2


 


我突然想起出車禍的那天。


 


也如此刻,腿是那麼疼,心那麼絕望。


 


我在醉駕司機的超速車輪之下,飛快地推開了抱著走失小女孩的沈亦川。


 


結果就是車輪滑過地面刺耳的剎車聲,與沈亦川驚慌失措的叫聲以及小孩子被嚇到的哭嚎聲交織在一起。


 


我眼前迷了層血汙,看不真切。


 


隻感覺有人一直在搖著我的上半身,讓我不要閉眼。


 


醒時,所有人圍在我的床邊,媽媽哭得聲嘶力竭,爸爸愁容滿面,而沈亦川坐在我的床邊,見我醒了,哭了又笑,拉著我的手好緊好緊。


 


那場因為司機醉駕的事故,以我失去了半條小腿,家裡獲得了巨額的賠償金落下帷幕。


 


車禍之後,我開始日復一日地做康復訓練,腿上毫無知覺的麻意讓我整個人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我嚇得冷汗直冒,但倔強地從不出聲。


 


直到一次又一次地摔倒,沈亦川情緒徹底崩潰。


 


少年頭鑽在我的懷裡,與我一同坐在地上,肩膀因為哭泣一上一下地抖動。


 


巨大的悲傷將我們吞沒,也讓我徹底認清我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殘疾人。


 


「沈亦川,我腿沒知覺了。」


 


「我走不了路了。」


 


淚水決堤。


 


沈亦川環著我腰的手指不斷顫抖。


 


「盈盈,不做了,咱們不做了。」


 


「走不了路也沒關系,以後我做你的拐杖。」


 


自此之後,沈亦川發了瘋地對我好。


 


恨不得將我所有想得到的東西捧向我。


 


隻是,沈亦川對我的好仿佛被蒙了一層巨大的白布。


 


沈亦川看我的眼神中,除卻喜歡,還有日復一日中不斷上漲的虧欠。


 


想來,我和沈亦川就是從那時變的。


 


3


 


我站在聚會的包間外,像失敗者一樣落荒而逃。


 


逃跑的一瞬間,我甚至悲哀地想為什麼包間沒有播放音樂。


 


如果包間在那時播放音樂,我是不是就聽不到沈亦川這些傷人的話了。


 


可此刻,我跑得踉跄,像一個徹頭徹尾隻會逃跑的廢物。


 


耳畔的風帶起臉頰一陣涼意,奔跑間,淚水擦了又流。


 


原來在沈亦川眼裡,我早已成了一個拖累。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盛大的道德綁架。


 


於所有人而言,我無時無刻都是負擔。


 


彼時,婚紗店的老板又向我發送了一條新的短信。


 


「徐小姐,請問您這邊需要調換一下婚紗嗎?」


 


4


 


我和沈亦川的婚房布置得格外溫馨。


 


沈亦川將近凌晨才回到家。


 


進門時,身上攜帶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和馥鬱的栀子香味。


 


我側著身子撇了撇臉上的淚痕上去迎他。


 


沈亦川一如既往溫情地摸了摸我的頭,給予了我最大的耐心。


 


「老婆吃飯了嗎?」


 


「聽其他人說你今天去婚紗店了,婚紗試得怎麼樣?」


 


「老公今天聚會太開心了,所以回來晚了點,害的老婆等我到現在。」


 


「老公實在是太過分了,老婆打我吧。」


 


沈亦川說著一手捏著我的手腕作勢打自己。


 


我垂眸,壓下心中那抹酸澀,手上稍微用了點力,掙開沈亦川的束縛。


 


失而復得般將人用雙臂緊緊攬在懷中,努力讓嘴角扯開一抹微笑。


 


「我怎麼會打你。」


 


「婚紗店的人說婚紗的裙擺太大,需要用八層魚骨裙撐。」


 


沈亦川哦了一聲,沒太大反應。


 


「亦川,我們要不要換一套婚紗。」


 


我問得小心翼翼,滿心希冀。


 


沈亦川頓了頓,語氣突如其來地僵硬。


 


「都定好了,為什麼要換?」


 


「離婚期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哪裡還趕得及,老婆,這太折騰人家婚紗店的人了。」


 


「況且,老婆穿那件婚紗很漂亮,老公很喜歡。」


 


「就穿那件好不好?」


 


我沒說話,在腦中遲疑著如何跟沈亦川講述我的腿經受不了裙撐的重量,可沈亦川卻突然暴躁起來。


 


我環在沈亦川腰間的手被猛地甩開。


 


男人十分疲累地坐回沙發上,手指無意識揉搓著眉心,唇角緊緊地抿著。


 


「盈盈,一件婚紗而已,真的不能忍一忍嗎?你到底想不想結婚了?不想結婚就別結了。」


 


沈亦川不耐煩的神色讓我一瞬間,想上去甩他一巴掌,想衝沈亦川歇斯底裡地喊。


 


沈亦川,不想結婚的不是你嗎?


 


為什麼我隻是換一個不合身的婚紗就如此艱難?


 


見我滿眼淚花地站在原地,沈亦川懊悔的抓了抓頭發,態度突然就軟了下來,眼中那抹剛進家門時的醉意已經變得清明許多。


 


沈亦川將我扯在懷裡,低哄著,一陣清香的栀子花味入鼻。


 


「乖盈盈,對不起,都怪老公不好。」


 


「老公不該兇你。隻是老婆穿那個婚紗實在是太好看了,我們就定那個婚紗好嗎?」


 


我低了低頭,乖巧的任身體完全被沈亦川擁進懷中。


 


淚花在沈亦川懷中亂蹭時,被悄無聲息地抹在襯衫上。


 


許久,我悶聲說道,「不換了,我不換了。」


 


「不換婚紗。」


 


「沈亦川,我們還會結婚嗎?」


 


我仰頭看他,他低頭看我。


 


十六歲稚嫩的臉與此刻二十六歲的臉重疊。除了隨著歲月的推移,稜角越來越清晰的五官,我從中試圖找出與年少時笑得張揚認定就是我的沈亦川。


 


但是,沒找到。


 


好奇怪啊,明明我們那麼熟悉,卻此刻相對而立,又那麼陌生。


 


對視間,沈亦川眼神愈發幽暗。


 


指尖沿著我的後背,慢慢滑下。


 


雲雨中,截肢部位滲出絲絲血跡,喜樂與傷痛並存。


 


二人被欲望吞噬,幽暗燈光下,沈亦川撫著我的臉,輕聲喚我。


 


「盈盈。」


 


「我愛你。」


 


「真的。」


 


「亦川,我也愛你。」


 


……


 


5


 


入夜。


 


沈亦川早已熟睡。


 


而我不斷翻身都未曾將身邊人驚醒一分一毫。


 


微弱的手機屏幕向外彈送著一條又一條的消息。


 


「川哥,你難道要被她這麼道德綁架一生嗎?她隻是救了你一命,這麼多種贖罪方式,難不成非要娶她才可以?」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你如果喜歡她,你一定不會讓她穿上我喜歡的婚紗。」


 


「你隻是被愧疚束縛住了,所以才想娶她。沒關系,我可以和你一起管她一輩子。」


 


「川哥,姐姐配不上你。」


 


「爸媽他們知道讓你娶姐姐是為難你,隻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以退婚。」


 


「爸媽他們……同意你和我在一起。」


 


消息看到最後,一條一條的聊天記錄,宛如刀刻斧鑿般刺進了我的心裡。


 


眼前模糊一片,隻有聊天記錄上備注的徐任歌三字依舊清晰。


 


徐任歌,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最喜栀子花味道的香水。


 


也是今晚沈亦川身上的味道。


 


6


 


騙人。


 


沈亦川,大騙子。


 


7


 


隔天一早,我醒時被沈亦川摟在懷中,男人的手一點一點地撫摸過我的頭發,講話帶著一夜荒唐後的餍足。


 


「老婆醒了,老婆睡著真好看。」


 


「老婆今天要去哪裡逛街?」


 


「離婚期越來越近了,老婆多出去買一些漂亮衣服,順帶給嶽父嶽母也買一些,老公買單。」


 


「不要走很遠,要不然腿會痛的,知道嗎?」


 


話罷,沈亦川抬起一根手指輕輕勾在我的鼻尖上,眼神帶著溫柔。


 


看。


 


毫無破綻。


 


原來愛也是會裝出來的。


 


我苦澀地笑笑,如果我昨天沒有去聚會的地方,如果昨晚沒有點開沈亦川的手機……


 


我現在會不會稍微幸福一點。


 


想到這裡,我鼻子發酸,將身體完全縮進沈亦川懷裡,任憑自己完全沉浸在熟悉之人的體溫之中。


 


許久,話音含著一絲哽咽。


 


「亦川,今天你可以陪我嗎?」


 


「可不可以,不要走。我想回我們之前的學校看看。」


 


沈亦川聽見我聲音,強迫我抬頭看他,陡然失笑。


 


「老婆變成小哭包了,我的老婆好感性呀。」


 


「提起學校就想哭嗎?不哭了,不哭了。」


 


沈亦川低頭臉上的淚一一吻盡,隨後好聲好氣地哄我。


 


「今天不行,公司有事,我得去公司。改天我陪你去好不好,你今天先去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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