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媽媽第3章

 

我把瑞之硬塞進車裡後。

江鏡嫄小聲說：「其實，你是白費力氣，我本來就挺喜歡瑞之。」

 

「江小姐，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為人父母者，則為之計深遠。」

 

我沒時間了。

 

我想盡量多做一點。

 

江鏡嫄像是突然想到什麼。

 

「如果你覺得讓孩子恨你、厭你，她就能更快速地脫離母親，其實對她也是另外一種傷害。」

 

Advertisement

15

 

醫者仁心的主治醫師又來電，勸我住院。

 

「好歹做點治療，可以活得久一些。」

 

「不了，我真沒錢。」

 

對方隻能長嘆一口氣。

 

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沒錢。

 

從生病那天起，我就開始謀劃怎麼把瑞之送給周知焰養。

 

我把所有的存款都存了信託。

 

萬一周知焰不養，或者對瑞之不好，她總還有最後的希望。

 

16

 

我以為我的結局會孤獨地S在家中。

 

屍體發臭了才有人發現。

 

但世事難料，竟然還有另外一種結局。

 

那天陽光明媚，我似乎有點回光返照般的精神。

 

散步至步行橋。

 

橋下傳來騷動，一陣驚呼。

 

「小孩掉水裡了。」

 

「有人會遊泳的嗎？」

 

有人驚慌失措，也有人看熱鬧。

 

不管是真不會遊泳，還是假不會遊泳，都沒人冒險跳下去救孩子。

 

因為下過雨，水流湍急。

 

「我會。」

 

我把手機交給那個報警喊救援的，戴眼鏡的女生。

 

用盡力氣猛地扎進水裡。

 

江鏡嫄可能永遠不知道，當年她是市裡青少年遊泳比賽第一名。

 

而我是站在角落仰望她的第六名。

 

因為我是野路子，沒錢培訓，否則，我自信我也能登臺領獎。

 

十幾歲時，遊得跟魚一樣歡快。

 

現在病了，身體沉重得像根腐朽的木頭。

 

突然岸邊傳來撕心裂肺地，母親的哭喊聲。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她託舉起來。

 

這次，是真的沉了下去。

 

「瑞之寶貝，媽媽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第二天，南市的一則新聞上了熱搜。

 

#救人女英雄莊一月遺體打撈#

 

「哭S，大家罵她是撈女，可她卻用生命救了別人。」

 

「好偉大，她真的很善良。」

 

「所以她之前根本是被人抹黑，被娛樂圈封S了這麼多年。」

 

「逝者為大，請原諒我曾經罵過她，對不起。」

 

難怪圈裡流傳一句話，人S了，大家就開始愛她了。

 

嘿嘿，其實我還真是心機女。

 

在救人時也沒忘記耍心機。

 

我丟手機給那女孩，屏幕上寫滿了我的信息，就是想讓新聞早點知道是我。

 

因為江鏡嫄的話點醒了我。

 

我一味地想表現惡，讓瑞之盡早剝離我。

 

可我沒想過，這樣也會給瑞之帶來傷害。

 

我不想她長大後在網上搜我的信息，全是差評。

 

這就當我為瑞之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為她掙一個好母親的名聲。

 

17

 

也許是英年早逝，還留戀人間。

 

我的靈魂飄在上空。

 

飄進了周家。

 

午睡中的瑞之突然哭醒。

 

「媽媽，媽媽……」

 

周知焰聽到哭聲，第一時間扔下手中的筆記本，上前抱起瑞之。

 

「怎麼了，瑞之。」

 

「爸爸，我夢見媽媽掉進水裡了。」

 

瑞之越哭越大聲，搞得周知焰手足無措，怎麼都哄不好。

 

無奈之下，他吩咐助理，「找一下莊一月，我願意給她八百萬，問她在哪裡。」

 

幾分鍾後，電話響起，「周總……莊小姐找不到了。」

 

「兩千萬，讓她來。」

 

「周總，莊小姐上午在臨江救人後，被水流衝走，救援隊還沒找到人。」

 

周知焰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

 

「瑞之，爸爸公司有事，先出去一趟。」

 

他把瑞之交給保姆後。

 

一腳油門衝了出去。

 

我好奇地飄著跟了上去。

 

原來他是去打撈我的屍體去了。

 

動用了各方力量，他自己整夜守在岸邊，幾次想親自跳下水，都被救援隊攔住。

 

他站在岸邊咬牙切齒地罵我。

 

「莊一月，你最好是給我玩S遁。」

 

「否則別讓我找到你，我非弄S你不可。」

 

弄S我吧，反正我已S得不能再S了。

 

直到第三天，在下遊撈到我的屍體。

 

我挺不滿意的，被水泡發脹，醜S了。

 

周知焰沉默地看著。

 

看了許久許久。

 

咦，靈魂也能感受到眼淚嗎？

 

有一滴淚落在我額間。

 

果然，S了的才是白月光。

 

18

 

周知焰一邊默默安排我的後事。

 

一邊哄著瑞之，說我出去旅遊，讓瑞之耐心等等。

 

可瑞之每天都問他一句，「爸爸，今天可以去找媽媽嗎？」

 

有一天，周知焰突然問瑞之，「你跟爸爸說實話，你說你媽媽經常出門找男人，不管你，是真的嗎？」

 

哦，是這句話啊。

 

瑞之說的是刪減版。

 

我教她的明明是這樣的，「媽媽白天出門找男人約會，晚上把男人帶回家睡覺，根本不管瑞之。」

 

瑞之突然哇的一聲哭了，「爸爸，我說謊了，媽媽從來沒有不管瑞之。」

 

「瑞之，你媽媽是怎樣的一個媽媽？」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媽媽很愛瑞之，瑞之也很愛媽媽。」

 

「媽媽會給瑞之做好吃的，梳漂亮的頭發，講很多好聽的故事，瑞之生病了，媽媽會偷偷躲起來哭，媽媽……」

 

我不知道靈魂也會心痛。

 

一陣一陣地糾疼。

 

瑞之，對不起，媽媽生了你，卻沒有陪你長大。

 

周知焰像是想到什麼，有些慌亂地打開郵箱，刷到三個月前的那封。

 

是我的病歷單。

 

他沉默了很久。

 

慢慢抱緊瑞之，把頭埋在瑞之的肩膀上。

 

「瑞之，對不起，是我爸爸錯了，爸爸錯怪媽媽了。」

 

「爸爸，你哭了嗎？你的眼淚冰冰的。」

 

周知焰聲音嗚咽像受傷的小獸。

 

瑞之輕輕拍了拍周知焰，突然說道：

 

「爸爸，媽媽是不是S了？」

 

周知焰愣了一下。

 

瑞之眼圈紅了，卻極力扯出一個笑容。

 

「爸爸，媽媽說過，媽媽S了會到天堂，她會變成月亮看著我。」

 

「我要開開心心地長大，這樣，媽媽看著我也會開心。」

 

寶貝，謝謝你記得媽媽說過的每一句話。

 

之前跟她說我得病，會S時。

 

她趴在我床邊哭，「媽媽不能S，媽媽S了，瑞之就沒有媽媽了。」

 

我隨口哄了她一句，「媽媽S了，也不會離開你，會變成月亮看著你。」

 

「瑞之啊，你抬頭就能看到媽媽啦。」

 

我的靈魂漸漸變得稀薄，幾乎要消散。

 

雖然於事無補，我卻用盡全力喊。

 

瑞之，請你一定要好好長大。

 

媽媽愛你。

 

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你。

 

「爸爸，我好像聽見媽媽的聲音了。」

 

「嗯，她說什麼了？」

 

「她說愛瑞之。」

 

「嗯，爸爸也愛瑞之。」

 

哦，這樣啊，那我就安心了。

 

（全文完）

 

周知焰番外

 

1

 

周知焰從沒想過莊一月會S。

 

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瑞之那麼可愛。

 

她怎麼舍得扔下她。

 

目睹她遺體的那一刻，他的心破了一個洞，再也補不好了。

 

他悲哀地意識到。

 

這個人狠心的女人，他從未放下過。

 

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他喜歡看她笑起來時，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喜歡她偽裝白蓮花時，矯揉造作，在精明市侩中又略帶可愛。

 

「莊一月，你喜歡過什麼樣的生活？」

 

「有錢的生活。」

 

行吧，他挺有錢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陷進去了，開始謀劃兩個人的未來。

 

他們這種人，帶不同的女人出入各種場所，家裡一般不會管。

 

但長期帶一個女人，就會引起注意。

 

母親已經在敲打他了。

 

「知焰，你別忘了，你同父異母的大哥也是有繼承權的。」

 

「婚事上低你大哥一頭，你怎麼搶得過他？」

 

「媽幾十年的心血別白費了。」

 

周知焰漫不經心地回她，「媽，你想多了，現在這個也就是養在外邊玩玩而已，不會真帶回家的, 您放心, 我有分寸。」

 

當時他隻是想穩住母親。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母親果斷狠厲的做事風格。

 

莊一月鬥不過他母親的。

 

他想，隻要熬一熬，拿到公司核心權後，他也許會給莊一月一個名正言順的交代。

 

可惜人家根本不稀罕。

 

2

 

聽助理說她消失後。

 

周知焰連軸開會 20 小時沒合眼，直接又從澳洲飛回來。

 

看著被搬空的房子和消失不見的人。

 

周知焰怒火快把整間房子都燒了。

 

「停了她的卡, 她那麼愛錢, 就不信她不回來找我。」

 

六年了，她像徹底消失在他的時空。

 

找不到他的人，也沒有她的消息。

 

如果不是莊一月快S了。

 

她壓根就不會讓他知道。

 

他們有一個女兒。

 

「莊一月，你沒有心。」

 

哄睡完瑞之後，他卻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悔意像蟲蟻一點一點啃食他的心髒。

 

如果他能早點相信她, 早點把她拽進醫院治療。

 

或者當初再用力找一找。

 

憑他的財力，怎麼也不會讓她S的那麼快。

 

可惜，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就是如果。

 

他帶著瑞之回到母女倆曾經的家。

 

很溫馨，處處都是莊一月的風格。

 

「爸爸, 你看，這是我的衣櫃。」

 

裡面碼得整整齊齊的，瑞之春夏秋冬的衣服。

 

「爸爸, 你看, 這是我跟媽媽的照片。」

 

瑞之從小到大劉海都剪得整整齊齊的。

 

莊一月把瑞之照顧得很好。

 

這個騙子，一直在騙他。

 

我指著照片說：「你看，這是你爸爸，那個是你爸爸的未婚妻，也就是你的新媽媽。」

 

「（「」瑞之點點頭。

 

「你媽媽有跟你說過爸爸嗎？」

 

瑞之搖搖頭。

 

其實，他很想知道，莊一月到底有沒有真心喜歡過他。

 

可她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這個小騙子。

 

就讓他一個人吃愛情的苦是吧？

 

3

 

「周知焰, 我們退婚吧。」

 

周知焰淡淡地看著她, 「你確定？」

 

「我雖然喜歡你, 但你知道我的個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江鏡嫄迎著風繼續說：

 

「你心裡有人, 我試過了，我永遠爭不過一個S人，還不如去尋找屬於我自己的天空。」

 

「再說了, 喜歡我的人排成隊，我何必吊S在你這棵樹上。」

 

周知焰笑笑沒說話。

 

瑞之問她, 「江阿姨, 你還會回來看瑞之嗎？」

 

江鏡嫄蹲下來摸摸瑞之的頭。

 

「會的, 我答應過你媽媽, 會對你好的。」

 

「哪怕我不嫁給你爸爸, 也能當你媽, 我當瑞之的幹媽好不好？」

 

「好。」

 

回去的路上, 瑞之問周知焰。

 

「爸爸，你不跟江阿姨結婚了, 你還會跟其他阿姨結婚嗎？」

 

「不會。」

 

「餘生, 爸爸隻想跟瑞之生活, 把媽媽的那份補上，好不好？」

 

「好，爸爸你看, 今晚的月亮彎彎的，是媽媽在笑。」

 

「嗯，媽媽會一直陪著瑞之長大的。」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