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我的眼睛:「爺爺窮,但有我口吃的,就絕不會餓著你。」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從小到大,從沒人問過我想怎麼樣。
他們想養就養,想賣就賣。
好像我不是個人,我沒有感情。
隻有爺爺,他不一樣。
15
爺爺帶我回家時,養母正在數落我夜不歸宿。
我說起自己掉進河裡,她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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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說要養我,她卻不樂意了。
「招娣是我們花錢買來的,家裡的活都離不開她,何況寶兒還小,我身子又沒好全……」
她的薄唇一開一合。
我有些害怕,靠近爺爺,拽住了他的衣角。
爺爺掏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
裡面是一沓零錢。
每張面額都不大,毛了邊,皺巴巴。
但它們碼得整整齊齊,一共 89.3。
養母轉著眼珠,有些意動。
「媽,你讓我走吧。」我啞著嗓子,「反正你也要把我賣去壓炕頭,就當賣給爺爺了。」
養母一愣,隨即尷尬地避開了視線。
她還不知道,她和鄰居大嬸的話,早就傳進了我的耳朵。
可是,我已經不怨她了。
16
89.3,是爺爺的全部積蓄。
他無兒無女,無親無故。
這筆錢,是他的棺材本,留著請人給他埋墳送終的。
可是他拿這錢買了我,斷了自己的後路。
我抹著眼淚說,以後一定好好孝順他。
幫他幹活種地,給他養老送終。
可爺爺說,不行。
女娃要有出息,必須讀書,走出去見世面。
這些話,從來沒人和我說過。
爺爺和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告訴我,戰場兇險,生命脆弱。
活著的時候,就該好好活著。
我聽得似懂非懂。
他哈哈大笑,又撺掇著,讓我改個名字。
我恍惚記起,爺爺一直叫我「丫頭」,好像從沒喊過我名字。
招娣。
招弟。
這個名字,我也討厭。
我託著下巴,苦思冥想。
一捆葵花秆堆在腳邊,爺爺「咔吧咔吧」把它們折斷,丟進火堆裡。
火焰歡快跳動著。
「我想好了,我叫小葵,李小葵。」
我盯著火堆,鄭重其事。
我爸姓張,養父姓馮。
李,是爺爺的姓。
我跟他姓。
爺爺背過身,悄悄抹了把眼睛。
「這名字好,葵花好看,瓜子能吃能榨油,秆子還能燒火。是個有用的東西,是個有用的東西……」
爺爺喃喃著:「小葵,要做個有用的人啊。」
我重重點頭。
17
爺爺也不是個混日子的人。
他之前一個人住,就搭了個窩棚。
我來了之後,他動了蓋房的心思。
才一變暖,他就忙活著脫土坯。
沙泥混合著稻草和水,黏稠沉重。
我還沒有鐵锨高,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攪拌不動。
活都是爺爺一個人幹的。
我跑前跑後,也隻能幫他加點水,混點泥沙。
幾百方土坯脫完後,我們爺倆已經沒了人樣。
頭發拱得像雞窩,滿身滿臉的泥巴,活像兩隻大花貓。
我們指著對方,哈哈大笑。
記憶裡,這是我第一次笑那麼大聲。
接下來是蓋房。
爺爺腿腳不好,隻能去村上找幫手。
我爸連面都沒露,村上的小伙卻來了好幾個。
他們爬上爬下地忙活。
我就在院子裡,擺了一溜瓷碗,晾上涼白開。
他們忙完了,我就挨個遞水,給他們鞠躬,說「謝謝叔叔,謝謝大爺」。
「招娣還是那麼乖啊。」
他們笑著打趣我。
我啪的一聲,來了個標準立正。
「我不叫招娣,我現在叫李小葵!」
他們哄然大笑:「不愧是老爺子帶出來的人,可比從前精神多了。」
我高高地挺起胸脯。
那當然了,之前那個唯唯諾諾,看人眼色的馮招娣,早就淹S了。
現在活著的,是我李小葵,是個有用的人。
18
忙活了半個多月,我和爺爺住進了新房。
牆面斑駁,家徒四壁,房子裡有種潮湿的泥土味。
可我東摸摸,西看看,樂得直跳腳。
偏偏,有人見不得我高興。
村裡幾個闲漢磕牙,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他們說,我爺爺腦子不好。
白給人養兒子不說,現在還要養孫女。
我氣得直哭,爺爺SS拉著,我才沒去找他們拼命。
是,我爸是白眼狼。
可是我肯定不會丟下爺爺。
我要賺錢,讓爺爺過上好日子,讓全村的人都眼紅,都羨慕!
我發誓,要為了爺爺爭口氣。
19
這口氣,爭得並不容易。
為了兌現這個承諾,上學後,我幾乎鑽進了課本。
書裡,給我展現了一個前所未見的世界。
我如飢似渴,拼命汲取著裡面的養分。
支教老師家訪時說,我是她見過最聰明,也最用功的學生。
爺爺高興壞了。
他告訴我,他的老部隊有個文書,經常教他們背毛主席詩詞。
那個文書出口成章,說起話來和戲詞一樣,押韻又好聽,爺爺羨慕得緊。
他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上學讀書。
沒關系,爺爺的遺憾,我來彌補。
我暗暗給自己鼓勁,上學時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有一天,老師教了一首古詩。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我叫李小葵,爺爺叫李輝。
我們的名字都在這首詩裡。
我興衝衝跑回家,把這個發現告訴了爺爺。
爺爺的眼睛都亮了,整個人像是年輕了十歲。
他讓我把這首詩寫下來,貼在家裡的牆上。
鉛筆是撿同桌扔掉的筆頭,我在上面綁了根木棍,握著一點不趁手。
幾個字被我寫得東倒西歪。
可是爺爺很高興,他對著牆上的詩,看了一遍又一遍。
像是怎麼也看不夠。
20
當然,求學路上也不全是一帆風順。
那年夏天多雨,莊稼喝飽了長得又高又壯,可苦了住在山腰的我們。
山路被雨水一澆,滑得站不住腳。
我用塑料布把書包裹得裡三層外三層,可自己每天都要跌上幾個跟頭,弄得渾身泥水。
爺爺看著心疼,總是在山腳等我,拉著我一起上山。
可是他瘸著腿,也不靈便。
好幾次,我們爺倆一起摔在地上。
跟坐滑梯似的,一直出溜到山腳。
後來,爺爺想了個辦法。
他從河裡背了很多石頭,鋪在路上,用錘子一下一下敲進去。
爺爺六十多了,彎腰駝背,走路還一瘸一拐。
我不知道他背了多少趟。
可他生生一個人,給我鋪了一條石子路出來。
21
這條路,我走了八年。
寒來暑往,秋去春來。
我硬生生提著一口氣,小學,初中,牢牢佔據著年級第一。
為了自己,為了爺爺,為了爭口氣。
我,拼上了全力。
獎狀一張接一張。
爺爺把它們貼在牆上。
就貼在那首詩旁邊。
有事沒事,就站在牆前看。
我不願意讓爺爺失望,更是铆足了勁學習。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中考,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進了縣一中。
拿到錄取通知書,我高興得熱淚盈眶。
爺爺破天荒炒了兩個菜,倒了杯白酒。
可就在我們歡歡喜喜慶祝的時候。
從沒登過門的我爸,竟然找來了。
22
那個時候,農村的女孩,讀完初中大多會進廠打工。
每個月的工資都交給家裡。
我爸看著眼紅,後知後覺地想起,他也有個女兒。
聽說我爸想讓我輟學進廠,爺爺發了大火。
他摔了酒杯,指著爸爸的鼻子,罵他狼心狗肺,要害女兒一輩子。
我爸被他罵得面紅耳赤,抬手就把爺爺推了個仰倒。
「一個丫頭片子,念了高中又咋樣,還不是嫁出去給別人。你個老不S的,腦子被驢踢了!」
我爸口沫橫飛地罵著。
我顧不上他,手忙腳亂地去扶爺爺。
他年紀大了,這一摔也不知道要不要緊。
我急得直掉眼淚。
我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氣若遊絲的爺爺,眼角忽然抽了抽。
23
那天之後,村裡開始傳我和爺爺的闲話。
他們說,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強留一個黃花大姑娘,肯定是幹了什麼不要臉的事。
怪不得,爺爺半輩子不結婚。
原來是吃了嫩草。
而爺爺張羅著蓋房子,則是為了娶「小媳婦」。
謠言越傳越難聽。
我氣得眼睛發紅,拎著菜刀就衝進了同村人家裡。
爺爺是上過戰場的大英雄,他無私愛著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決不允許,有人往他身上潑髒水。
我把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一番狗咬狗,牽扯出來謠言的源頭,竟然是我爸!
我拎著刀,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想來可笑,我五歲被賣,距今為止已經八年。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回家」。
24
「哐啷!」我一腳踹開大門。
我爸正坐在院裡喝酒。
這些年他被酒精掏空了,整個人瘦得像麻杆,一雙渾濁的眼睛卻異常凸出,咕嚕嚕看著我。
我幾步上前,一把將他的頭按在桌上。
「S丫頭,反了天了,你看我今天……」
我爸回過神,不住掙扎咒罵。
我提起菜刀,「咔嚓」一聲剁在了他面前。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小的時候,我是真怕他。
他高大,強壯,拎起我就像拎一隻雞。
他瞪我一眼,我就哆嗦。
吼我一嗓子,我能尿褲子。
可是現在不同了,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隻會哭鼻子的小姑娘。
我有爺爺疼愛。
有了軟肋,也有了鎧甲。
25
「說,為什麼造我爺爺的謠!」
我拿菜刀指著我爸的鼻尖。
我爸大口喘著粗氣,一動不敢動。
「告訴你,我現在未成年,捅了你都不會進監獄,你再不說,我就讓你好看!」
我繼續威脅著,拿菜刀在他面前比劃。
我爸S豬一樣叫了起來。
「他不讓我送你進廠,我氣不過,喝多了隨口說幾句,誰知道他們就傳開了!」
村裡人都擠在院裡看熱鬧。
聽這話,幾個傳過闲話的都面有愧色。
我媽扒開人群,鑽了出來。
「招娣,你幹啥呢!」
她看我拎著刀,也嚇得夠嗆。
我一把推開我爸。
「我爺爺從小就把我當親孫女,他疼我,愛我,送我上學,教我做人。你們以後誰再敢說他的不是,我就讓你們雞犬不寧!」
我冷冷掃視著全場。
院子裡鴉雀無聲,我爸像隻鹌鹑一樣,抱著肩膀縮在桌子底下。
老師教過一句話:小人畏威不畏德。
說的,應該就是他這種人。
26
「招娣,他到底是你爸,我們是一家人,你咋能幹這事!」
我媽眼圈泛紅,看著我手裡的菜刀,還是沒敢過來。
「一家人……」
我喃喃說著,嗓子忽然有點堵。
「剛到爺爺家的時候,他把所有錢都給了我養父母,家裡隻剩點陳糧。」
「他說自己牙口不好,每天就喝點米湯,飯粒全盛給我。」
「我們又冷又餓,差點熬不下去。那個時候,你們就住同村,怎麼沒想著去看看。」
「現在我長大了,能進廠賺錢了,我爸倒是上門要人。」
「領不走我,就抹黑我和爺爺,一家人,是這樣的嗎?!」
我大聲吼著,像是要把這些年壓在心裡的怒氣,盡數發泄出來。
「一家人,會不把我當人,說賣就賣!」
「一家人,會不顧我的S活,不聞不問!」
「一家人,會不管我的前程,隻圖賺錢!」
我聲嘶力竭,SS瞪著我媽。
我媽踉跄了一步,雙唇翕動著:「招娣……」
「我不叫招娣!」
我深吸一口氣,冷著臉打斷她。
「我叫李小葵,招娣,已經被你們賣了,50 塊。」
我大踏步向外走去。
周圍的人群自覺閃開一條通路。
我媽在身後期期艾艾地喊我。
這次,換我沒有看她。
27
因為這件事,爺爺生了大氣。
他本想著,我離村上了高中,謠言自然會平息。
沒必要和一群「老百姓」計較。
可我竟然偷跑出去,還敢動刀。
我又道歉又認錯,好不容易求得了爺爺的原諒。
我爸媽這一家,也算是徹底消停了。
接著,我進入了緊張的高中生活。
高中的節奏和初中完全不同。
剛入學,我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第一次摸底考試,我竟然考了個中下。
尤其是英語,隻得了 22 分。
縣裡同學,大多上過補習班,有底子。
對我們村裡孩子來說,那 26 個英文字母,簡直和天書沒有兩樣。
我拿著卷子,急得直哭。
爺爺拍著肩膀安慰我:「別哭,同志,敵人反抗越頑強,就越證明我們攻擊的必要性。」
我被他逗得破涕為笑,重拾信心。
28 高中離家遠,我每次隻有周末回家,平時都是住校。
原想著,保持第一的成績,可以去做些兼職。
可現在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我仍然舉步維艱。
為了省錢,我每天最晚去食堂。
隻打一份飯,或者兩個饅頭。
讓打飯阿姨給我盛點菜湯。
阿姨看我可憐,有時候多給我盛點菜。
靠著這些,我吃飯的問題解決了。
學校還有一項必要花銷,就是買資料。
縣城不像市裡,教育資源跟不上,更要靠刷題來提升成績。
我舍不得買練習冊,就借同學的,一道題一道題地抄下來。
省錢的同時,我慢慢入門了。
原本看不懂的題型,我可以快速解出。
那些饒舌的英文,我也能流利背誦。
可是,我不敢松勁。
老師說,書本越學越薄,因為我們在不斷歸納總結。
可是書本也越學越厚,因為隨著學習的深入,我們會發現自己的所知有多麼渺小。
我幾乎斷絕了一切娛樂活動,課間十分鍾,爭分奪秒地刷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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