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第十年第2章

因為副駕的腳邊多出了個純白色的毛絨腳墊。

而白色，是江挽月喜歡的。

 

我已經忘了有多久，林清川沒有送過我去公司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一向不喜歡裝飾車飾的林清川，會容許江挽月這樣堂而皇之地布置他的車。

 

林清川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許是怕我又會像以前一樣和他鬧，臉色微變。

 

他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

 

「前段時間，挽月的車壞了，我順路送了她幾次。

 

「她上班要穿高跟鞋，穿一天腳很累，所以才……」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也是女生，你應該能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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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

 

理解他所謂的順路，是繞了十幾公裡送江挽月上班？

 

還是理解江挽月在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車上脫鞋？

 

這些我都理解不了，換作以前，我也一定會和他大吵一架。

 

但現在。

 

我要忙著工作交接，忙著熟悉新職位的工作內容，實在沒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我在林清川錯愕的目光下，直接打開後座，坐了進去。

 

「沒事，我坐後面就行。」

 

這下，林清川徹底變了臉色，他目光復雜地看著我。

 

像是有些不認識我一般。

 

沉默良久，才繞到駕駛位坐進車內。

 

5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林清川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微信的語音電話。

 

「多少天長地久有幾回細水長流。

 

「我們是對方特別的人……」

 

隻聽前奏就知道是江挽月的專屬鈴聲。

 

這首歌我在林清川的手機上聽過很多次。

 

卻從來沒有聽過一次完整的。

 

因為剛唱沒兩句，林清川就會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去接電話。

 

果然，這次也不例外。

 

剛剛還眉頭緊鎖的林清川，聽到鈴聲，眉眼不自覺變得柔和。

 

他忙接起電話：「怎麼了，挽月？」

 

看著後視鏡裡他溫柔得一塌糊塗的眼眸，我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終於明白了那句：喜歡是藏不住的，就算是捂住嘴巴，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其實以前，林清川也給我設置過獨屬於我的專屬鈴聲。

 

隻是那個鈴聲，已經半年多沒有響起過了。

 

幸好，我已經不在意了。

 

電話那頭，江挽月帶著一絲懊惱的聲音傳來。

 

「清川，你能來接我一下嗎？」

 

她頓了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剛剛參加完同學聚會，有個老同學突然和我表白，可我不喜歡他。

 

「我就說我有男朋友了，沒想到他非不信，還說要看看我男朋友長什麼樣，要是看不到人就要一直糾纏我……所以你能假裝下我男朋友嘛？」

 

林清川臉色沉了沉，聲音卻還是帶著溫柔地安撫：

 

「別怕，我馬上到，定位發我。」

 

掛完電話，林清川手忙腳亂地調轉方向，準備去接江挽月。

 

急切得都忘記了我還在後座。

 

我終於忍不住敲了敲他的椅背，提醒道：

 

「等一下。」

 

6

 

林清川這才想起我還在車內。

 

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他回過頭看我，斟酌著語氣解釋：

 

「挽月遇到麻煩了，我得去接一下她。」

 

說完，他怕我不同意又急忙道：「這次情況不一樣，你不要這個時候和我鬧脾氣，我必須要去接挽月！」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沒說不讓你去，你別激動。

 

「你去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說完，我就準備拉開車門下車。

 

林清川震驚地看著我，臉色難看極了。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不解道：「茉茉，你這些是跟誰學的？從昨天到現在，你一直在耍性子，我真的不喜歡。

 

「我已經跟你說了，挽月情況很緊急，你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如果她被人騷擾出了事，你能負得了責任嗎？」

 

林清川連聲質問，聲音裡滿是失望和責怪。

 

「既然很緊急，那你就趕緊去。」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嘲諷，我也動了怒，提高了聲音：

 

「我不讓你去，你要指責我；我讓你去，你還是要指責我，那我到底要怎麼做？」

 

這半年來，我們沒少為江挽月吵架。

 

每次他都是站在她那邊，指責我小題大做，沒有同理心。

 

漸漸地，我也以為是我想多了。

 

我開始妥協，迎合他。

 

他安慰江挽月到半夜，我就等了他到半夜。

 

他急著去送江挽月去電臺，我就拖著胃病發作的身體一個人去醫院。

 

可是，除了把自己變得越來越卑微，什麼用都沒有。

 

現在，我不想爭了。

 

他願意接她就接她吧。

 

林清川被我的語氣嚇到，他的聲音緩和了點：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以為你生氣了……

 

「我把挽月送回家，就陪你去吃飯好不好？」

 

我沒力氣再和他爭吵，閉著眼沒說話。

 

林清川悻悻地轉過身，急忙趕去接江挽月。

 

7

 

車剛停下。

 

江挽月就笑著和身邊的人介紹：「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林清川降下車窗，有人認出了他，驚呼：「那不是林氏集團總裁嗎？天啊，挽月，你也太低調了。」

 

江挽月害羞地低頭淺笑，表示默認。

 

林清川也聽到了，他下意識回頭看我，見我沒什麼反應，又略顯失落地轉過頭去。

 

而這時江挽月已經走過來，自然而然地打開了副駕駛，脫下了高跟鞋，踩在腳下的毛絨軟墊上。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仿佛做過了千遍萬遍。

 

「清川，幸好你來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江挽月朝林清川露出一個感激的笑。

 

可下一秒，她的笑就僵在嘴角。

 

因為，她看到了後座的我。

 

場面有些尷尬。

 

但很快，江挽月就大方地和我打招呼：「嫂子也在啊，我蹭個車，嫂子不介意吧？」

 

這算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面。

 

老實說，她比節目上的樣子還要好看，長發披肩，膚白紅唇。

 

看起來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

 

我靜靜地與她對視，並不說話。

 

林清川見氣氛沉默，許是怕她尷尬，替我回答了。

 

「她不介意的，我先送你回去。」

 

路上，我能明顯感覺到江挽月在不斷挑起話題。

 

當然都是與他之間的話題，我插不上話的話題。

 

就像他們無數次在電話裡暢聊的那樣。

 

可林清川卻是一反常態，隻是偶爾應一聲，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向我。

 

江挽月也注意到了，漸漸地，她就不說話了。

 

後視鏡裡多了一道不甘心的目光。

 

8

 

我閉目養神，並不理會。

 

直到車子停下，江挽月下車的時候突然扭了腳。

 

林清川「砰」的一聲關門聲，將我驚醒。

 

我看見他滿臉擔憂地下車扶住江挽月。

 

「沒事吧，挽月？」

 

江挽月痛呼一聲，眼淚都掉了下來，但還是咬著牙推開林清川。

 

「我沒事，你和嫂子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可以的。」

 

說完，她一瘸一拐往前走。

 

隻是沒走兩步，整個人就重重摔在地上。

 

林清川再也忍不住了，快步上前將她一把抱起。

 

「別逞強了，我送你去醫院。」

 

江挽月縮在他懷裡看向我，猶豫道：

 

「嫂子還在呢，算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林清川臉上閃過掙扎，但還是看著我說：

 

「茉茉，挽月受傷了，我得送她去醫院，你……先自己打車回家好嗎？」

 

「你送她吧。」我沒有和他鬧，直接下了車。

 

幸好，我已經不對他抱有希望了。

 

林清川將江挽月抱進車內，頻頻望向我。

 

「到家和我說。」

 

我沒回應，站在路邊低頭打車。

 

時間已經很晚了，加上江挽月住的公寓有些偏僻，並不好打車。

 

我在路邊吹了好久的冷風，才打到一輛車。

 

坐上車的時候，大腦已經昏昏沉沉了，渾身提不起勁來。

 

我忍著眩暈躺到了床上，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又冷又熱，我迷迷糊糊想起和林清川剛上大學時，那時是我們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

 

我水土不服，發燒了整整三天。

 

林清川又著急又心疼，請了假帶我一趟趟往醫院跑。

 

醫院的冷氣開得太足，我掛著水的手凍得青紫。

 

他就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給我取暖。

 

看到我被生病折磨得吃不下飯，反反復復地嘔吐。

 

他偷偷地紅了眼眶，恨不得能替我生病。

 

說要是他不報這裡的大學就好了，就不會跟著他到這裡受罪了。

 

我敲了下他的腦袋，假裝生氣：

 

「說什麼呢，這是你夢想的城市，夢想的大學，怎麼能不報？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覺得難受了。」

 

他伸手抱緊我：「茉茉，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眼角滑下一滴淚。

 

我翻了個身，終究是回不去了。

 

一直睡到天亮，我被太陽刺得微微皺眉。

 

迷糊中我感覺有人在往我的額頭上敷熱毛巾。

 

9

 

我睜開眼，對上林清川關切的眼眸。

 

「茉茉，你終於醒了，你發燒了怎麼也不和我說？」

 

我不知道昨晚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但看著他眼底的烏青，像是一晚沒睡。

 

真忙啊。

 

既要送江挽月去醫院，還要抽空關心我。

 

我偏過頭去，沒有回答。

 

說了有用嗎？

 

上次我連續加了幾天班，胃病發作，疼得厲害。

 

和他說的時候，他卻以為我是聽到了江挽月和他打電話說讓他送她去電視臺。

 

故意找理由不讓他去。

 

他揉了揉眉心，不耐地推開我，說：「生病了就去醫院，我又不是醫生，還能給你治病不成？」

 

說完拿上車鑰匙匆匆忙忙趕去送江挽月。

 

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因為我一點感冒就緊張得不行的林清川了。

 

我也不是那個喜歡依賴他的小姑娘了。

 

林清川見我沒理他，自顧自地說著：

 

「是不是昨晚著涼了，我忘了挽月住的地方有點偏，不好打車。

 

「我想回去接你的，可你一直沒有給我發消息……

 

「餓了吧？我去給你煮點粥。」

 

話音落下，熟悉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林清川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居然想要掛斷。

 

卻不知道是因為慌張還是怎樣，不小心按到接聽。

 

我聽到江挽月朝他撒嬌道：「清川，我不想吃醫院的飯，好難吃啊，我想吃你上次做的——」

 

林清川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我給你點個外賣吧，我女朋友生病了，我得照顧她。」

 

說完立刻掛斷了電話。

 

我坐起身，準備自己去廚房做點吃的。

 

「我沒事，你去吧。」

 

「周茉！」林清川突然生氣了。

 

他站起來將我按回床上，既不解又煩躁，狠狠地抓了抓頭發。

 

「你都生病了，我還去管別人做什麼！

 

「茉茉，我怎麼感覺最近……你總是把我往別人身上推啊。

 

「我寧願你像以前一樣跟我鬧！也不想你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在意。」

 

我怪異地看著他。

 

也許男人都這樣吧。

 

在乎他的時候，他嫌你煩。

 

不在乎他的時候，他反倒先委屈了起來。

 

但我確實不想再和他吵了，不想再把自己變得像個歇斯底裡的瘋子。

 

反正還有十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於是，我朝他笑笑：

 

「你想多了，你們不是朋友嗎？照顧朋友而已，我理解。」

 

林清川的脊背一下子彎了下去，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最後，他嘆了口氣，將我的被子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