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瀟傳第4章

我輕嗤道：「陛下從前寵你，因為你是個卑賤的歌姬，他喜歡你卑微討好的樣子。可你現在這樣假扮賢良，他看了隻會厭煩。」

 

霍瑩瑩臉色泛白，冷冷地道：「貴妃可真是有闲心，還在為哀家擔憂。」

 

我淡淡地道：「我何必替你操心？當年我失了後位，是你乘虛而入！如今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有何不可！

 

「唯一遺憾的隻是大皇子，本是嫡子，你若是被廢了，便成了庶子，好生可憐啊。」

 

此言戳中了霍皇後的痛點，她猛地站起來，喝道：「陳雲瀟！」

 

見她發怒，我輕笑道：「皇後娘娘，臣妾是開玩笑的，您別當真，若是陛下知道您在未央宮這兒大吵大鬧，肯定會責怪臣妾。」

 

聽出我的威脅，霍瑩瑩深吸了口氣道：「好，好，好！咱們來日方長！」

 

她氣衝衝地走後，紅纓問道：「您又何必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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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沒必要和霍瑩瑩作對。

 

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

 

可我眼下的困境，隻能利用她了。

 

「霍皇後出身卑賤，是劉荀一手抬舉提拔，連她的弟弟，都從無名的馬奴搖身一變成了霍大將軍。可壞就壞在，他弟弟太有本事了。」

 

劉荀動了廢後的心思，絕對不全是為了我。

 

外戚幹政是劉荀此生最大的忌諱，他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寵幸任何人，都有外戚幹政的風險！

 

隻有我，無親無故，隻能仰仗劉荀一人，他才放心。

 

24

 

後來，霍瑩瑩再沒來過未央宮。

 

為了做做樣子，隻偶爾派人送些禮品過來。

 

我知道我那日說的話，她應該是聽了進去。

 

接下來，她會選擇怎麼做？

 

是束手待斃，任人宰割，還是放手一搏，孤注一擲。

 

其實我對她不甚了解。

 

可對一個女人來說，就算再膽怯，再軟弱，也會為了自己的孩子拼命。

 

更何況霍瑩瑩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她身後還有霍將軍的支持。

 

就這樣，皇宮也好，前朝也罷，從未這樣平靜過。

 

可我知道，這其中暗藏的洶湧，一刻也未停歇。

 

劉荀對我越發好，他見我不再尋S覓活，還以為我想通了。

 

太後也再次召見我，說有了孩子，我以後會明白她的苦心。

 

就這樣，我終於在一個仲夏夜晚，產下一個男孩。

 

盡管我瘦弱不堪，這孩子還是很健康。

 

劉荀大喜，宣布大赦天下，滿宮上下，皆有重賞。

 

他這番作為，比當初霍瑩瑩生下長子時要重視多了，很多人不由得各種猜測。

 

「陛下雖嘴上不說，可霍皇後還的出身還是太低了，陳貴妃系出名門，雖然後來敗落了，可出身擺在那裡。」

 

「是啊，陳貴妃和陛下是青梅竹馬，原配夫妻，當初若不是陳司徒……」

 

一時間，宮內宮外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說劉荀還是更中意我做後位。

 

劉荀恍若不知，冥思苦想了幾日，對我說，要給孩子起名叫「承乾」。

 

承乾，乃是繼承乾坤大統之意。

 

帝心如何，已經清清楚楚。

 

我扯出一個淺笑，劉荀激動地把我抱在懷裡，道：「阿瀟，你等著，很快，一切都會和原來一樣。」

 

25

 

小皇子滿月那一日，皇宮忽然間亂了起來。

 

宮道上有不少御林軍執著火把，四處查看奔走，還有不少刀兵相接的聲音。

 

紅纓嚇壞了，抱著孩子道：「娘娘，這到底是怎麼了？」

 

其他宮人沒見過這個陣勢，猜測道：「莫不是有人來逼宮？」

 

看來霍瑩瑩沒讓我失望！

 

我安撫眾人，道：「無論出了何事，都不要驚慌。你們出門去看看，要是亂得厲害，咱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眾宮人聽了，都點了點頭。

 

我悄悄對紅纓道：「看來是霍將軍反了，咱們去大明宮。」

 

從小到大，我跑遍了皇宮的各個角落。

 

隻有我和劉荀知道，在大明宮後身的牆壁處有一個小小的洞口，可供身材瘦小的女子鑽出去。

 

宮牆外面就是護城河，隻要遊過河，就出了皇宮。

 

等了這麼長時間，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逃走的機會。

 

紅纓愣住了，說：「娘娘，小皇子該怎麼辦？」

 

我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承乾，狠心閉了閉眼，道：「無論今夜如何，隻有咱們兩個走，還有機會逃生，可若是把孩子帶走了，咱們定是跑不掉的。」

 

紅纓不忍道：「他還這麼小……」

 

我當然知道，可我實在沒有辦法面對這個孩子！

 

更不可能繼續陪伴著劉荀生活！

 

宮外的刀兵相接聲漸漸遠了。

 

我吩咐眾人去大明宮避一避。

 

我們正要出門，正好宋義趕了過來，道：「陛下擔心您和三皇子的安全，特命老奴帶著御林軍來保護。」

 

我和紅纓對視了一眼，點頭道：「大明宮位置偏僻，我們正要去躲一躲。」

 

宋義思索片刻，道：「也好，老奴護送您過去。」

 

等到了大明宮，我說要去後面解手，單獨和紅纓走了出去。

 

此時正是兵荒馬亂，很多人都顧不上我們，正是最好的時機。

 

可我們剛走了出來，扒開那個洞，忽然從遠處衝來一隊人馬，高喊著：「陳貴妃何在？」

 

「陳氏禍亂朝綱，S了她，向大將軍領功！」

 

原來是霍瑩瑩他們派了人來S我！

 

26

 

眼見幾個宮人被這群士兵SS，我不能再牽連無辜，隻得拋下紅纓，從一旁跑了出來。

 

「紅纓，你先走！」

 

原本我就想好了，若是這次跑不了，便是S，也不會再回未央宮去了！

 

爹娘親族都在下面等我，S亡對我來說並不可怕。

 

「住手，我就是陳貴妃！」

 

那幾人見我出來，饞笑了幾聲：「這就是皇帝的妃子？」

 

「哈哈哈，果然是個美人！」

 

「大將軍，我們把她留給你了！」

 

為首一名彪悍的男子高高坐在馬上：「你就是陳雲瀟？」

 

此人便是霍瑩瑩的弟弟——大將軍霍青嗎？

 

「正是！」

 

霍青冷笑一聲：「你這樣的絕色佳人，S了可惜！待我S了劉荀，就讓你做我的女人，如何？」

 

我笑道：「好啊，你能S了劉荀再說！」

 

霍青仰天長笑：「那就說定了！」

 

說著，他下了馬，想要過來抓我。

 

可就在此時，劉荀帶著大隊人馬飛奔而來。

 

27

 

就在霍青要觸碰到我的一瞬，幾支飛箭凌空飛來，隔斷他的前路。

 

劉荀縱馬過來，帶著人與霍青酣戰起來。

 

他的人比霍青的要多得多，不一會兒就佔據了上風。

 

此刻我看明白了。

 

霍青逼宮造反，劉荀必是提前知曉，故意挖了個坑讓他進來。

 

否則，不可能這般遊刃有餘。

 

見我獨自往後退，劉荀一把抓住我，狠狠鉗住我的肩膀。

 

「阿瀟，你還想跑！」

 

我發狠咬了劉荀一口！

 

此刻是我逃生的唯一機會，若是錯過，再無可能！

 

劉荀任我咬著，鮮血淋漓也不松開：「阿瀟，你想從大明宮逃走對嗎？朕已做到這個份上，還是不能留下你嗎？」

 

我拼命推開他，吼道：「不能！血海深仇，永世不忘！」

 

劉荀露出受傷的表情：「可咱們還有承乾，你就不能為他想想？」

 

就在此刻，霍青身邊的士兵都被制住，隻有他長嘯一聲，困獸猶鬥，從背後拿出弓矢，遠遠地朝我們這邊射了一箭。

 

他慌忙中射箭，隻保留了力氣，卻失了準頭。

 

箭尖直衝著我呼嘯而來！

 

我自知避不開，隻閉上了眼睛。

 

爹，娘，女兒來了。

 

「噗」的一聲，我沒有感到疼痛。

 

這箭射到了劉荀的右臂。

 

是他為我擋下了來。

 

28

 

在劉荀的精心布局下，沒多久，霍皇後、霍青一眾人已是S的S，降的降。

 

滿是血腥的皇宮，又增添了幾縷幽魂。

 

雖然S了這麼多人，劉荀的心情卻很好。

 

朝廷有很多人反對他無端廢後，如今倒是省了他的麻煩。

 

可能，這正是他的目的。

 

等一切平息之後，我發現紅纓並未逃走。

 

「傻丫頭，你怎麼不逃？」

 

皇宮大亂，少一個人不會有人發現。

 

紅纓搖搖頭，輕聲道：「娘娘，奴婢舍不得你。」

 

我長嘆一口氣，緊緊抱住了她。

 

平白算計了一場，仍是滿場空。

 

事後，劉荀並沒追究我要私逃這件事。

 

可小皇子卻受了驚，病了起來，連發了幾日熱，還是高燒不退。

 

劉荀很是擔心，顧不得身上有傷，每日都親自來看望。

 

紅纓不由得說：「陛下對您，也算有幾分真心。」

 

我嗤之以鼻。

 

可有一天，劉荀剛到未央宮，突然暈倒了。

 

太醫說霍青的箭上有毒，雖然不是什麼見血封喉的劇毒，但可能使得傷口反反復復，無法痊愈。

 

是打仗時軍中常用的手段。

 

因傷的隻是右臂，劉荀起初並未在意。

 

但時間長了，傷勢越發嚴重起來。

 

太後震怒，責令我在未央宮自省，讓皇帝靜心養病。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劉荀已經病得起不來身。

 

太醫說毒已經入了髒腑，無藥可醫。

 

29

 

劉荀臨終前召我過去。

 

我知他若是S了，無論是霍瑩瑩生的大皇子, 還是我生的三皇子，年齡都太小, 勢必要有人輔佐朝政。

 

可劉荀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另一位陳太後把持朝綱。

 

這一次, 他肯定會S了我。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內心反而一陣輕松。

 

劉荀救了我，也害了我。

 

糾纏了這麼多年, 恩恩怨怨，所有人都累了。

 

我願為他殉葬，一起塵歸塵, 土歸土。

 

「朕S後, 三皇子繼位。三皇子之母陳氏為聖德皇太後, 輔佐朝政, 皇帝大婚成年後再行親政。」

 

在我的震驚下，劉荀斷斷續續地交代了身後事。

 

包括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封地，幾個公主的安排，以及對幾位顧命大臣的囑託。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他有氣無力地道：「眾卿都退下吧！朕隻想和陳氏說會兒話。」

 

宮殿內，隻留我一人。

 

我慢慢走到劉荀床前，腦中浮現的不是我們爭吵怨恨, 相看兩厭, 而是十年前我們大婚那日。

 

那時, 他還是個少年，笑盈盈地望著我說：「阿瀟，你真美！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朕要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 嬌聲道：「我要是老了，醜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劉荀把我擁在懷裡，道：「會，我永遠隻喜歡你一人！」

 

言猶在耳, 人事全非。

 

劉荀看我出神，劇烈地咳了幾聲，才道：「阿瀟, 我欠你的, 都要還給你了，你可還高興？」

 

高興嗎？

 

我不自覺地擦了擦臉頰, 為何我還會為他流淚？

 

劉荀與我血海深仇, 不是早該S嗎？

 

「我……我……」

 

我張了張嘴, 卻不知該說什麼，隻有眼淚抑制不住地滑落。

 

劉荀慢慢閉上了眼睛：「阿瀟，從前真好……可惜, 咱們回不去了……」

 

30

 

劉荀薨逝後, 劉承乾登基為帝，我作為聖德太後臨朝。

 

看到滿朝文武在我面前俯首，我漸漸明白了姑母當初的心境。

 

原來，這就是權力。

 

從今往後, 我不再是陳雲瀟，我是陳太後！

 

是這個國家，唯一的主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