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祭臺第2章

可實在避不開我的目光。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就這幾天吧。」

 

我心下了然。

 

微笑著抱著他緊實的腰肢。

 

臉頰不自覺蹭了兩下他的脖頸。

 

滿意地感嘆。

 

「相公是我最最喜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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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京幹笑兩聲。

 

「是嗎？」

 

自然是。

 

8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有再S豬。

 

早出晚歸。

 

與柳玉京最親密的接觸，大概就是每日清晨。

 

用食指去試探他的鼻息。

 

「相公今日S了嗎？」

 

他每回都說沒有。

 

他問我：「這幾日去哪兒了？」

 

我抿著唇，神秘地搖搖頭。

 

不答。

 

因為想給他個驚喜。

 

我辦的都是正事。

 

買壽衣，必定得絲綢的。

 

請執事，找了最有名望的百歲老者，希望柳玉京下一世也如此長壽。

 

請看穴先生，找一塊最佳的風水寶地，希望柳玉京下一世做個富貴闲人。

 

請寫字先生，寫出最漂亮的讣聞，希望不負柳玉京少年才氣。

 

柳玉京生辰那天。

 

他將生辰願望讓給了我。

 

因為我從未過過生辰，甚至連自己的生辰是何時都不曾曉得。

 

我覺得很新奇。

 

問他：「生辰願望……應該怎麼許？」

 

柳玉京眼角眉梢皆是喜愛：「娘子許下最想要的物件或事，願望定然成真。」

 

我搜羅了一下自己的所願。

 

發現隻有一件事。

 

我閉上眼睛。

 

「望各位天神保佑，讓我將我的相公柳玉京——」

 

「風！光！大！葬！」

 

我滿意地點頭。

 

月明星稀。

 

我在院子裡，將蠟燭熄滅。

 

連生辰願望都是關於柳玉京的。

 

要不是宣之於口就不靈驗了。

 

不然真想問柳玉京感不感動。

 

9

 

回光返照這件事，總是沒有定數的。

 

民間記載的例子隻有三例。

 

若是知道我夫君柳玉京，回光返照了六年，恐怕記載奇聞錄的筆者會驚奇得從墳裡爬出來。

 

如今已是來到柳玉京身邊的第十年。

 

最近身子多有不適。

 

我捏了捏腰間的肉。

 

胖了。

 

還時常覺得惡心。

 

也嗜睡了。

 

神仙是不會生病的。

 

但我著實不對勁。

 

有時候見到柳玉京，心生歡喜，發髻間便長出幾朵梅花來。

 

將我嚇了一大跳。

 

靈力動蕩不安，遲早會出大事。

 

若是有一日，在凡人面前顯露了身份，會遭天譴。

 

我蹙眉，進屋去找柳玉京。

 

竹屋泄出一道魔氣，我暗道不好。

 

踹門進去時卻隻看見柳玉京長腿一伸，一個黑色的身影被踹到了床底。

 

而他正悠哉悠哉地喝茶，瘦白的手指捏著青秞茶盞，見到我時，眼睛亮了一瞬。

 

「相公，你方才在做什麼？」

 

說著我便要彎腰去查看床底的物什。

 

「一個蹴鞠。」

 

不知是不是眼花。

 

床底真的有一個黑色的蹴鞠。

 

隻是上頭有些未隱藏好的魔氣。

 

「既如此，便叫我玩會兒。」

 

我抬腳，便將那蹴鞠踢得丈二尺高，再讓它飛往了別處。

 

我似乎聽到了一聲慘叫。

 

柳玉京的眉心很狠一跳。

 

茶盞都掉在了地上。

 

唯有我如釋重負地吐一口氣。

 

不幹淨的東西少來沾染我身嬌體弱的相公。

 

10

 

我有身孕了。

 

這幾日的不對勁都找到了源頭。

 

近日，瘴氣迷山，小妖作亂。

 

恐怕也是被我外泄的靈氣引過來的。

 

山中怪事頻發。

 

桃花村裡世代供奉著一座山神廟。

 

桃花村裡的嬸子們最近罵罵咧咧。

 

說自家男人去了神廟，跟個貌美女子歡好。

 

有人說是青州的花魁娘子。

 

有人說是十裡村外的豆腐西施。

 

更有甚者，說哪裡是女子，是一位相貌俊雅的翩翩公子。

 

一時間，家宅不寧。

 

軟弱點的，隻能在家裡抹眼淚。

 

潑辣點的，還有去青樓找花魁娘子理論的。

 

花魁哪受過這氣，說話也忒直爽：「就你家相公那肥頭大耳的樣子，值得老娘去神廟裡跟他歡好嗎？再者，他這輩子賺的銀子，統共加起來都夠不上見老娘的門檻！」

 

有明事理的，知道此事恐怕出在男人身上，拿著刀就要砍，被村長好言好語勸了下來。

 

桃花村的女子，一個個勒緊相公的褲腰帶。

 

不讓去神廟。

 

山神廟沒有香火，山神也會消逝。

 

為了幫同僚一把。

 

我恐怕得去會會作亂的鬼怪。

 

隻是沒想到相公先去了。

 

我心下一跳，莫不是為了那美貌的姑娘？

 

11

 

待我走到神廟之時。

 

柳玉京躺在地上，面色蒼白，盡是S氣。

 

我伸手探向他的鼻息。

 

十分微弱。

 

瘴氣四起，逼近時能聞到一股詭異的香氣。

 

我沒忍住，吐了出來。

 

瘴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恐怕是因為我拂了它的面子。

 

山神像是泥塑的，如今已經感受不到一絲靈力。

 

有些麻煩。

 

我給柳玉京設了道結界。

 

足尖一點，凌空飛到一棵桃花樹上。

 

「出來吧，別裝神弄鬼了。」

 

善幻術，居深山。

 

我如今隻能想到一位。

 

狸妖緩緩從白霧中走出，腰肢柔軟，搖曳生姿。

 

她捂著扇子媚笑。

 

「你相公的精魄已經被我吸走，若是你肯分我一半修為，我便將這俊美公子還與你，如何？」

 

「你想得很美。」

 

狸妖吃了山神的修為，功力大漲。

 

打起來十分麻煩。

 

但終究落了下乘。

 

我將桃枝刺入她的喉嚨。

 

「將我相公的精魄吐出來。」

 

狸妖十分狡詐麻煩，若非自願，吃進去的精魄即使用外力也無法吐出。

 

它的功力被我打散了大半。

 

身上的襦裙變成了野花，扇子變回了荷葉。

 

狸妖吐血，笑得痴狂：「梅娘啊梅娘，你一片真心又如何，你相公最愛的又不是你。」

 

她諷刺道：「何必為臭男人大費周章，大家都是同類，今日放我一條生路，如何？」

 

「不如何。」

 

但我心神十分不穩。

 

柳玉京最愛的不是我？

 

那是誰？

 

我才是他娘子。

 

狸妖狡猾。

 

揮手，夜幕便浮出一道光景，赫然是柳玉京一個時辰前的模樣。

 

她在我耳邊蠱惑：「你看他，要的是一名戲子。」

 

狸妖善幻術，識人心。

 

能看穿人心中最有欲望的女子，以此來吸取陽壽。

 

桃花村的男子，不出十日，便會瘋的瘋，S的S。

 

而柳玉京眼前，是一名化著妝的花旦。

 

看不清臉，但柳玉京卻怔愣中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深情。

 

我心中驟痛。

 

像是被貓抓的線團一般。

 

無法撫平。

 

狸妖笑得刺耳。

 

我將桃枝刺入她的心髒。

 

聲音如同淬了一層冰。

 

「若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便將山中的野狗都喚來。」

 

狸妖臉色僵住。

 

趴在地上裝S。

 

狸妖怕狗。

 

如同自虐般，我看見柳玉京上前擁住那個花旦，像是擁住了珍寶，十分親昵。

 

我偏過頭，不再看。

 

我逼著狸貓把精魄全部吐出來。

 

將柳玉京扛回了家。

 

12

 

柳玉京遲遲不醒。

 

氣息一日比一日微弱。

 

我冷靜地給他穿上壽衣。

 

將他扛到七年前選好的風水寶地。

 

路上遇見了才做完農活的陳大娘。

 

她同我搭話：「梅娘，你大晚上來這裡做甚？」

 

我將柳玉京摔在地上。

 

他順著山坡一路滾下去，裹著他的草席被掙開，露出他的臉。

 

陳大娘登時嚇了一跳。

 

我淡定地拿著鐵锹挖坑。

 

指著他：「埋了。」

 

陳大娘尖叫。

 

十裡八鄉的人都趕來了。

 

「那個病秧子書生S了！」

 

「連個後都沒有。」

 

「窩囊得很哦，連墳地都是他娘子一人包辦！」

 

「梅娘命苦哦！」

 

「梅娘生得美，鎮上的謝員外十八姨太剛S，要不我將梅娘介紹過去？」

 

「張媒婆，您積點德吧，謝員外眼看著就要踏入花甲之年了。」

 

「半截子入土的人，你也好意思？」

 

「呸，不要臉，人家相公還沒埋呢，你也不怕被惡鬼索命！」

 

田埂上都是磕著瓜子看熱鬧的人。

 

有幾個壯漢和大娘都來幫忙。

 

將柳玉京埋進土坑時。

 

他的眼皮顫動了一瞬。

 

微微睜眼時，有人被嚇得尿了褲子。

 

「詐……詐屍？」

 

我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鐵锹砸在柳玉京的頭上。

 

「這回S透了。」

 

褲腳傳來一股力道，原來是柳玉京拉住了我。

 

「娘子……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

 

靜默片刻。

 

罷了。

 

我丟掉鐵锹。

 

柳玉京坐起來的剎那。

 

鄉親們尖叫著作鳥獸散。

 

我沉默起身，回家。

 

他愛活多久活多久。

 

誰能活得過他啊？

 

老娘不幹了。

 

什麼塵緣，都讓它見鬼去吧！

 

13

 

我終於回到了九重天。

 

在一次妖物的圍剿中，我假S脫身。

 

妖由我外泄的靈氣吸引來，待我離開，他們也不會再找村民的麻煩。

 

既然柳玉京最愛的女子不是我。

 

我又何必這般傷神。

 

隻是這身孕著實麻煩。

 

司命見我提早回來。

 

哎呀呀呀呀呀了好幾聲。

 

「這下麻煩了。」司命著急得轉圈圈。

 

我這一趟實在是累。

 

躲在屋裡好幾天，設了個結界，不讓任何人來。

 

待我休整好時。

 

外面已經變了天。

 

聽說魔界老祖宗與仙界開戰了。

 

司命早早等在門口，神色肅穆。

 

我打了個哈欠：「怎的一副S人臉？」

 

「仙姬，如今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你先聽哪個？」

 

「壞消息。」

 

「魔界老祖宗近日打上了閻王殿，要續一名凡人女子的陽壽。」

 

我驚奇：「6 啊，什麼虐戀。」

 

「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

 

我捂住耳朵，不想聽。

 

司命拉開我的手，湊近我兩步。

 

在我耳邊陰惻惻道：「魔界老祖宗是你夫君柳玉京，且已經打上了九重天。」

 

我瞳孔微縮，對上了遠處一道微涼的視線。

 

那不是我夫君柳玉京嗎？

 

此刻穿著鎏金墨色長袍，更顯貴氣，隻是神色，十分危險。

 

我也湊近司命。

 

「我也有一個壞消息。」

 

「哦？」

 

「我夫君柳玉京，此刻就在你身後。」

 

司命如同見了鬼一般，一步跨出二丈遠。

 

轉身便向柳玉京行禮：「見過魔尊。」

 

柳玉京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將我攬在懷裡。

 

「娘子，你讓我好找。」

 

「你怎麼找到我的？」

 

「自然是仙界的人賣了你。」柳玉京笑得溫潤。

 

……

 

骨氣呢？

 

「你說的，怎樣才能讓我娘子安好？」

 

司命笑道：「仙姬與您塵緣未了，如此會使修為停滯，您的魔氣與仙氣衝撞，若是修為停滯，仙姬怕是會隕落。自然，二位不可能再來一世，所以隻能靠仙姬去積功德了。」

 

積功德。

 

大概就是拼業績，下凡除害。

 

「去往何處？」

 

「東南向，幽州。」

 

14

 

「此地城隍何在？」

 

眼前的城池一片荒蕪，萬分悽涼。

 

本是青天白日，卻一個行人都沒有。

 

司命淡笑：「城隍他，出逃了。」

 

「出逃？」

 

「仙姬有所不知，千年前，此地本是一座富庶城池，百姓安居樂業，但城隍不知為何，出逃了，神鬼志裡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城隍本是一座城池的保護神。

 

護佑城民安寧，處理該地的大小陰間事物。

 

城隍出逃，必定大亂。

 

「沒有安排新的城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