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成孤燈第1章

最純窮的那幾年，在我生日時，溫延給我做了一頓火鍋。

 

鍋很小，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線也隻有一點。

 

我們窩在地上，吃火鍋的樣子像是拾荒。

 

他看著我紅了眼：

 

「知夏，你信我，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後來，我碰上他帶著一個渾身名牌的女人逛商場，以工作為由將家裡的飯菜打包帶走。

 

附近地點，女人發文配圖：

 

「某人家的保姆手藝真是太差了。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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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真的覺得，累了。

 

1

 

商場裡，燈光璀璨。

 

我此刻拿著手提袋的手，卻冰涼。

 

「哎呀，知夏，你天天省錢不打扮也不是辦法。」

 

「你就得多出來逛逛商場，你看那些多適合你。」

 

秦蓮心指著衣櫥裡那些顏色鮮豔的裙子，嘴裡絮絮叨叨。

 

可我此刻根本的腦子根本裝不下其他。

 

因為此刻不遠處走過的男人的背影，是我最熟悉不過的。

 

溫延，我的男朋友。

 

那個說今天要在公司加班，要很晚才能結束工作的男友，此刻大包小包拎著，陪著另一個女人在逛商場。

 

「我在陪蓮心逛呢，今天記得早點回家哦，給你做你愛吃的菜，慶祝你升職。」

 

「而且，我也有好消息告訴你。」

 

剛發出去的這些消息，此刻在手機屏幕上綠的發慌。

 

今天是我 27 歲的生日，也是我和溫延在一起 7 年的紀念日。

 

可都不及溫延的升職帶給我的期待感。

 

買完食材到家，剛解放雙手，卻又被閨蜜拉著陪她逛商場。

 

想著要給溫延準備一個合適的禮物，我和閨蜜逛了又逛。

 

但是此刻，我站在原地，手指拽緊了衣服的一角，渾身冰冷。

 

溫延的低頭對身旁的女人說了什麼，女人笑著把手上的另一個購物袋在他面前親昵地晃了晃。

 

他們臉上的笑容刺痛了我。

 

向來不喜歡逛街的男人，此刻大包小包地給另一個女人拿著買好的商品。

 

下一秒，溫延轉頭的笑容在臉上僵住，他分明看到了我。

 

隻是淺淺一順，隨即，他收回視線，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一樣，繼續往前走去。

 

「遲夏，你怎麼不說話呀，這件衣服你穿肯定好看，你不是過生日嘛，今天我送你這個，你試試。」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狠狠擰了一下。

 

秦蓮心察覺到我的異樣，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驚訝地拉住我的手：

 

「知夏，那是不是溫延？他旁邊那個女人是誰？」

 

「靠，他在幹什麼，你看我不打S……」

 

我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認錯了，他在公司呢，剛還給我發了信息說一會早點回家陪我。」

 

我吸了吸鼻子，說出來的這句話，對自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我猛地又攥緊了手裡的袋子，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真的嗎……可能我眼花了。也是，溫延和你在一起那麼久了，怎麼可能和別的女人在一塊，你試試這個衣服，快來......」秦蓮心在旁邊喊我。

 

我用力拉了她一把，轉身就走。

 

倉皇，狼狽，落荒而逃。

 

直到離開商場，走進無人的街道，我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還是去年生日，溫延給我買的那件舊外套，袖口已經洗得有些發白，褲子也是，款式早就過時，鞋子也穿了兩年，鞋頭都有些磨損。

 

可溫延身邊的女人呢？

 

精致的妝容，昂貴的連衣裙，腳上那雙高跟鞋，我剛剛看到價格，五千九百九十九。

 

我站在路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頭，突然意識到，我已經很久沒有買過新衣服了。

 

以前溫延總是說：「知夏，你不用打扮得多好看，舒服就行。」

 

還在我第一次試穿高跟鞋時跌跌撞撞的時候，告訴我，隻要是我就行。

 

可他偏偏陪著另一個女人，去挑選時尚昂貴的衣服。

 

他原來也喜歡漂亮的、光鮮的、耀眼的。

 

2

 

回到家，桌上的食材還靜靜地躺在那裡。

 

我是為了今天特意準備的。

 

想著給他慶祝升職加薪，因為這意味著我們的小家庭又近了一步。

 

看著手機界面，白天給他發去的一條又一條消息，問他幾時回家，都無一回復。

 

即使在商場碰面，過了那麼久也沒有一句解釋。

 

我就坐在餐桌前，盯著那些食材，眼淚一點一點砸在已經舊了的桌面上。

 

想起，最純窮的那幾年，在我生日時，溫延給我做了一頓火鍋。

 

鍋很小，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連接線也隻有一點。

 

我們窩在地上，吃火鍋的樣子像是拾荒。

 

他看著我紅了眼：

 

「知夏，你信我，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後來，我們窩在逼仄的出租屋裡，我每天為他忙碌。

 

他上班，我就為他準備飯菜，他休息，我就陪他賴在家裡。

 

闲暇時間我偷偷寫些網文補貼家用，原本日子越來越好。

 

他說有我就是家，會為了我更加努力奮鬥，還說穩定了我們就結婚。

 

所以，升職這天，我以為我快等到他向我求婚的日子，卻遇見他帶著另一個女人。

 

溫延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點。

 

我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不想讓他看見。

 

「知夏？」

 

他走進來，手上還拎著個包裝精致的禮盒，語氣裡帶著一點討好：

 

「今天是不是等我太久了？」

 

我盯著他，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半天說不出話。

 

隻能拼命忍住眼淚，讓自己顯得不要那麼狼狽。

 

他把禮盒放到我手裡，輕輕揉了揉我的發頂：

 

「生日快樂，抱歉啊，今天本來想早點回來的，臨時有點事。」

 

「什麼事？」我低聲問。

 

溫延神色如常：

 

「一個合作客戶的妹妹，今天拉著我逛商場，我實在推脫不過去。」

 

他解釋得順理成章，就好像我看到的那一幕，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是很重要的客戶，推脫不了，才多陪了一會兒。」

 

「看到你時，我實在不好走開。」

 

他頓了頓，語氣試探：

 

「你是不是生氣了？怪我，手機沒電了。ťű̂₃」溫延拿出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機提示一個紅色的電池充電標。

 

3

 

可我還是不想說話，隻是將身子轉了轉。

 

他拿過我手裡的禮盒。

 

盒子的包裝很精致，系著銀色的緞帶，輕輕一拉就散開了。

 

裡面是一條細細的項鏈，光澤柔和，墜子上嵌了一顆小小的水鑽，設計簡單卻算是精致。

 

溫延從盒子裡取出項鏈，笑著看我：

 

「知夏，生日禮物，喜歡嗎？」

 

我看著那條項鏈，心跳慢了一拍。

 

「特意給你選的。」

 

他說著，語氣溫柔地像是在哄小孩，

 

「這款是限量的，我一看到就覺得很適合你。」

 

他說著，不等我回應，便自然地走到我身後，輕輕地替我戴上。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脖頸，帶著一點點涼意。

 

「好了。」溫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果然，特別好看。」

 

我低頭看著那條項鏈，眼眶微微泛紅。

 

我想起曾經剛在一起時，第一個生日，因為拮據，他送了我幾十塊的手鏈，那時候他拍胸脯，向我保證以後絕對會買上更加精致的禮物。

 

或許今天隻是個意外，或許他真的隻是因為工作上的應酬推脫不了。

 

我想著。

 

「別生氣了，知夏，我答應下次有事提前告訴你，好不好？」

 

溫延微微俯身，從背後抱住了我，下巴輕輕抵在我的肩上，語氣低低的，帶著些許疲倦：

 

「我今天真的有些累。」

 

「明天還要去加班呢，賺錢養我最愛的知夏。」

 

溫延輕聲道，語氣還帶著點撒嬌：

 

「那我最愛的知夏，明天能不能給我把這些飯菜打包，我帶去公司。」

 

「我保證，我一定全吃完，不吃完就是狗蛋。」

 

我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他，輕聲開口：

 

「……好。」

 

3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個早給溫延準備飯菜，仔仔細細地裝進了保溫飯盒裡。

 

等溫延出門時，我把飯盒遞給他：

 

「吃飯的時候記得熱一下。」

 

「嗯。」他點點頭，嘴角微微揚起，「知夏做的飯，我一定好好吃。」

 

他帶著飯盒出了門。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好像也被輕輕安撫了一些。

 

他還在乎我的。

 

我這樣告訴自己。

 

可直到晚上，事情又一次把我的幻想擊碎。

 

晚飯時，我並沒有胃口，隻是窩在椅子上隨手刷著手機，直到平臺給我推薦了一個附近的人。

 

我自覺並不認識這個頭像可愛的女孩子，可她發的那張照片還是吸引了我。

 

照片裡，是一張飯桌，熟悉的飯盒擺在桌上，旁邊的盤子裡隻剩下被撥開的菜葉，但是還是能一眼看出是我今天做的菜。

 

照片配文：

 

「某人家的保姆做飯真難吃。（嘔吐）」

 

評論區有人打趣：

 

「哪家培訓的保姆啊？也太差了吧。避雷。」

 

還有人附和：

 

「哈哈哈，女主人，快辭退某人家的保姆。我可不想下次去蹭飯的時候吃這樣的菜吶。（可愛可愛）」

 

像是一記悶錘，狠狠砸在我的胸口。

 

溫延回復道：

 

「以後你選保姆，都聽你的。」

 

我SS攥住手機，淚水奪眶而出。

 

他說公司忙到都沒時間下樓吃飯，所以要我打包飯菜帶走。

 

可現在這份「難吃的保姆飯Ṫű̂ₖ」端在了別的女人面前。

 

我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連同我們 7 年的感情也是。

 

4

 

不知道坐了多久，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

 

溫延回來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飯桌，他坐到我身邊：

 

「今天怎麼沒給自己做飯？」

 

我盯著他，嗓子有些發幹：

 

「你呢？」

 

溫延一愣，隨後笑了笑，倒了杯水：

 

「當然是你的愛心便當。」

 

「你今天給我帶的飯，很好吃。」

 

很好吃？

 

我閉了閉眼，壓下胃裡翻湧的惡心感。

 

我沒說話，低頭打開手機，把那張截圖了的照片點開，屏幕朝向他。

 

溫延的手指猛的收緊，水杯嗑在桌沿，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

 

「溫延，我是保姆嗎？」

 

「陪你走過了七年，牽手接吻，甚至.....」我深呼了一口氣，

 

「隻是保姆嗎？」

 

溫延看著手機屏幕，語氣十分冷淡：

 

「你為什麼知道她的賬號？」

 

「遲夏，你查我？」

 

溫延板著臉，聲音裡隱隱壓著怒火。

 

聽到質問，我有些意外，抬頭看了他一眼，一時之間很難相信他居然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我突然想起，他以前說的那些以後，說我們會結婚。

 

那時候，他的眼神那麼真誠，像是給了我一個篤定的未來，我困在他的承諾裡愛了七年。

 

我拉下脖子上的那條項鏈，光澤細膩，昨天他小心翼翼地為我戴上，說是精心挑選。

 

可今天下午，秦蓮心卻告訴我這東西是滿額贈品，隨便買點東西就送。

 

我將項鏈丟進他的懷裡，嗓音輕緩，可我的腦子卻比任何的時候都清醒：

 

「溫延，夠了，分手吧。」

 

5

 

「就連這個，也是贈品，不是嗎？」

 

溫延的臉色微變，沉默了幾秒，隨後冷笑了一聲。

 

「知夏。」

 

他的聲音低下來，帶著幾分不耐煩，

 

「就因為這些，你就要跟我分手？」

 

「還是說，你現在眼裡隻有這些吃穿用度了？」

 

他把水杯重重放在桌上，語氣裡多了幾分嘲諷：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從不在意這些，現在倒是學會盯著物質上的東西不放了？」

 

他盯著我，語氣冷冷的：

 

「難道我升職了，賺得多了，你就開始計較這些了？」

 

「知夏，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我被他這番倒打一耙的指責怔住，胸口悶得發痛。

 

幾年來陪著他窩在小小的出租屋，因為價格實惠，屋子老舊，就連坐著的椅子腳，都是修了又修。

 

可我陪他熬過了那些吃苦的日子，現在卻被質問是不是太物質了。

 

一瞬間，我連憤怒都提不起來，心裡隻有一股說不清的荒唐感。

 

寫網文找素材時，別人說的那些，上岸先斬意中人，我看到隻道愛的不夠深沉。

 

可我如今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原來他隻是沒有更好的選擇罷了。

 

「溫延，你還記得不記得，這條手鏈，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你送給我的。」

 

我抬起手腕，輕輕摸了摸手鏈上用來修補的紅線：

 

「我戴了好多年，生怕丟了，就算鏈子斷了，我還舍不得扔。」

 

「現在呢，溫延？」

 

「這條項鏈，你連挑都沒挑，隻是隨手拿了個贈品就給我了。」

 

「這不是貴不貴、物質不物質的問題。」

 

「是你已經不願意再為我花心思了。」

 

溫延的神色終於變了，臉色沉下來，像是終於被我戳中了痛處。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屋裡安靜得可怕。

 

他看著我，眉頭緊皺，最終甩下一句：

 

「隨你怎麼想。」

 

「還有別拿分手說話，你離了我還能去哪？那個家嗎？」

 

然後拿起外套，甩門而出。

 

6

 

溫延一夜未歸。

 

我沒給他打電話，也沒發消息。

 

凌晨三點，窗外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砸在窗臺上。

 

思緒又把我拉回從前。

 

我裹著薄毯坐在床邊，看著行李箱裡寥寥無幾的東西。

 

隻有幾件變色的衣服和零散的小物件，一個用舊的二手電腦，還有一隻陳舊的毛絨兔子，那是很多年前，溫延在夜市套圈套來的獎品。

 

「知夏，這隻兔子怎麼和你一樣笨，居然會掉毛。」

 

當時的他嫌棄地掸了掸毛絨兔身上的浮毛，最後還是遞給了我：

 

「但是笨笨的很可愛，送給你。」

 

我抱著它，一直抱到了現在。

 

原來感情也是這樣，哪怕舊了、破了、掉了毛，我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著，以為隻要縫補一下，它就能繼續陪著我走下去。

 

可終究還是舊了，還是該扔了。

 

直到天微亮。

 

我終於下定決心，將毛絨兔子又從行李箱拿出來，丟進垃圾桶。

 

踏進房間的溫延正好看到我這個動作。

 

他站在門口，目光落在我身旁的行李箱上，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為什麼丟了它？」

 

一夜未歸，回來的第一句話是皺著眉頭，盯著被丟棄的玩偶和我收拾好的東西，語氣低沉得像壓抑著怒意。

 

我沒理他，徑直拉起箱子往門口走。

 

溫延伸手，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讓我皺了皺眉。

 

「方知夏，你鬧夠了沒有？」

 

他把我拽回來，手臂一揮，行李箱倒在地上，金屬拉鏈刮過地板，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他語氣冷硬，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就因為昨天那點小事？」

 

我一瞬間笑了，笑意卻沒有到眼底。

 

昨天那點小事？

 

逛商場的是他，帶著別的女人刷卡買單的是他，把我做的飯菜帶過去卻讓別人發出來羞辱的還是他。

 

可到了他嘴裡，這些不過是小事。

 

溫延見我不說話，呼吸沉了沉，語氣放緩了一些，像是隱忍著耐心：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我微微仰頭，看著他，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頓了頓，似乎不習慣我的冷淡，臉色越發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