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不會撒謊。」
我垂下眼:「此去少則月餘,多則半載,我……甚是想念。」
「那,你與我同去?」
我抬起頭,他笑容清淺,望向我的黑眸裡盛滿笑意。
「留你一人在京中,我亦不放心。」
8
原定半月,我們走了近一月餘才到洛陽。
隻因前些日子接連降雨,路被衝的稀爛。
Advertisement
有些地方甚至要步行才能過。
我提著裙子,深一步淺一步行走在泥濘中。
沈年皺著眉,唇線抿的筆直:「怪我。」
嗓音中含滿了自責。
我側頭莞爾一笑:「跟你在一起,便是吃糠咽菜,我也覺得歡喜。」
沈年扶著我的動作一頓,片刻,遞過來的視線有些耐人尋味。
「以前怎就沒發現夫人這般大膽?」
我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
他輕笑一聲,緩緩覆上我的手。
「為夫很是喜歡。」
我們到的第一日,洛陽縣令便派了人接我們去府上住。
神情諂媚,巴結至極。
用飯時,府外傳來一陣嘈雜,縣令趕緊起身。
「肯定又是那些刁民鬧事,大人隻管用飯,小的前去解決!」
沈年抬手:「不用,我親自去。」
打開門一看,哪裡是刁民,全是些婦孺孩童。
餓的面黃肌瘦,穿的破布粗麻。
「大人,求您開恩救救我們吧大人!」
縣令作勢要趕人,我冷冷一個眼刀子掃了過去。
「丞相都沒發話,輪的到你放肆?」
他縮了縮脖子,站著再不吭聲。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中,終於得知,這些人已經餓了好多天了。
水患嚴重,莊稼地都被衝垮了,朝廷撥的賑災糧遲遲未到,她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討到了這裡。
「隻求大人憐憫,給小兒一口飯吃,他已經餓暈了過去。」
這婦人手裡抱了一個孩子,我走近看了看,面色蒼白。
沈年大手一揮,下人們把桌上的飯菜都拿了出來。
婦人們連連道謝,在她們離開後,沈年面色沉的可怕。
他回頭,看著縣令,一字一句頗具威嚴。
「你就是這樣當縣令的?」
縣令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朝廷的賑災糧早已撥下,既沒到百姓手裡,那定是被這縣令私吞了。
沈年派人搜查,果然在後院查出了被藏起來的賑災糧。
不止如此,他家中還有好些金銀細軟。
原來這縣令把賑災糧私藏了起來,讓其他人花高價錢買,自己從中牟利。
有錢人還有飯吃,而那些窮人,隻能被餓S。
如此不把人命當回事,實在該S。
沈年連夜收集他貪汙的證據,第二日便撤了他的職。
又自添錢財,親自帶人去修繕水渠,道路。
開設粥棚,廣施恩澤。
眾人都感激沈年是好人,說他是救世主。
可也有人搗亂。
我施粥的時候,有兩個大漢故意鬧事,他們大吵大鬧說我們的粥有毒。
我側頭去看,他懷裡抱了個小女孩,小女孩唇色發青,雙目緊閉。
確是中毒之相。
「我閨女昨晚上都活蹦亂跳的,今日喝了你們的粥就成這樣了,你們得給一個說法!」
眾人一聽,看著碗裡的粥紛紛面露難色。
有人小聲反駁:「我連吃了三日都沒事,你閨女別是吃了其他東西中毒的吧?」
大漢轉頭瞪向那人,面露兇光:「你亂說什麼?她今日隻喝了這粥,其他什麼都沒吃,不是這粥有問題還能是什麼?」
那人縮了縮脖子,隱入人群裡。
大漢冷哼一聲,一把打翻了桌上剩餘的白粥,惡狠狠看向我。
「朝廷來的能是什麼好人?你們就是想毒S我們這些人!」
「千萬別被她們騙了!我們就應該衝進縣令府,把糧食搶出來!」
在他的煽動下,人群隱隱有些躍躍欲試。
我看了一眼他懷裡的女孩,問道:「這是你閨女?」
「是。」
「看你閨女這面向怕是中毒已久,你不去尋大夫替她醫治反而在我這裡討要說話,莫非壯士覺得,你閨女的命還沒有說法重要?」
他一怔,隨後像是惱羞成怒般突然暴起。
「臭女人你亂說什麼?自己在粥裡下毒還想反咬我一口!」
場面突然變得有些混亂,群眾紛紛尖叫著散開,而那兩個大漢卻是直衝我來。
沈年留了些人保護我,可他們居然不是那兩個大漢的對手。
我轉身想逃,那人卻先一步抓住了我的頭發。
他手裡握著明晃晃的刀子,我大喊:「刺傷丞相夫人,你可知是何罪名?」
他一晃神,也就是這一瞬間,一支利箭攜著破空之勢而來,正中他心口。
沈年騎著馬,從城外疾馳而來。
我眼眶突然變得溫熱:「夫君……」
他翻身下馬,一伸手緊緊把我擁進懷裡。
「是我來遲了,是我不好。」
他嗓音發顫,連帶著身子都有些抖。
我緩緩抱住他的腰。
「沒有,你回來的正好。」
一番追查下來,發現那帶頭挑事的大漢是縣令的人。
他想靠流言煽動群眾,把沈年拉下水。
後聽聞事情敗露,連夜出逃,卻還是被沈年抓了回來,押回京城等候發落。
我們離開洛陽之時,水患已處理妥當,全城人自發為我們送行。
「大人夫人要長命百歲!」
「有空回來洛陽玩啊!」
「一路順風!」
沈年揮手告別,而後突然轉頭看我。
「聽見了嗎?」
我一愣:「什麼?」
他挑了挑眉,眼底眸光流轉:「有人讓我們生個大胖小子。」
下一瞬,我的臉紅了個徹底。
9
洛陽水患之事沈年不隻處理的好,還揪出了一個壞蟲,聖上對他頗具贊賞。
「朕早就說了,你這治世之才隻做生意甚是可惜!」
而後又賞他府邸一座,黃金萬兩。
因我相伴,幫著布棚施粥,聖上還特封了我诰命。
我知曉這是沾了沈年的光。
而那些黃金沈年將其全捐給了洛陽,他說。
「洛陽正是建城之際,他們更需這些錢財。」
眾人皆贊他品行高尚。
搬入新府邸後,沈年開宴設席,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幾乎全來了。
爹爹也攜了長姐和大夫人前來。
席間,多人來向爹爹問好。
女兒年紀輕輕就已得了诰命,女婿又是聖上面前的寵臣。
一時間,爹爹風光無限。
他享受著眾人的恭維,臉上的得意怎麼也蓋不住。
而角落裡,長姐咬著牙一臉的不甘心。
「若當初嫁給沈年的人是我,這诰命還不是我的?」
「什麼诰命夫人,還不都是借了沈年的勢!」
「憑她自己,她也配?」
大夫人著急地捂住她的嘴:「安安啊,這話現在可說不得了!」
「這話被別人聽了去,可是要治你不敬的罪名!」
我緩緩走到長姐和大夫人面前,輕笑道:「說來,這都得感謝長姐。」
她怒氣衝衝瞪著我,大夫人拽緊了她的手臂。
我慢條斯理整了整袖子,語氣輕慢:「借夫君常說的一句話,感謝長姐當初替嫁之恩。」
「小賤人!」或許是被我眼裡的輕慢刺傷,長姐掙脫了大夫人的手。
她走到我身邊,揚起手,想像以前一樣狠狠扇我一巴掌。
卻被我輕松截住。
「你敢攔我?」她語氣極衝。
「長姐可想好了?我是聖上親封的诰命夫人,你打我,可是要被治罪的!」
動靜之大,引來了眾人圍觀。
而沈年,默默站到了我身後,盯著長姐面色陰沉。
下一瞬,爹爹衝了出來,他扯過長姐就打了她一巴掌。
「你瘋了不是?你以為還在葉府?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是丞相府!」
長姐難以置信:「爹爹,你打我?」
在我印象裡,這好像是長姐第一次挨打。
畢竟,以前都是我替她挨的。
而後又看了一眼大夫人:「還不把她帶下去?丟人!」
長姐被大夫人帶了下去,走之前滿眼的不甘和眼淚。
「爹爹,您居然打我,您居然為了她打我!」
爹爹沒理她,轉頭向我陪著笑臉:「歡兒,你長姐從小就被我慣得驕縱,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她一次,我保證回去好好教育她。」
沈年上前一步,輕輕握住我的手。
我知曉他的意思,如果我想發難,他定會替我做主。
我垂下眼斂。
少時那些被長姐毒打欺辱嘲笑的畫面一一閃過。
祠堂裡我跪到膝蓋發青,大雨裡我因長姐之過受罰跪到昏厥。
寒冬臘月,隻因我說漏了嘴害的她沒溜出府玩就被她差人埋進了厚厚的雪堆裡。
我凍的嘴發白,臉發青。
還是祖母路過救了我。
往事追憶,隻有痛苦和折磨。
我看向爹爹,輕聲問了句:「爹爹,你可曾憐惜過我?哪怕一瞬。」
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說。
沈年更加握緊了我的手,溫度透過手掌傳來,有些灼熱。
我慢慢紅了眼。
「罷了。」我輕聲道,側頭看向身旁之人,緊緊握住他的手。
「往事已矣。」
「我現在,過的極好。」
10
長姐再沒有來鬧過,聽說,爹爹把她送去了鄉下反省。
大夫人鬧過幾次,爹爹始終不肯松口。
阿穎在我身後憤憤不平:「待一輩子才好呢!她以前那樣待你,這都是報應!」
我回頭, 輕輕瞪了她一眼。
她馬上垂下頭:「阿穎知錯了,不該隨意奚落她人。」
半年後,沈年某次下朝回來時給我帶了回香樓的糕點。
蓋子打開,我隻是聞見了味兒便幹嘔不止。
下人慌忙地去請大夫,沈年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
「我夫人如何?有何不適?可有大礙?」
下一瞬,大夫喜笑顏開:「恭喜丞相,賀喜丞相!夫人有喜啦!」
沈年怔了半晌,難以置信,我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夫君莫不是傻了?」
他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抱起我轉圈:「我要做父親了!我要做父親了!」
大夫在一邊急地跺腳:「才兩月餘!胎未穩, 胎未穩!丞相當心啊!」
而我隻覺眼中淚意頓起,鼻頭發酸。
娘親臨終前, 最是擔心我過的不好。
她離開的時候, 我還很小。
她是祖母替爹爹買來的妾室,雖不受寵,但她不爭不搶, 性子溫和,府裡也沒什麼人為難她。
生了我後, 她身子虧空的厲害, 熬了三年,終是熬不住了。
她走的那天, 是除夕的前一夜。
她很瘦,可那晚抓著我的手勁卻格外大。
「原想陪你再大些, 可娘真的熬不住了。」
「歡兒,你一定要找一個待你好的人, 好好過日子,別走娘親的老路。」
「別當妾室,要做正牌夫人, 哪怕再窮,也不可以當妾!」
「要活下去,歡兒,你一定要活下去。」
娘親,您說讓我好好活下去。
我現在不隻有了疼惜我的夫君, 還有了自己的骨肉。
娘親,您看見了嗎?
我啊,比你想的過的還要好。
11
冬寒卷過長街, 滿城梅花漸露花苞。
除夕前夜,我和沈年回葉府拜會。
爹爹攜大夫人出來相迎。
那滿桌的菜餚均是我愛吃的, 而爹爹看著我已有七月餘的肚子止不住地笑。
「我要做外祖父了。」
離開時, 爹爹又攜大夫人出來相送。
他的鬢角已經發白,眉目也飽經風霜。
上轎前,我思慮再三,終是回頭看向他。
「爹爹, 把長姐接回來吧。」
「再耽誤下去,議親的年紀可就過了。」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不如釋然。
(完)
熱門推薦
"大婚前兩月,季若清突然想測試一下我的真心。 在我跟庶兄孟瑾一起趕去姑蘇核對帳本時,他偷偷給我下了合歡香。"
"妹妹懷了我老公的孩子。 哭哭啼啼說不娶她,她就跳樓。"
"和顧明則在一起的第七年,我提了分手。 理由是他出門忘了帶垃圾。"
"媽媽出殯後第二天,我去到了遲煜的墳前。 墳頭又長滿了狗尾巴草。 我靜靜地靠著墳坐下。 我是來告別的。 多年的壓抑早就讓身體不堪重負,醫生說我已時日無多。 終於要解脫了啊。 喉間泛起絲絲痒意,我克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染紅了叢生的野草。 手機突然振動,彈出一封郵件提醒。 "
"我看了一檔韓國綜藝, 兩個陌生人親吻 5 分鍾就能滋生愛意。"
"我曾不學無術,驕縱任性。 與王侯之子指腹為婚,自認此生圓滿無虧。 誰知父兄牽涉謀逆,天子雷霆,一夜之間,大廈傾倒。 而苦心為我父兄羅織罪名者,便是那對王侯父子。 家破人亡後,我受盡屈辱,病死床頭。 重見天光,我要收嗔痴,且自新。 還要早早結交那位榮登權相之位,為我穆府平反的寒門書生。 為我穆府,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