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棵枇杷樹。
不是什麼紅豆樹。
「公主——」
啞奴追了上來。
我猛然回頭,看著靠近我的啞奴,揮袖如風,扇落了他臉上面具。
入目是一張熟悉的臉。
眼下有一顆紅痣。
我好不容易止住的血淚,如斷線的珠子往下掉,心痛到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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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哭出聲,不可置信地吼出聲:「沈懷瑾!」
啞奴頓住腳步。
「相思……」
我看著他,兩行血淚順著臉頰落下,哭著哭著便笑了出來。
原來我的阿瑾,一直以來,都在我身邊。
我一頭暈了過去。
似夢非夢見,我聽見似雪見的稚嫩女聲響起:「阿耶,這首詩怎麼念?」
戴著面具的青年沉默許久,方才澀聲開口:
「庭有枇杷樹,吾妻S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
紅豆與枇杷。
相思與阿瑾。
終是一場黃粱夢錯。
阿瑾啊阿瑾。
你又騙了我。
11
夢中過往分明。
我記起自己並非什麼冷宮棄妃之女,而是中宮元後所出的嫡公主。
與是鎮北侯唯一獨子的沈懷瑾青梅竹馬長大。
打我有記憶起,我就知道沈懷瑾是我未來夫婿。
一母同胞的太子哥哥每次惹了我生氣,總會讓沈懷瑾來哄我,美其名曰道:
「孤哄不好小公主了,懷瑾,快來哄哄你的小媳婦兒。」
彼時少年總會從廊下,或是窗棂忽地探出身子,一雙深邃的眼眸笑得彎彎,盈滿了繾綣的深情。
我在氣頭上,誰都不想理。
「你來做什麼?」
他遞來一串紅豆手釧:「來哄哄我未來的媳婦兒啊。」
我羞得瞪他。
「誰是你媳婦兒了?」
少年利落翻身,在我身邊坐下,慢悠悠道:「誰應誰是。」
我恍惚抬頭。
撞進沈懷瑾好看的眸子,窗外春花開得正好。
太子哥哥便站在一旁笑眯眯望著我們。
歲月靜好,莫過如此。
……
我也以為,我會如我幼時所想那般,出閣前有太子哥哥寵著我,出嫁後,有沈懷瑾寵著我。
我就是全北唐上下最快活的小公主。
直到十六歲那年,與北唐交戰已久的南詔忽然來使,向父皇求娶我。
纏綿病榻的母後長跪紫宸殿前,求父皇不要讓我和親南詔。
父皇心中有所動搖。
滿朝文武還未有聲音,自幼疼我的太子哥哥卻是第一個站出來,向父皇請旨送我和親南詔。
消息傳進後宮時,我顧不上什麼公主儀態,拎起裙擺就跑向東宮。
身後是緊追著我的侍女。
我一邊跑,一邊哭。
明明太子哥哥那般疼我。
明明他知道我心儀沈懷瑾,他為何非要我和親南詔?
我推開東宮大門,太子正和幕僚商量如何利用我和親一事,讓他獲得最大利益。
「哥哥……」
我愣在原地,哭腔著喚出聲。
太子揮退幕僚,招手讓我上前。
我呆呆走過去,他如往常一般為我拭淚,我躲了過去。
不知是否是我錯覺,太子眼神多了一絲不耐。
「為什麼…哥哥,為什麼要讓我和親?」
「相思,你既受了天下人供養,那就得回報天下人。」
太子為我分析,「你嫁去南詔,便是南詔皇後,如此,兩國聯姻,孤也能得到南詔支持,才能不被父皇廢去太子之位。」
父皇這些年來,便一直想要廢太子,改立貴妃所出的二皇子。
「可是…哥哥——」
我閉了閉眼,眼淚滑落臉頰,「南詔皇帝今年七十,已經能做我祖父了,哥哥可知——」
南詔習俗,父S子繼,兄終弟及。
於女子而言,這是莫大恥辱。
而北唐與南詔常年交戰。
我嫁過去,會是怎樣的下場,太子會不知道嗎?
可哥哥還是要我嫁。
12
「李相思,你是孤的皇妹,是北唐公主。」
太子厲聲打斷我。
「為北唐社稷,你必須嫁。」
我望著眼前的太子,他曾說過要我一生無憂。
如今為權勢地位,卻能將我推出去。
我尾音發顫。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李相思——」
太子怒喝道。
我抬起朦朧的眼,望著眼前兄長許久,最後斂裙跪拜。
「臣妹謹遵太子之命。」
太子一愣,想要來拉我手。
被我躲了過去。
我轉身去了紫宸殿,主動向父皇請旨和親南詔。
換來籌碼是父皇寫有一封必傳位給太子的詔書。
我將詔書給了太子。
「我與太子互不相欠了。」
他護我幼年無憂,我為他遠嫁南詔。
從此隻有君臣,再無兄妹。
……
聖上下旨,三公主李相思加封安國公主,和親南詔為後。
旨意傳出來時,母後嘔血暈厥。
沈懷瑾不顧沈老夫人阻攔,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夜,求父皇收回旨意,他願帶兵攻打南詔。
我侍奉母後吃完湯藥,提燈穿過重重長廊,看見了跪在雪中的沈懷瑾。
父皇讓他起身回去。
沈懷瑾寧S不願,父皇勃然大怒,要打他板子。
我出來替他求情。
父皇望著不日便要遠嫁南詔的我,最後還是饒過了沈懷瑾。
太監扶著沈懷瑾往前走,我提著宮燈跟在他身側。
長長的永巷,像無止境的深淵。
到了宮門前,掛著鎮北侯府的馬車停在一旁。
「沈小侯爺,上馬車吧。」
我轉身要走。
沈懷瑾卻緊緊攥著我手腕,力道大到我怎麼也掙脫不開。
他紅著眼,嘶啞著聲問我:「
公主,是你自願的嗎?」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怕和沈懷瑾一對視,我忍了一路的眼淚就會落下。
「是。」
我別過臉,雪落在臉上,又冰又涼。
沈懷瑾盯著我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霜雪落滿我們烏發。
他才緩緩松開我,最後隻和我說了句:「相思,等我,我會帶你回家。」
我望著遠去的馬車,眼淚落了下來。
「好,我等你。」
那是我和親南詔前,見到沈懷瑾的最後一面。
13
我和親南詔那日是隆冬。
母後撐著病體,扶我上了馬車。
「相思,要多保重。」
「母後也要照顧好自己。」
我含淚應下。
風吹起蓋頭,我看見躲在廊下的沈懷瑾,卻很快挪開眼。
我知道。
再多看一眼,我會忍不住逃婚。
從北唐到南詔,要走三月。
我在馬車裡度過了冬春。
等抵達南詔京都那日,南詔老皇帝一見我,便當眾宣布封我為後。
說是皇後,卻不過是老皇帝取樂的玩物。
他逼我穿裡衣在人前起舞,要我與幾個女子一夜共同侍奉他。
我渾渾噩噩度過三年。
後來老皇帝S在女人肚皮上,我以為我能回家了。
可遠在北唐的太子給我傳信,要我下嫁四皇子為側妃,助他坐穩南詔皇帝之位。
我不願,傳書給皇兄,說我想回去。
我想回北唐,我想回長安。
但皇兄在回信裡寫:「父皇有意削鎮北侯府爵位,孤若登基,必保懷瑾。」
我又妥協了。
早已是殘破之身,嫁誰不是嫁呢?
可能我命中克夫。
四皇子登基沒兩月,八皇子借勢謀反,登臨帝位,傳書長安,逼我委身於他。
而此時,我查出懷孕。
可笑的是,我連腹中之子父親都不知道是誰。
長安城中,父皇禪位太子,太子接到此信之後,要我下嫁八皇子,並讓臥底我身邊的親信傳話。
「朕初登大寶,還望皇妹相助,莫讓母後難做。」
嫁吧。
反正還能怎樣呢?
我徹底認命,嫁給了登基為新帝的八皇子。
我忍不住想。
以一己之身侍奉三朝皇帝,古往今來,怕隻有我一人呢。
14
我身懷六甲時,北唐大軍忽然陳兵南詔京都下。
領軍出徵的不是旁人,是沈懷瑾。
我站在城樓上,他騎在馬背上。
遙遙對望,竟是恍如隔世。
南詔帝用匕首抵在我頸前,同我廝磨耳語:「朕聽說,那沈懷瑾是你竹馬?要不,朕為他演一場美人自刎圖如何?」
有我為質,沈懷瑾不得不另想辦法。
他帶一隊人馬奇襲南詔,救回了我。
又和大軍會合,把南詔軍打得節節敗退,南詔帝抵不住壓力,不得不下旨放我歸去。
再次換上閨閣女兒裝時,我望著銅鏡中的人生了膽怯。
我早非舊日的李相思。
連嫁三帝,腹中還有不知人父的孩子。
我和沈懷瑾,早回不去了。
沈懷瑾來見我,我依舊著的是南詔宮裝。
他一愣,卻什麼也沒說。
隻站在殿外,靜靜望著我:
「公主,臣來接您回家了。」
我抬目看去。
竟發現記憶中的少年,五官早已褪去青澀,變得稜角分明。
唯一不變的是,他望向我時眼中的繾綣。
我慌亂避開了眼。
許久,我澀聲開口:
「一別經年,沈侯可還安好?」
「臣很好。」
沈懷瑾頓了頓,眼神炙熱,「不知公主……」
我撫上高聳的腹部,打斷他。
「本宮安,腹中之子也很好。」
沈懷瑾眼底光漸漸熄滅。
我不敢看他。
眼中熱得發疼。
15
和親南詔這些年,我一直鬱結在心。
孕中又多思,身子早已不好。
從南詔京都走了沒幾日,我便開始嘔血。
沈懷瑾讓隨行醫女為我診脈。
得出的結論是,我命不久矣。
「相…公主——」沈懷瑾欲言又止,眼中滿是關切。
我毫不在意。
「我都這樣了,活不活又怎樣?」
「那公主的孩子,也不管了嗎?」
我眼睫顫了顫,輕聲,「我會努力活著等孩子出生。」
沈懷瑾凝視我許久。
「請公主一定長命百歲,不隻是為臣,也是……」
「為您腹中之子。」
我咬緊唇,鼓足勇氣問:
「沈懷瑾,你不嫌棄我嗎?」
我如此不堪,甚至連腹中之子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沈懷瑾試探著來拉我的手,我下意識想躲,但忍住了。
他眼底亮起光。
語氣繾綣:「在臣心中,公主永遠是公主。」
「公主腹中之子,便是臣之子。」
「臣待公主之心,永遠不變。」
我怔住。
與沈懷瑾對視許久。
次日,我於妝奁最底層,拿出了那串塵封已久的紅豆手釧戴上。
然後再沒取下來。
16
心中鬱結雖解,但我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即使沈懷瑾讓醫女用最珍貴的藥給我吊命,我昏睡的時間也多過清醒時。
沈懷瑾讓副官先行回京,帶我去了神醫谷。
他師從神醫谷谷主,後來出師歸家,便再未回過谷中。
而神醫谷有規定——
凡出師弟子,不可歸山。
那年大雪,沈懷瑾背著我,長跪神醫谷谷外,請求谷主為我治病。
「弟子沈懷瑾求見師父。」
每重復一遍,他便磕頭一次。
直到頭磕破了,長階上的血湿了又幹,幹了又湿。
終於跪得神醫谷谷主心軟,答應為我治病。
我們在谷中住了下來。
夜裡,燭火晃動,我看著沈懷瑾纏了一圈的額頭,紅了眼:「傻子。」
「略施小計而已。」
他握著我手笑。
有神醫谷谷主為我醫治,我身子漸漸好了起來。
沈懷瑾把院中布置成我曾在鎮北侯府短居的小院,連院外也種了一片紅豆林。
我厭倦藥的苦味,他日日哄著我吃藥。
不顧奔波勞累,每日出谷為我買紅豆糕。
我生產那日大出血,神志昏迷不醒時,我感覺到一滴熱淚砸在手臂上。
沈懷瑾哭了。
我昏睡了有多久,沈懷瑾便守著我有多久。
等我醒來,他瘦了一大圈。
可我的女兒被他養得極好。
沈懷瑾抱著孩子,問我:「給她取個什麼名字?」
我沉吟片刻,道:
「雪見。」
四目相對,沈懷瑾明白我心中所想。
我與他和親前最後一面,是大雪滿長安。
願此後年年歲歲,霜雪滿頭時,與君常相見。
沈懷瑾攬過我的肩,我靠在他肩頭,懷中雪見睡得正香。
我看著窗外未成林的紅豆樹道:
「那等那年雪日,雪見會走路了,你教她認字念詩,我在一旁煮茶——」
「教她念什麼詩?」
我衝他晃了晃手,皓腕上的紅豆手釧跟著搖晃。
「你說呢?」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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