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第2章

而我「啪嘰」一下大腦斷電，瞬間失去了意識。

 

……

 

對於從醫人員的忙碌，我深有體會。

 

學生時代，江一珩就一直很忙。

 

為了做他「懂事」的女朋友，我不斷地將各種小小的情緒壓抑在心裡。

 

我見縫插針地在他稍稍空闲時跟他見面，將一切維持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

 

用撒嬌黏人和偶爾的耍小性子來捕捉他對我的那一絲寵溺。

 

我以為那是寵溺，後來我明白那是容忍，是他耐心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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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學姐」李文靜出現，我努力編織的夢碎了。

 

我依然記得當初去他臨床實習的醫院科室找他，卻被一個漂亮的女醫生攔在了門外。

 

7

 

江一珩的學姐李文靜穿著白大褂，熟練地疊著我給他買的白襯衫，居高臨下地對我說：

 

「他剛值完班，一夜沒睡，還在休息。如果你真的為他好，就少來打擾他吧。」

 

「他每天都很累，你看不到嗎？」

 

「我們這樣的人，需要的是成熟的伴侶，而不是消耗情緒和精力的愛人。」

 

「他說得對，你還沒有長大……」

 

我皺眉看著她，忍不住反擊。

 

「這話輪不到你來說。」

 

「是輪不到我，但我們科室所有人都清楚，我隻是看你被蒙在鼓裡，可憐你而已。」

 

我忘了我是怎麼逃走的。

 

隻知道這個過程我就像個小醜，可笑又卑微，以為是兩個人共同的路程，卻隻有我一個人在奔赴終點。

 

我第一次沒有主動跟他發消息，而他三天都沒有主動找我。

 

三天裡，我似乎冷靜下來，想明白很多事。

 

我問朋友怎麼看，朋友說我戀愛腦太嚴重，他們之前想勸都勸不動。

 

三天後，他老人家終於出現，給我發了條消息：「今晚我輪班休息。」

 

像個上位者在召喚他的狗。

 

「我沒空。」我回復。

 

他直接打來電話問我怎麼了，我情緒爆發，跟他大吵一架。

 

當然，是我單方面在吵。

 

「你以為你是四大爺，我還得學冰嬉制香下毒搶你跟我睡一覺？」

 

「江一珩，你搞清楚，追我的人多得是！」

 

「曲沐心，你晚上過來，我們談談。」他語氣像是很無奈。

 

去你的無奈！

 

「不談了。」我繃了許久的弦終於斷了。

 

「我也很忙的，為什麼總是我犧牲自己的生活過去找你？」

 

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努力維護，全部撐不住了。

 

「我已經有新歡了，分手吧。」

 

「曲沐心，你……」

 

「分手吧，誰糾纏誰是狗。」

 

「別讓我看不起你，江一珩。」

 

……

 

我做了個很長的夢，醒來的時候，床前坐著林雲周。

 

他看著我，滿臉的一言難盡。

 

「謝謝……」我啞著嗓子感激他的照顧。

 

「謝個屁。」林雲周無言地看著我，竟然開始掉眼淚，「曲沐心你真的，我哭S……」

 

我嚇S了，趕緊問：「手術沒成功？」

 

林雲周瞪了我一眼，掏出手機打開視頻給我看。

 

視頻裡的我半睜著眼睛在病床上躺著，大著舌頭喃喃自語，那是麻醉半醒的時候。

 

「江一珩，你冷靜得可怕……讓我看起來像個瘋子。」

 

「我情緒很穩定……隻是被你惹得才會不穩定。」

 

然後我開始顛三倒四，唱瑪卡巴卡之歌。

 

到這裡我已經尷尬得快要原地蒸發，可後面還有更狠的。

 

過了一會兒我開始掉眼淚哭唧唧，可憐得不行。

 

「喜歡才會跟你撒嬌，在意你才會哭啊……」

 

「既然你喜歡李文靜那種成熟獨立懂事的女生，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

 

「渣男！」

 

視頻裡，一個挺拔的白大褂佇立在我病床前，光線暗淡，看不清表情。

 

正是江一珩。

 

8

 

我滿臉通紅，呼吸急促。

 

「這不是我，趕緊刪了！」

 

林雲周卻有些猶豫地說：「對了，雖然是前男友吧，但是江醫生這次出力挺多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他接著說，「你也沒跟我說過他長這麼帥啊。」

 

「長相出眾的人類，精神有點疾病是可以理解和包容的，我承認之前對江醫生聲音大了點……」

 

我幹巴巴地笑：「你喜歡這樣的？」

 

「這種鐵直男，嘴裡蹦不出一句人話，光靠臉撐不了多久，我才不要。」

 

林雲周一眼看透本質：「不過……」

 

「如果他對你有別的想法呢？」

 

「能有什麼想法。」雖然這麼說，可我腦子裡卻蹦出他在給我做 B 超時紅著的臉。

 

「我們不可能了。」我靠在病床上，疲憊閉上了眼睛。

 

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我早就明白，跟他之間，即使沒有李文靜出現，隻靠我一個人熱情，也遲早會頂不住。

 

林雲周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似乎欲言又止。

 

住院期間，我蓬頭垢面，根本不想見人。

 

而江一珩江醫生卻不按常理出牌，認識他以來就沒見過他這麼闲，沒事就來住院部轉兩圈。

 

第一次來，正好撞上我和護士報告排氣情況。

 

他站在門外抱著手肘聽我紅著臉敘述術後第一次放屁的細節，一臉嚴肅。

 

第二次來，我被林雲周扶著下床走動防止腸道粘連。

 

他看著林雲周弱不禁風的身段蹙了蹙眉，忽然上前攙住我。

 

觸碰時，我們都是一僵。

 

曾經互相熟悉的兩具身體，仿佛有某種曖昧的感應。

 

我幾乎頭皮發麻，被他灼熱的手掌溫度燙得無法開口。

 

「你這樣不對，容易扯著病人傷口。」他擠開林雲周。

 

「我來吧。」

 

林雲周「嘖」了一聲，飛快松了手。

 

我一個趔趄，差點跌進江一珩的懷裡。

 

他輕而易舉撐起我，讓我重新有了支點，也不會牽扯到傷口。

 

他果然很專業。

 

……可是這個動作，差點讓我精神恍惚，夢回從前。

 

他曾經無數次這樣將我撈起，然後覆在我耳邊說：

 

「曲沐心，你可真黏人。」

 

9

 

我硬著頭皮，低著頭不看江一珩。

 

江一珩沉默地攙著我，長手長腿僵硬地往前走。

 

後來據林雲周形容，我們看起來就像是關系不清不白的兩隻僵屍。

 

住院期間，我的待遇很不錯，獨立的病房，豐盛的餐食，醫生護士們對我的態度都很客氣。

 

我懷疑都是江一珩的手筆。

 

因為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時走出病房時，他們還會八卦兩句：「這就是江醫生那個……」

 

那個什麼？

 

還沒等弄清楚這個問題，我就已經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林雲周幫我收拾東西，送我回家。

 

電梯裡，他忽然說：「我還以為江醫生會來送你。」

 

「送我幹什麼，送我上西天嗎？」

 

林雲周無語。

 

對江一珩，感激肯定是有的。

 

他的「照顧」確實給我帶來了便利，這些人情債，我會努力還。

 

可我更感激林雲周，他為了我請了足足一周的假，每天為我忙前忙後。

 

我的父母遠在千裡之外的老家，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照顧我。

 

「有你就夠了。」我靠在林雲周肩膀上，「謝謝你。」

 

「姐妹之間哪有那麼多矯情，我哪次生病發燒情傷失戀不是你陪我？」林雲周難得男人一把，摟了摟我的肩膀。

 

電梯叮一聲響了，電梯門打開，江一珩和一個知性漂亮的女醫生並肩站在電梯門口。

 

那個女醫生看到我的臉，瞬間愣住。

 

這人是李文靜。

 

到現在還在聯系，他們果然關系不錯……也很般配。

 

隻是李文靜看著我的眼神有些逃避，似乎不敢看我。

 

「走吧。」我牽起林雲周的手，拽著他往前走，全程沒有看江一珩。

 

上車之後，林雲周試圖勸我：「他們也不一定是那種關系……你別傷心。」

 

「跟我有關系嗎？」我笑著反問他。

 

林雲周目光復雜地看了我一眼，再次欲言又止。

 

出院後我立刻去公司銷假，重新回歸我的社畜生活。

 

身體不適加上堆積的工作讓我有些疲於應付，卻能讓神經更加麻木。

 

為了感謝江一珩，又不想跟他進一步接觸，我拜託林雲周幫我送了些特產茶葉送給江一珩。

 

江一珩沒收，又被林雲周原樣拿了回來。

 

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本市。

 

「喂。」

 

手機裡傳來沉沉的呼吸聲。

 

我的心猛地一顫。

 

對方沒說話，但僅憑這呼吸聲，我都能猜到這是誰。

 

10

 

沉默了許久。

 

他聲音低啞，仿佛壓抑著濃重的情緒。

 

「曲沐心，你有沒有心？」

 

「我……」

 

我沒來得及說什麼，對方就掛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已經無法接通。

 

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時卵巢囊腫。

 

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我發了條短信過去。

 

「江一珩，你能不能成熟一點，不要犯病。」

 

我沒想到他居然回了消息。

 

「不能。」

 

我氣結，懷疑他是不是被小學生附體。

 

我強行讓自己不要多想，照常過日子。

 

林雲周這幾天似乎有點忙，聯系上也很少說話，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些心事。

 

我沒在意，這人是個話簍子，根本憋不住秘密，遲早會拎著可樂和零食上門跟我嘮一宿。

 

其他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家空著的隔壁忽然搬來一戶人，天天佔著電梯搬家，時不時就能聽到動靜。

 

我獨居，不喜歡跟鄰居多接觸，所以盡量避開。

 

一天晚上，我穿著兔耳朵睡衣出門扔小龍蝦殼和飲料瓶。

 

電梯門剛打開，我就看到兩個大活人站在電梯裡。

 

一個是最近在追我的一個甲方的地區經理。

 

一個是看起來剛下班的江一珩。

 

江一珩？他到這兒來做什麼？

 

我手中的垃圾袋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差點沒做好表情管理。

 

「曲小姐。」甲方經理拿著一大束花朝我走過來，說實話他長得不醜，一身得體西裝，人模狗樣的。

 

但是江一珩往他身邊一站，高出他一個頭，兩張臉的直接對比，也把他碾軋得十分慘烈。

 

我幹巴巴地笑了笑：「沈經理怎麼……知道寒舍的位置……」

 

「你們老板說的。」沈經理笑眯眯地看著我，注意到了我的睡衣。

 

出門丟個垃圾，我並沒有穿得太嚴實，隻想速戰速決。

 

凸顯得身材很扎眼。

 

「怎麼就穿這麼點，可別凍著。」沈經理靠近我，眼神有些在我身上亂跑。

 

「聽說你病了，做了個手術，剛好路過來看看你，順便說說項目的事。」

 

這些話氣得我腦仁疼。

 

他追我有段時間了，我一直沒有明確拒絕他，是因為被老板警告過。

 

我被告知，即便要拒絕，也要在對方項目款打來之後再說。

 

……我的乳腺增生就是被這些事給堵的。

 

這些我都忍了，可現在家庭住址還被暴露給對方，實在是踩了我的雷區。

 

這時候，江一珩緩緩從電梯中走出來，深深看了我一眼，走向了隔壁的房間，掏出了鑰匙準備開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江一珩像在做慢動作一樣，活像個樹懶。

 

隔壁的新鄰居居然是他？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沈總破費了。」我朝著沈經理努力露出微笑，「隻是我的男朋友剛回來欸，今天他生日，我得陪他吃飯，要不……您一起？」

 

說完，我轉身小跑過去，一把摟住了江一珩的胳膊。

 

江一珩整個僵住。

 

我小聲說：「英雄救美一下，江醫生，不介意吧。」

 

「介意，除非你開合理的條件。」他垂眸看著我。

 

「條件隨你開。」

 

「這可是你說的。」

 

他平靜而低沉的聲音讓我半邊身體都在發麻，我忽然生出不祥的預感。

 

江一珩動作忽然變快，迅速將房間門打開，將我直接塞進屋裡。

 

「沈總要一起進來嗎？」他對外頭的男人露出核善的微笑。

 

沈總還在電梯口抱著花，像是沒有預料到我會有所謂的「男朋友」，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哦對了，下次不用帶花，我女朋友花粉過敏。」

 

江一珩說完，「砰」一聲關上了門。

 

我立刻衝上去透過貓眼看那沈經理的反應。

 

他臉色十分難看，罵罵咧咧地把花扔在角落離開。

 

我松了口氣，終於想通了，覺得這個班也不是非上不可。

 

我剛想跟江一珩說謝謝，轉過身，面對的卻是他的胸膛。

 

江一珩緩緩把手撐在我的耳旁，輕輕俯身看著我。

 

「現在輪到我開條件了，曲沐心。」

 

11

 

我心跳陡然加速。

 

「什麼條件？」

 

「陪我喝點。」他陡然抽離，轉身去酒櫃邊拿了一瓶酒。

 

「我剛做完手術。」我說。

 

「你喝果汁。」

 

他又拿了一瓶橙汁。

 

「你以前說，醫生不能喝酒。」我看江一珩倒酒醒酒動作很熟練。

 

再看酒櫃裡中外紅白什麼酒都有，看起來經常喝。

 

「那是臨床實習的時候。」江一珩看了我一眼，「後來經常喝，不喝睡不了覺。」

 

我一怔，訕笑一聲：「李醫生沒有勸你少喝點？」

 

「她為什麼要勸？」江一珩端著酒杯，似乎是真的迷茫，這態度讓我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