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驚喜,他又壓低聲音:
「昨晚睡得早,今早聽見巷子裡有姑娘在叫賣。
「我不想買的,可是一伸頭被伙計看見了,伙計要討好我,趕緊把賣花姑娘叫進來了,我就不得不買了,還不能就買一朵,多窮酸啊,不合我身份。
「好貴呢要三十文,記在二十兩裡頭,你可不許賴啊。」
……
沈!川!清!
不等我捶他,沈川清已經笑著為我打起簾子,請進來一室融融春光:
「走吧,吃白食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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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為討沈川清歡心,宴席臨水而設,一水之隔又有昆曲班子唱曲。
綠婼察覺到了李行舟時不時看著我的面紗,便醋道:
「紫敘姑娘怎麼不摘面紗呢,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
這話剛落,氣氛驟然冷下去。
李行舟不悅地瞧了一眼綠婼,忙起身敬了沈川清一杯酒:
「我這表妹言行無狀,我替她賠罪了。」
沈川清正眼也不瞧他,拈著手上的杯子不語。
從昨日演一場戲後,憨棍已經起了範兒,演起沈川清如魚得水。
趙掌櫃的雖幸災樂禍,可面上還要打個圓場:
「咱幾個大老爺們在這賠罪有什麼用呀,得紫敘姑娘點頭。」
李行舟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斟滿兩杯,和綠婼一起賠罪:
「李某是覺得姑娘眼熟,很像李某的一位恩人。」
綠婼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聽說紫敘姑娘是您花了大價錢買的,我隻是想看看姑娘的樣子。」
沈川清懶懶往後一靠,聽這話也笑了:
「我買下的,調教出來的人,你說看就看?」
我晃了晃沈川清的手臂,撒嬌道:
「不生氣啦,和氣生財。
「夫君要是同意,阿敘摘了面紗也無妨的。」
李行舟青著臉,SS盯著我挽住沈川清的手。
趙掌櫃忙打哈哈,給綠婼使眼色:
「好了,紫敘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了。咱們剛剛談到哪了?是綠婼姑娘談到一個趣事對吧?」
氣氛稍稍和緩下來。
綠婼趕緊笑道:
「是前陣子我家行舟哥哥遇到的趣事呢,他被一個女騙子救了,論報恩呢也給了五十兩,多出藥錢一倍還不止,可那騙子貪心不足,還想挾恩來府上訛詐。
「我姑母心善,給了一張銀票,還好心叮囑她以後自食其力,不要再坑蒙拐騙了。誰知好心勸戒,她倒記恨上了,趁我姑母不備又偷了一張。
「幸好我姑母是經過事的,上官府告了失,那個騙子也是笨,偷了姑母家的銀票去姑母家的茶樓吃喝,挨了板子灰溜溜走了。」
這一個趣事講完,綠婼笑吟吟喝了口茶,等著眾人笑那個騙子蠢。
可除了趙掌櫃幹笑兩聲。
沒人說話。
李行舟滿臉不可置信:
「母親告了官?還打了她?」
「行舟哥哥說笑了,哪有做賊不挨打的?」
李行舟急切轉過頭看我。
可沈川清早看見我微紅的眼眶,他指著水面,引我別過頭去:
「小阿敘,看看魚。
「有一個很可憐的,胖得快遊不動了呢。」
初春的水還很冷。
別說是胖魚,連魚影子都沒有。
「沈川清,魚呢?你诓我?」
沈川清拿了盤子裡的糕點,一點點掰碎放在我手心當魚食:
「怪了,剛剛明明有一群錦鯉的,果然阿敘的樣貌落雁沉魚。」
我一愣,撲哧一聲笑了。
綠婼還以為我被逗笑了,忙問沈川清:
「怎麼樣,沈公子覺得這事是不是很有趣?」
沈川清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有趣倒是有趣。
「隻是我想,如果李公子將來再有個三長兩短,有那個騙子挨打在前,誰還敢幫他呢?」
「怎麼會呢,若是真的有恩,哪有不報的?」
沈川清喝了口茶,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宴席散了,便是去李家趙家兩家織染坊看織機。
我要跟著沈川清,卻來了個丫鬟通傳:
「綠婼小姐請紫敘姑娘來挑首飾,說是剛剛言語不當,給紫敘姑娘賠個不是。」
那丫鬟在花園裡轉個角便不見了。
突然有隻手捂住了我的口鼻,將我拖到假山後。
掙扎間,面紗也落在地上。
我才要呼救,就聽見李行舟的聲音:
「是我。」
……
看見我的臉,李行舟嘆了口氣:
「金珠,果然是你。」
「我如今不叫金珠了,沈公子花五百兩買下我,就給我改了名字。」
我平靜地看著李行舟,
「隻是我很好奇,誰買下了李公子,也給你改了名字。」
李行舟一怔:
「他花了五百兩買你?」
「李公子是覺得我不值五百兩嗎?」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被他騙回姑蘇做妾!」
「李公子知道我是騙子,隻有我騙別人,沒有別人騙我的。那五百兩銀子我收了,本來我也提心吊膽的,可拿了錢,跟沈公子在一起至今也沒有官府來抓我,反而好吃好喝也養好了傷。」
我撿起面紗,拍了拍上頭的灰塵。
李行舟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腕:
「我聽綠婼說了我才知道,母親設計坑害了你,害你挨打……
「那如今你的傷怎麼樣,還疼不疼了?
「我聽下人說,你來李府尋我,說要救我出去。
「那你把自己賣了五百兩,到底是不是為了救我?」
我氣極反不想哭了,覺得這人有點好笑。
明明坑騙我的人是他,怎麼如今見了面,字字句句不是道歉,每一句都是在問我。
「你問了我這麼多,卻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不告而別,為什麼你叫李行舟卻騙我你叫李無憂。
「為什麼在所有人口中,我是那個又笨又自作自受的騙子,為什麼你覺得除了你旁人都沒有尊嚴廉恥還能不計前嫌跟你和好。」
李行舟怔住了。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我的臉,我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金珠,你先別跟他回姑蘇,你等著我,我會退了和綠婼的婚事,再央求母親,拿五百兩銀子給你贖身。」
我打斷了他,冷笑道:
「你不是不得寵嗎?大娘子會同意你花五百兩給一個騙子贖身?」
「……那是騙你的,我雖然不是庶出,可我與家中關系確實不算和睦。但是這件事我一定會說服母親。」
怎麼到了現在,他還是覺得。
隻要他道歉,隻要他回頭,別人就在原地等他,無怨無悔。
「李公子,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嗎?」
李行舟滿臉錯愕。
「我是個騙子不假,可我是真心待你,除了身份沒有騙過你。
「但是我猜你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看我費心遮掩,慌裡慌張的樣子,你是不是也在暗中嘲笑我。
「我沒有想過挾恩圖報,燒火丫鬟也好,真金白銀也好,如果你真的不想給,我也不會S皮賴臉地跟你要,畢竟我一個姑娘家就算被欺負了,無權無勢也掀不起什麼浪,你看我挨了十棍子,還不是灰溜溜地認栽了。」
「那是我母親做的!我隻知道她賞了你銀子,並不知道還害你挨了打,這陣子我想明白了,我是想娶你的!」
……
所以呢?
你願意娶我,就算對我的補償?我應當千恩萬謝?
「金珠,從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如今我是真心想娶你,也後悔當初自己看輕你,你等我談下沈公子這樁生意,便有資本與母親父親談談,他們不會不同意的。」李行舟想了想,咬牙道,「沈公子那裡你先穩住,趙家的體量與我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你說服沈公子與我合作,等與沈家籤了約,我再花錢將你贖回來,我……不會嫌棄你。」
……
李行舟,真好笑啊。
我這人沒本事又心軟,聽不得兩句軟話,見不得人難過。
如果你有一絲悔意,如果你曾有一次向我道歉。
我都要停手,不肯再做局騙你。
差一點我又被你騙了,差一點還以為你真的後悔。
「李公子要是真的為我好,就幫我瞞住身份,別讓沈公子因為我是騙子就厭煩我,那樣我的日子才不好過。」
我轉身回去尋沈川清。
可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瞧見假山後一抹綠衣匆匆跑走了。
7
見我埋進枕頭半日。
沈川清不懂怎麼哄姑娘,急得撓頭:
「……你要是後悔跟我一起騙他,想收手了,我也不笑話你。」
收手?
魚兒已經咬鉤了,為什麼要收手?
「是不是今天看了織坊的架子,覺得兩家我們都得罪不起了?」
沈川清搖搖頭。
「那是覺得騙人不好?想金盆洗手了?」
沈川清坐在床邊,遞給我一張帕子:
「都不是,隻是看你哭得很難過。
「我覺得好像不管騙不騙成,你都不開心。」
不等我反駁,外頭已經有小廝送了酒菜來。
「剛剛宴席上沒吃什麼東西,我猜又哭了半日你肯定餓了。」
我還想嘴硬,可是肚子叫了。
「吃吧吃吧,這算我請你的,不記在二十兩裡頭。」
他撐著手,笑著看我咬下一口燒雞腿。
我忽然很好奇沈川清的身世。
他喝了兩杯酒就紅了臉,問什麼就答什麼。
「我娘生下我就血崩了,大夫沒救回來。我爹呢,怕後娘苛待我,也一直沒有續弦的心思。
「後來我三歲那年,他看中了一個唱曲的姑娘,說那個姑娘心善溫柔,很像我親娘。但是人家沒看上他,給金山銀山也看不上。
「再後來我爹也就看開了,專心教導我。
「一開始我爹給了我錢,叫我做些小生意,結果出了門錢袋子就被偷了。
「我爹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讓我出門歷練,可我總受騙。
「就比如家裡的當鋪,我爹管著的時候沒人敢騙,可是我爹把當鋪交到我手上,他們連寫當票子的筆法都瞞我。
「你碰見我的時候,我並不是打算騙錢,從來我買東西是不帶銀子的,買了什麼東西,掌櫃的掛賬,月底一並算。那匹馬,那緞子我都打算要的。」
我想了想:
「那你爹呢?知道你行騙也不管你嗎?」
沈川清醉得趴在桌上,擺擺手:
「我爹當初自己就被人騙了,還是兩頭吃,兩頭騙,跟咱們現在很像。
「那騙子還用騙來的寶石,娶了我爹想續弦的姑娘。
「這事每每一提,我爹都要翻臉呢。」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的一樣。
我忽然想起相處至今,我還不知道憨棍的真名:
「那你真名叫什麼呀?」
「沈川清。」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是啊,我叫紫敘,他叫沈川清。
我打心底開始佩服他了。
因為我爹說過,做騙子最忌諱的是酒量差。
一喝酒就容易胡說,胡說就會露馬腳。
他已經喝了這麼多酒,還能記著自己是沈川清,答得滴水不漏。
月亮緩緩升起來了。
月色如水,照著外頭杏花枝條的影子,如藻如荇。
見我沉默,沈川清有些不滿:
「問了我這麼多,那你呢,等幹完這一票,我要回姑蘇,跟著我爹打理生意,你呢?你要做什麼呢?」
見他說話也不坦誠,我覺得沒勁,便胡亂應付:
「繼續坑蒙拐騙。」
沈川清認真地點點頭:
「那也蠻好的。」
……
不想理他了,我喝著悶酒生悶氣。
沈川清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心問道:
「金珠,你怎麼不理我了?」
我不吭聲,隻一杯杯倒酒。
沈川清想了想,聲音也小了下去:
「我想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姑蘇,可又覺得這麼說太冒昧。
「我也想說做騙子,坑蒙拐騙不好,可是這麼說太自以為是。
「因為那個時候你很小,也沒人教過你正道怎麼走,一個人要想活下去該怎麼辦。
「因為我不是金珠,金珠過去的人生是自己磕磕絆絆走過來的,旁人說什麼都很傲慢。」
我不吭聲了。
因為想到阿娘和李行舟都說過的:
「金珠,不要騙人,騙人不好。」
我跟著我爹,三歲裝病,五歲裝殘,七歲藏在布袋裡陪他裝天師。
阿娘,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有手有腳躺在地上裝殘廢很丟臉,被人識破捉住打一頓很丟臉。
我也哭著問你好幾回,不想你我再挨打,不想你跟爹爹繼續過日子。
以後哪怕我賣自己,也不會讓阿娘日子難過。
你說過我們有手有腳,做什麼都餓不S自己,所以不要騙人,騙人不好。
那我們就一起走啊,既然有手有腳,那為什麼他打你,你不跑?
可你隻是搖搖頭,跟我說起從前滿臉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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