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雀第3章

 

陪我處理完傷口之後，醫生說我足踝嚴重扭傷，讓我住院一周。

我哪還有錢住院，頓時忙不迭拒絕，隻肯回家休養。

 

「你沒人照顧怎麼辦？」周濱皺起好看的眉頭。

 

「我閨蜜會來照顧我。」我十分不好意思，「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這個點我得趕緊回去喂貓了。」

 

「你家竟然有小貓？」

 

周濱聞言眼睛都亮了，仿佛一隻興奮的大金毛。

 

「對，是隻鴛鴦眼白毛仙女貓貓。」想到咪咪，我忍不住微笑起來。

 

「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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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無法拒絕他的熱情，想想還是同意了。

 

我住的小區很老舊，夜間照明也不太好。

 

周濱的車技卻意外地很好，在這種地方也能開出行雲流水的效果。

 

經過一個牆角的時候，我隱約看見有閃動的紅點。

 

可是沒來得及看清，周濱的車就已經開過去了。

 

進門之後，向來不親近人的咪咪竟然翹著毛茸茸的大尾巴繞著周濱的腿拼命轉圈，不時發出嗲裡嗲氣的叫聲，十分沒有節操。

 

我都驚呆了。

 

咪咪平等地討厭除我之外的任何兩腳獸，這是它第一次對人表現出友好。

 

「這是什麼神仙小貓咪！」周濱心花怒放，抱著咪咪一陣猛親。

 

直到走的時候，他還十分戀戀不舍。

 

「學姐，我還能再來看咪咪嗎？」

 

看著SS抓著人家褲子，恨不得整個貓趴上去的咪咪，我深恨自家小毛不爭氣。

 

「……當然可以。」

 

要出門的時候，周濱猶豫了很久。

 

「學姐，你要不要來我公司上班？」

 

我愣了一下，隨即羞恥感湧上。

 

他看見了。

 

「不……」

 

「不是不是。」周濱有些慌亂地擺手，「蘇熙你別誤會，我關注你很久……」

 

我簡直是有些驚恐地看著他，他在說什麼？

 

周濱手忙腳亂地舞了好一會，最後終於挫敗地嘆了口氣，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學姐，首先說明，我不是私生飯。

 

「我……我是你小說的粉絲，我的 ID 是……」

 

他開始對手指，最後一咬牙掏出手機，引頸就戮地拿給我看。

 

多麼。

 

熟悉。

 

的。

 

可愛貓咪頭像啊。

 

這不是我的榜一美少女真愛粉嗎？

 

頁面上還有昨晚和我的聊天記錄。

 

【太太 mua！（貓貓賣萌 jpg）

 

【新文我超愛！你等我去找爸爸拉投資給你拍電影！

 

【等我！】

 

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十六歲富家美少女，每天都要按時上學的那種。

 

因為他每天隻有晚上九點後才上線。

 

我盯著他，十分疑惑，「……爸爸？」

 

他的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最後終於自暴自棄。

 

「我是我爸爸還不行嗎！

 

「在聽說你開始找工作之後，我就一直想請你來給我公司做編劇。

 

「我家老爺子給了我一家娛樂公司，跟我說弄不出點名堂就別想接班了。

 

「你都不知道那些本子有多爛。」

 

從作者到編劇，兩者之間差了何止一個溝壑，我愣住了。

 

「你沒必要……」

 

可他神情十分鄭重。

 

「顧熙，我想請你並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你值得。

 

「來周氏吧，我能給你更好的平臺。」

 

我本來還想考慮，可當晚房東發來的催租消息迅速將我那僅存的一點猶豫打入海底。

 

要是再端著架子，我和咪咪總得S一個。

 

失節（？）事小，餓S事大。

 

周濱收到消息十分狂喜亂舞。

 

「真的嗎！

 

「你先好好養傷！好了隨時就能來上班！」

 

13

 

當天晚上，我收到了江恆的電話。

 

「這麼快就找好下家了？」

 

接著就是幾張周濱送我回家的照片。

 

他的聲音不無諷刺。

 

「蘇熙，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下賤啊。

 

「隻要是有錢有勢的男人，你都能張開雙腿……」

 

我的牙關都在打戰，羞辱感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

 

在一起七年。

 

江恆就是這麼看我的？

 

「江恆，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羞辱我嗎？」

 

那邊他停頓了一下，隨即充滿惡意地笑起來。

 

「對。」

 

「江恆，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你。」

 

我直接把他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隻是一起主持過比賽的學弟尚且會在危難時期救我一把，我的前夫卻隻會關注我是不是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

 

那一天剛好是七夕。

 

我拍了一張離婚證的照片發了上去。

 

朋友圈頓時炸了。

 

我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朋友圈竟然會有這種盛況。

 

無數人發消息來問是不是真的。

 

我什麼時候和江恆結婚了？

 

又為什麼和他離婚？

 

那可是跺一跺腳整個 A 城圈子都要震動的江家！

 

是不是因為那個戲子？

 

看。

 

在這些所謂的上等人眼中，無論是白希還是我，其實沒什麼區別。

 

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當天深夜，有個#某小花疑小三上位#的話題悄悄爬上了熱搜。

 

可惜甚至還沒活到第二天早上。

 

就被人悄無聲息地下掉了。

 

倒是另一個話題突然登頂。

 

#盤點歷任嫁入豪門的女星都有什麼特點#

 

下面排行第一的，就是白希。

 

他為了白希，還真是面面俱到。

 

14

 

在家養了一周，我就去周氏上班了。

 

周濱倒是沒诓我。

 

他這段時間新收購了一家娛樂公司，是真的需要靠譜的編劇。

 

我迅速進入了角色。

 

我本來就是真的喜歡寫作。

 

現在能讓我在現場，親眼看見自己筆下的場景成為現實，沒有比這更讓一個作者快樂的事情了。

 

就是周濱來得屬實有點頻繁。

 

他最開始還會裝模作樣喊兩聲學姐，可到後來就開始一口一個熙熙，實在是非常不成體統。

 

可偏偏他招的編劇團隊非常年輕。

 

年輕的意思就是……大家整體都不太做人。

 

他每次來探班，都會帶著一大堆水果奶茶。

 

時間一長，大概是被投喂出了討好飼主的自覺。

 

周濱一來，就開始有人在裝腔作勢地咳嗽。

 

「哎呀，好擠，出去透透氣。」

 

然後就一群人手挽手打著去廁所的名義溜了。

 

最開始其實我並沒有察覺。

 

我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

 

我一個離了婚的女人，不過是仰仗學弟的照應，難道還真的會去妄想什麼嗎？

 

我們不是生活在童話裡。

 

而我很清楚，自己也不是什麼瑪麗蘇女主角。

 

跟江恆在一起的七年，我已經很明白。

 

我從來都不會是什麼女主角，隻是人家神仙愛情中的配角而已。

 

所以對於周濱的示好，我更多的是躲。

 

實在躲不過，就裝看不懂。

 

年輕男孩子看人的眼光根本藏不住事，他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掏給你。

 

畢竟他一個周家小太子。

 

有什麼大活是需要他天天往片場跑的？

 

我後來才知道，周濱家境絲毫不遜色於江恆，甚至因為周家幾十年前戰亂時全族避亂海外，保留下來的家底更加豐厚。

 

難怪江恆也隻敢叫囂，不敢真動手。

 

我承他這份情，但是回報大概也隻有盡可能地寫出好劇本，替萬惡的資本家老板多賺點錢。

 

在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之間的關系大概就是咪咪的飼主和咪咪的好朋友。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一再碰壁之後，周濱大概明白了我的想法。

 

不再那麼殷勤地往我面前湊。

 

我松了一口氣。

 

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那麼多，他對我不過是一時對喜歡作者的好感，我不能耽誤他。

 

他值得更好的。

 

14

 

那天深夜，莫名其妙的短信沒有再發來。

 

倒是白希一再和江恆上熱搜。

 

最新消息說他們好事將近。

 

又有狗仔拍到他們在蘇黎世街頭牽手。

 

大概是江恆已經是自由身。

 

兩人之間已經完全不再遮掩。

 

我在白希手上見到了一個熠熠生輝的粉鑽戒指。

 

看到那個戒指的時候，我的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捏了一下。

 

那個戒指拍賣的時候，江恆剛好在蘇黎世。

 

那時我們關系尚且融洽，他問我想要什麼。

 

我指了畫冊裡的戒指。

 

可他後來並沒有帶回來，隻說沒拍到。

 

我很失望。

 

當時一葉障目，以為他隻是忙。

 

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原來一切都不過是我不值得而已。

 

我看著那張照片，笑著笑著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有時候回想和江恆在一起的那麼多年。

 

仿佛做了一場噩夢。

 

我和他原本就在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上，相交本就是一個錯誤。

 

好在現在，夢已經醒了。

 

15

 

周濱跟我籤約的條件很松，除了本公司的本子之外，我還可以自由接其他活，隻要不衝突就行。

 

我真的很喜歡將文字變成現實的感覺，那是一種不一樣的快樂。

 

直到我在橫店遇上白希。

 

我本來都已經繞著她和江恆走。

 

可沒想到，都開機了，她竟然還能把原來的女主擠走，硬生生來了個空降。

 

來的第一天，白希一邊讓人滿劇組發奶茶和鮮果切，一邊笑眯眯跟每個人打招呼。

 

很溫柔和善的樣子。

 

完全看不出來轉頭就把我堵在房間裡，像在教訓一條流浪狗。

 

「離開江恆之後，你過得不怎麼樣嘛。」

 

她打量著酒店的房間，桌上還擺著我昨晚通宵趕稿的泡面和黑咖啡，神色中充滿了鄙夷。

 

「不是聽說你最近抱上了周家小少爺的大腿？怎麼，他就這麼對你？」

 

我壓根懶得理她，手指噼裡啪啦敲著鍵盤。

 

手裡好幾個項目都到了 deadline，誰有時間聽她扯淡。

 

我的沉默好像給了白希某種鼓勵，越發猖狂了起來。

 

「周家那種家庭，不會讓你進門的。

 

「別做什麼灰姑娘的美夢了。」

 

我敲完最後一個字，點擊保存，這才長長出了口氣看向她。

 

「你自己靠男人上位，就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嗎？」

 

白希大概從來沒想過竟然會被我當面反駁，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隻覺得好笑。

 

之前隻是因為我愛江恆，所以願意為他步步退讓。

 

現在白希還敢舞到我面前來，她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我不在乎江恆愛你愛得是不是如火如荼，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有本事當江太太請隨意，我現在隻想當一個好編劇。」

 

白希高高舉起的手指上粉鑽熠熠生輝，可她的臉色比S了三天的S人還難看。

 

16

 

江恆對她是真的很舍得。

 

我算是見到了什麼叫作資本的力量。

 

畢竟作為他之前從不曾對我特殊關照過。

 

白希進組之後先是嫌棄人設不討喜，又嫌棄劇情不夠吸粉，她所謂的金牌隨身編劇把原來的本子改得一團糟。

 

這也就算了。

 

她的編劇簡直企圖騎在所有人頭上拉屎。

 

在她再一次企圖把小白花改成大女主劇情之後，我終於忍無可忍。

 

「劇情不能這麼改，原本的內核全都毀了！」

 

那本來就是一部古代女性成長言情文，女主從卑微庶女一點點適應封建王朝掙扎生存，到最後勘破情障登上巔峰王座。

 

白希這一來可好，變成了純純戀愛腦，所有的男人都愛女主，寫作大女主，讀作瑪麗蘇。

 

螞蟻競走十年了。

 

瑪麗蘇已經不流行了！

 

白希沒說話，她的助理倒是先跳起來護主，唾沫橫飛。

 

「希姐是可以一個人撐起一部劇的流量，你算什麼東西。」

 

「可是……」

 

我企圖據理力爭，可沒有人聽我說話，周圍所有人都在看笑話。

 

如日中天的當紅小花和無名無姓的小編劇，傻子都知道站在誰那邊。

 

「導演。」白希衝著導演那邊溫溫柔柔一笑，「我想請蘇編劇陪我對對戲。」

 

導演其實心裡早就已經有了偏袒，此時看見白希願意息事寧人當然巴不得。

 

「小蘇啊，你陪白希去對戲吧。」

 

可我一個編劇，幹什麼需要幹對戲的活？

 

導演看都沒看我，「你要是不想拍的話，編劇也別幹了。」

 

我這才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