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剝好的、一瓣一瓣的橙子果切,連帶手工制作的小布偶,被他一同丟進垃圾桶。
布偶沾上汙漬,變得醜陋。
橙子的香甜,摻雜在腐臭的垃圾桶裡,味道令人作嘔。
沈知風說:「與其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討好我,不如向知夏姐學學吧。
「知夏姐就從來不會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低垂著頭,沒回答。
他的室友對我很好奇,問我是沈知風的什麼人。
我張了張口,聲音細若蚊吟:
「我是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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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被沈知風惡狠狠地打斷:
「瞎說什麼呢,你個鄉巴佬!我隻有知夏姐一個姐姐!」
他的室友們看看我,又看看沈知風。
我抓著衣角,手指用力摳緊又松開。
他認定了沈知夏才是他的姐姐,所以厭惡我這個企圖奪走沈知夏位置的人。
不管是在學校,在沈家,還是在宴會上,他都會毫不留情地奚落我。
他要用這種方式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我就算是沈家的親生女兒,我也比不過沈知夏,我隻是一隻醜小鴨。
那如今,沈知風到底在不滿些什麼?
我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心裡一團無名的火蹿上,我不想去控制這份糟糕的情緒。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我的脾氣和沈知風的一樣,是如出一轍的惡劣。
我微笑著,說著惡意滿滿的話:
「關你屁事,別亂認姐姐,我就愛護著周子琅。」
8
那麼傲慢跋扈的沈知風,被我奚落一頓,總該會惱羞成怒吧。
可他不,偏偏要犯賤,上趕著到我面前來獻殷勤。
好吧好吧,隨他去吧。
他是少爺,他矜貴,他想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
我撐著腦袋,走神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我上一世的未婚夫,聞川。
算來,我奪走的沈知夏的一切中,包括了她的婚約。
連婚約都可以換,沈家真的挺有病的。
當初,我怎麼就不覺得他們腦子有問題呢?
聞川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我。
笑容溫和儒雅:
「安寧,怎麼在走神?是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嗎?」
聞川以學長的名義,偶然地闖入我的生活中,偶然地給予我幫助,又偶然地在咖啡廳與我偶遇。
明裡暗裡向我展示他的魅力與風度,以及若隱若現的情愫。
我放下勺子:「太甜了,膩得慌。」
聞川很體貼地為我招呼侍者,重新給我點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品,又體貼地為我加好糖,調好甜度。
「嘗嘗,試試味道怎麼樣?」
這麼體貼,真的叫人很不適應。
他看向我的目光,應該隻有對貪圖榮華富貴、卑微怯懦又惡毒的女人的厭惡。
我沒喝,隻是垂眸說:
「學長調的味道一定很好,隻是各花入各眼,不合適。」
聞川嘴角的笑意凝固。
這是他追求我的第三年了。
他還沒玩夠,但我玩膩了。
挺無聊的,真的。
我拎著包,起身欲走。
聞川拽著我的手,急聲說:「等等。」
我扭頭,依舊笑得友好:
「學長,還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就在今天說完吧。
「日後,我們就不要再聯系了。」
聞川將我的手,越攥越緊。
他顫聲問:
「三年了,你對我,難道就沒有一點喜歡嗎?」
9
這句話從聞川口中說出來,我覺得很荒唐。
風水輪流轉這樣庸俗又荒唐的故事,真的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看著聞川眼中的希冀與緊張,似乎透過他,看到了前世暗戀聞川的自己。
那麼卑微,那麼可笑。
當時,他也是這麼看我的吧?
我第一次見到聞川,是在沈家給我舉辦的接風宴上。
他是沈父沈母為我挑好的舞伴。
他們希望我能在接風宴上掙個體面。
我練習了三個月的華爾茲,跳得腳後跟出血。
我穿上華麗的黑色晚禮服,漂亮的紅底高跟鞋,覺得自己終於擁有勇氣,可以站在舞臺上。
但,高跟鞋裡藏有針,晚禮服的線繃開。
我崴了腳,出了醜,得了笑話和白眼。
沈父沈母不悅,覺得我丟了他們的體面,冷臉離場。
我像一隻被剃掉了毛的猴子,被丟到人群中,任人圍觀。
沒有人伸出援手。
像所有童話故事裡,王子拯救公主的情節一樣,聞川向我伸出援手。
他脫下外套為我披上,抱著狼狽的我,逃似的離開現場。
很浪漫,我理所應當地開始關注聞川,開始喜歡他。
那時,我並不知道心理學中有個詞叫作「吊橋效應」。
而我,隻是錯把恐懼引起的心跳加速,理解為心動。
我喜歡聞川,但聞川不喜歡我。
沒關系,就像釀酒一樣,我把這點喜歡珍藏在心裡,傾瀉成日記本上的字字句句。
可沈知夏在我的房間裡發現了這本日記。
她看了,念了。
我努力想要藏好的隱秘心思,都在人前曝光。
沈知夏哭到心髒病發作。
她緊緊抓著我的手,說對不起,說她不應該跟我搶聞川,說聞川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未婚夫。
因為沈知夏的謙讓,聞川成了我的未婚夫。
而我,成了心思惡毒、容不下沈知夏的賤女人。
聞川惡心我。
在我敲響他家的門,想告訴他,我願意主動退掉婚約時,滿身酒氣的聞川,掐著我的脖子,將我壓在玄關櫃上,撕爛了我的裙子。
那晚的夜,黑得像吞人的野獸。
窗外又是一場滂沱大雨,淅淅瀝瀝。
我哭著,求他放開我。
聞川卻說:「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他清醒後,看見我衣不蔽體地睡在他的床上。
我又成了不知廉恥、勾引他的賤女人。
我對戀愛那點懵懂的憧憬,也隨之幻滅。
婚約沒人問我願不願意,發生關系沒人問我願不願意。
但如今,我什麼都不願意。
10
我沉默的時間太長,聞川眼底的希冀更甚。
我淺淺地笑了。
輕聲問:「學長,你是不是忘記,你有位叫沈知夏的未婚妻了?」
他很驚恐,很詫異。
抓著我的手,像是被火燙到一樣收回。
「安寧,你聽我說……」
我點點頭,等著他說。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
那就隻好我來說。
「聞川,你是不是還忘記了,沈知夏為什麼要你來追求我了吧?」
我一直知道,聞川對我的追求,是沈知夏哀求的。
我即便不回沈家,她做著沈家的千金,也日夜忐忑。
她又想讓我做一個和她爭搶東西的惡毒女人。
可現在,我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髒,去體面地解決一切困難。
聞川的聲音很小很小,咖啡廳裡很安靜很安靜。
我聽到他說:
「我不隻是,是為了她,才接近你的……」
我撥了撥杯子裡的勺子,心情越發煩躁。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接近我不是為了沈知夏,是因為你喜歡我?
「又或者說,你的的確確抱著惡意接近,隻是你戲劇地發現,你喜歡上我了?」
「安寧,我是真心的。」
他迫切地靠近我,想抓住我的手,向我證明他有多喜歡我。
我穩穩避開,反手潑了他一臉咖啡。
胡濃鬱的香味在空氣中漫開。
巴他調的咖啡,還是很膩。
「聞川,不要說喜歡我,怪惡心的。」
士11
微我站在咖啡廳門口,靜靜地聽著哗啦哗啦的雨聲。
信雨絲連成線,交織成我痛苦又難堪的回憶。
公一輛低調的卡宴停在我跟前。
眾車窗降下,露出沈知風那張張揚的臉。
號「上車,我送你回家。」
我挪開目光。
「謝謝你,但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雨下得很大,我隻是送送你。況且,爸爸媽媽,他們其實也很想你……」
一柄黑傘忽然撐在我頭上,遮去飄飛的雨絲。
周子琅按住我的肩膀,聲音清冷:
「不勞你費心了,我會送她回去。」
沈知風的臉色瞬間黯淡。
我回頭,對於他的到來,表示很驚訝。
「姐姐,走吧。」
這還是周子琅第一次喊我姐姐,可愛。
傾盆的雨自傘面滑落,形成透明的雨幕。
傘下是獨立於世界之外的世界。
隔絕開沈知風那如影隨形的、不甘的目光。
以及低低的一聲「姐姐」。
我笑嘻嘻地湊到周子琅面前。
調侃:「不是會叫姐姐嗎?再多叫幾句。」
漆黑的眼珠盯著我一瞬。
周子琅挪開眼,撥過我的肩膀。
聲音四平八穩:「看路。」
一點也不可愛。
我扭頭,無聊地打量著街邊的景象。
沒發現,周子琅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溫柔而專注。
12
我和室友林以棠合作研發的那款遊戲很成功。
她想脫離家族獨立打拼,創立自己的公司,力邀我加入她的團隊。
我成了遊戲研發團隊的核心成員兼股東,每天都很忙。
但每晚回到家,都可以看見桌子上有一杯溫熱的牛奶,壓著一張便籤。
【晚安,好眠——周】
鍋裡會有爸爸煮好的山藥排骨湯。
他知道我很忙,雖然掛念我,卻隻在午餐或者晚飯時間給我打電話。
每個電話都以「寧寧,吃飯沒」開頭,又以「寧寧,注意休息」結束。
很平淡,也很幸福。
忙碌多月,新研發的遊戲終於可以上線了。
召開的發布會理應由林以棠來宣講,但她偏偏要我來。
「我拒絕,明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我答應了要陪他。」
我在花店裡挑著花,林以棠跟在我身後喋喋不休。
「沈家同樣也是經營遊戲行業,這次我們研發的遊戲可是搶佔了他們的市場,你難道就不想親自打臉他們嗎?
我隻是拿起一捧花,問:「你覺得這個漂亮,還是那個合適?」
林以棠拿過我手中的花,放下:
「你不是想送叔叔一份最好的禮物嗎?要我說,對叔叔而言,最好的禮物就是看見你揚名立萬。」
望著林以棠亮晶晶的眼睛,我默默想著:
才不是,對於爸爸而言,最好的禮物就是我平安快樂。
但我還是答應了林以棠。
因為我要讓所有人知道,爸爸養出的孩子,不比沈家養出的孩子差勁。
他是傻子,也是爸爸。
我將這個消息告訴爸爸,邀請他和周子琅一同參加發布會。
我穿上華麗的黑色晚禮服,漂亮的紅底高跟鞋,站在爸爸跟前。
他挽著我的手,眼裡是赤誠的欣賞。
「寧寧,很漂亮。」
我是爸爸的孩子,光鮮亮麗也好,狼狽落魄也罷,我都是爸爸的孩子。
周子琅看著我,誇贊:「很漂亮。」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枚漂亮的蝴蝶胸針,俯身為我戴上。
「這個送你。」
綿軟的頭發蹭在我臉上,痒痒的。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
「林以棠給你們安排了很好的位置,爸爸就拜託你照顧了。」
13
發布會召開,完成遊戲宣講後。
記者採訪:
「常總,你年紀輕輕就取得如此成就,人生海海,請問是什麼支撐著你走到現在?」
白色的熾光燈打在我身上。
我站在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是驚嘆,是欣賞,不再是冷嘲熱諷。
不借助沈家的權,不借助沈家的財,我站在這裡,是因為我擁有般配的實力。
我的目光落在爸爸身上,眼底是一片柔情。
「是很多很多的愛。給予我最多愛的,是我的爸爸。他給予我無條件的愛,讓我不再自卑,不再陰鬱,也不再彷徨。他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較,他就是我心裡最優秀的爸爸。」
小時候,我曾因為爸爸的與眾不同而自卑自怨。
渴望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擁有慈愛的爸爸、溫柔的媽媽。
這樣我就可以躲開那些來自外界的惡意嘲弄,就不會再次受到同齡人的霸凌,也不會有人站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地謾罵你爸爸是個傻子。
所以在沈家找到我時,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可我不知道,父母給予孩子的愛意,與智商高低無關,與殘疾與否無關,更與金錢權力無關。
愛人,是與生俱來的能力。
「常總,傳聞你才是沈家的千金,請問你至今不願意回沈家,是嫉恨沈知夏小姐嗎?」
「常總,請問你現在是和聞家少爺,也就是沈知夏小姐的未婚夫交往,意圖橫刀奪愛嗎?」
「常總,請問你加入同樣是研發遊戲的棠寧公司,是為了挑釁沈家嗎?」
臺下很多記者蜂擁而上,拋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
保安圍成人牆,將一眾記者攔下。
我拿著話筒,臉上依舊掛著淡笑。
「今日,是棠寧公司成立以來的第一場發布會。我想,眾位或許對棠寧公司下一個遊戲研發項目更感興趣,而非這些不值一提的恩恩怨怨。」
記者紛紛更改話題,都試圖搶先從我口中挖出與新項目有關的消息。
我笑著,目光穿過人群,與角落處面容精致的女子視線相交。
隻見她咬著唇,扭頭離開。
14
發布會結束後,我帶著爸爸和周子琅離場。
才出門,就看見沈父沈母站在門口,沈知風也在。
他們在看見我的一瞬間,眼睛微微亮起。
沈母手中捧著一束漂亮的紅玫瑰。 ·
似乎是在等我。
「安寧,我可以這麼喊你嗎?」
沈母握住我的手,眼底閃爍著淚光。
「我是媽媽啊。」
我笑著,輕輕推開她的手。
「沈夫人說笑了,您的女兒是沈知夏小姐,不是我。」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
「安寧,我知道你對爸爸媽媽心存怨懟,今日媽媽是來祝賀你成功的。」她捧著花,遞到我眼前,「沈家永遠歡迎你回來,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孩子。」
玫瑰花的馨香縈繞在鼻尖。
我平靜地看著沈母:
「沈夫人,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搞錯了。三年前的暑假,關於我和沈家的關系,就已經有定論了。」
在我的目光下,這位養尊處優的沈夫人,臉色一寸一寸煞白。
指尖輕輕點在玫瑰花瓣上。
我疏離又客氣:「花很好,但我不需要了。」
15
我曾經非常非常渴望得到沈母的認可。
希望她如愛沈知夏那般愛我,希望她也能送我一束鮮花,為我送上祝賀。
可我既沒有得到鮮花,也沒有得到掌聲。
隻有火辣辣的耳光。
被迫和聞川發生關系後,我想到的第一個求助對象是沈夫人。
我打電話告訴她,我有多害怕,有多恐慌,又有多痛苦。
得到的是沈母的訓斥,她罵我不要臉,罵我不自愛。
我回到家,她狠狠給了我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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