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真心第2章

察覺到我的目光，張饒平靜地扯了扯衣領，起身退到了門口。

 

「我先走了，陸夫人，有事您再喊我。」

 

平心而論，她的態度表現得令人無可挑剔。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卻再次升了起來。

 

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有些忐忑地推開了陸晉辦公室隔間的門。

 

四十餘平的空間，映入眼簾的除了衣櫃和一張單人床，再無其他任何物品。

 

比起動不動一擲千金為我拍下心頭愛，陸晉自己的物欲似乎總是這樣低得嚇人。

 

我收起目光，再次為自己剛才腦海中天馬行空的想象產生了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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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關於留下張饒的原因，陸晉已經解釋得足夠清楚。

 

而至於那件風格大膽的內衣，說到底也隻是人家的穿衣自由。

 

抖了抖手裡的西裝，我輕輕拉開身前的櫃子。

 

大概是為了應酬時省事，寬敞的架子上，陸晉掛了一整排款式相近的男士外套。

 

撥開一旁的衣物時，櫃壁上似乎有某處凹痕將我的手背狠狠地刮了一下。

 

我吃痛準備抽回手，卻在抬頭的瞬間一下子愣住。

 

作為一個專業的室內設計師，我在對顏色的識別上有著天然的敏銳度。

 

所以，我很輕易地就發現了眼前壁板有被人刻意改造過的痕跡。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一下那塊板子。

 

一陣短暫的摩擦聲響起後，我的整顆心砰地墜入了谷底。

 

因為在開門的一瞬間，我分明看見——

 

這門後，還藏著另一個精心裝飾的房間。

 

5

 

晚上九點，我和陸晉一起回了家。

 

剛走進臥室，他忽然從身後擁住了我。

 

仿佛變戲法一般，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被塞進手裡。

 

「老婆，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

 

耳邊陸晉的聲音柔情似水。

 

打開盒子的瞬間，三條嵌著鑽石的項鏈在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看款式，應該是某個高奢珠寶品牌剛上市的最新系列。

 

「別緊張，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看見我的動作有些怔然，陸晉連忙笑著解釋：

 

「隻是剛才逛街的時候，見你多看了一眼，我就幹脆全買下來了。」

 

他拿起其中的一條，細心地幫我戴上，挑了挑眉：

 

「自從離開公司後，你似乎就一直悶悶不樂，雖然不知道緣由，但哄好自己的妻子是合格丈夫的本能。」

 

看著他討賞般的表情，我的心口泛起一陣陣窒意。

 

若非親眼看到那間房掛滿整牆的私密道具。

 

恐怕我這輩子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目光專注得隻容下我一人的男人，也許背地裡早已和別的女人做盡了親密事。

 

事實上，下午進入那個房間後，我隻待了五分鍾。

 

那五分鍾裡，我不斷思考著：陸晉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做的這間房？那個同他在這裡歡愉的女人又是誰？如果是張饒的話，那是陸晉先主動越的界，還是......

 

這些疑問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一圈圈將我纏得快要喘不過氣。

 

我想，我應該和陸晉好好談談。

 

「陸晉——」

 

我移開眼，盡力克制著情緒，用了一個肯定句。

 

「這段時間，你好像有事瞞著我。」

 

對於陸晉的反應，我做過很多設想。

 

也許他會心虛地逃避，退而求問我是如何得知隔間的秘密。

 

也可能他會瞬間大發雷霆，責怪我不該擅自闖入他的私人空間，如此直接地破壞他苦心經營的偽裝。

 

卻從沒想過，他僅僅隻是皺了皺眉。

 

「沒想到，還是讓你知道了。」

 

他松開我，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挫敗。

 

「老婆，看在我那麼愛你的份上，這件事你應該不會怪我的，對吧？」

 

我的身體猛地僵住，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發生這麼大的事，難道我不該怪他嗎？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下次工作安排再有變動，我一定提前和你商量。」

 

陸晉松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柔軟的笑意：

 

「雖然這次去不了冰島看極光，不過我已經包下了郊區新開的那家玫瑰園，到時候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我愣了下，恍惚想起三天後的周年紀念日，原本是和他一起出國慶祝的。

 

原來，他是在說這件事。

 

看著陸晉依舊寵溺的神色，我扯了扯嘴角，用力攥緊了手心。

 

指甲一層層刺破皮膚，卻麻木地感覺不到半分痛意。

 

我知道，陸晉是真的愛我。

 

可這種愛，並不足以阻止他背叛我。

 

往日的甜蜜，如今已經變成了裹著糖衣的砒霜。

 

這一刻，我竟不知是該為他花盡心思為我準備周年驚喜心生感動，還是該為他竟能夠如此平靜心狠地欺騙我而悲哀。

 

6

 

洗完澡關燈後。

 

陸晉再一次貼了上來。

 

「老婆，這麼多天沒見，我好想你。」

 

他摩挲著我的肩頭，低沉的嗓音帶著欲色。

 

挑逗的雙手逐漸下移，我淡淡地推開他：

 

「我累了。」

 

「好，那咱們今天早點睡。」

 

他俯身親了下我的臉，沒有半分被拒絕的不悅：

 

「晚安，老婆，做個好夢。」

 

沒過多久，身旁傳來陸晉平穩的呼吸。

 

他明明已經熟睡，卻在察覺到我翻身的動作時，下意識地伸手幫我攏緊了被子。

 

我睜開眼。

 

目光在半空中描摹著他俊美的眉眼，心中滿是酸澀的悵然。

 

眼前的男人，明明和七年前那個發誓要娶到我的少年沒有任何分別。

 

可如果真的是七年的陸晉，又怎麼會舍得讓我傷心至此。

 

仿佛母子連心一般，小腹傳來一陣陣細微的抽痛。

 

那疼痛像是會生長的藤蔓，一路蜿蜒向上，狠狠刺進了我的心髒。

 

我忍不住輕輕地撫摸著肚子。

 

這個孩子，現在才剛剛滿三個月。

 

醫生說，他的五官已經成型，還會像新生兒那樣皺眉毛、眨眼睛。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還會聽到我的聲音，在肚子裡舉著小手和我互動。

 

但現在，我卻對是否要把他帶到這個世上產生了猶豫。

 

曾經親眼目睹父親出軌的那種痛苦，我真的不忍心再看著這個孩子重新經歷一次。

 

但，要讓一個母親親手拋棄自己孕育的血肉，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凌遲。

 

我抬手掩去鼻尖的冰涼，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正準備閉眼，一陣刺耳的電話聲突然響起。

 

漆黑的房間裡，床頭的手機透出一股淡粉色的光。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陸晉已經眼疾手快地掛了電話。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陣。

 

緊接著，身旁傳來一聲輕微的解鎖提示音。

 

不過幾秒的時間，他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似乎，還夾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煩躁。

 

片刻後，他坐起身，開始換襯衣。

 

直到下床時，他終於發現我躺在床上看著他。

 

「抱歉，老婆，沒想到還是把你吵醒了。」

 

陸晉愣了一下，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柔聲道：

 

「市場部那邊出了點紕漏，導致有個客戶發脾氣要起訴，我現在趕過去處理一下，估計回來會很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我抓住他的袖口，盡量控制著語氣中的顫抖：

 

「可以不去嗎？」

 

陸晉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可最終，他還是捏了捏我的臉，耐心地解釋：

 

「市場部的經理才剛招進來不久，還和公司在磨合期，我擔心這件事他處理得不好，會影響到公司後面三個季度的發展。」

 

他湊過來在我的唇角落下一吻：

 

「你還懷著寶寶，趕緊睡吧，等這件事忙完，我就馬上回來陪你。」

 

原來，他也知道。

 

我的肚子裡，還懷著我們的孩子。

 

我看了他許久，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哪怕一絲的愧疚。

 

但，什麼都沒有。

 

我掩住眼底的酸澀，陡然松開了手：「你去吧。」

 

他以為我仍在鬧情緒，像以前一樣溫和地哄了許久。

 

又叮囑：「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直到我故作輕松地皺起眉催促他快點離開，他才戀戀不舍地出了門。

 

五分鍾後。

 

我平靜地擦幹眼淚，拿起車鑰匙跟了上去。

 

我想，哪怕親眼被傷得鮮血淋漓。

 

我也要知道，這個能讓陸晉出軌的女人，究竟是誰。

 

7

 

陸晉的車，最終停在了郊區一棟別墅門口。

 

大概是因為位置比較偏僻的緣故，周圍的一切都顯得異常安靜。

 

我藏在拐角處，注視著他走下車，動作熟稔地輸著密碼。

 

門開的剎那，一個身影模糊的女人飛快地撲進他的懷裡，卻被陸晉猛然推開。

 

「這就是你他媽說的摔斷了腿？」

 

他點了根煙，動作粗暴地攥住她的衣領：

 

「再敢把我老婆吵醒一次，別怪老子真把你腿打斷。」

 

「不這樣，怎麼能把你勾過來？」

 

像是早已習慣了他的暴怒。

 

女人輕笑一聲，解開外套扔到地上：

 

「再說了，我發的那些照片，你不是也很喜歡？」

 

暖黃的小燈打在身上的那一刻，我看清了她的臉，也看見了那件熟悉的黑色內衣。

 

她踢掉高跟鞋，用腳尖勾著他的小腿：

 

「對我這麼兇，你老婆有我會玩嗎，嗯？」

 

陸晉垂下眼，面無表情地看著張饒。

 

吐出一口煙後，陷入了沉默。

 

張饒抱住他的腰，慢慢蹲了下去。

 

「下午時間那麼短，你應該沒盡興吧？」

 

「要不要，再玩一次沙發上的遊戲？」

 

「讓我再做一次你的貓，主人——」

 

回應她的，是陸晉驟然繃緊的下顎線，和一聲忍無可忍的嘆息。

 

聽清的一瞬間，我如遭雷劈。

 

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渾身的血液，一點點涼了下去。

 

......

 

怔愣間，大門被人抬腳關上。

 

隔著一扇窗戶，那些不堪入耳的喘息和呻吟很快跟著風一起吹進了耳邊。

 

幼年時那些被刻意抹去的畫面，和剛才兩人糾纏的樣子逐漸重疊。

 

理智告訴我，應該毫不猶豫地衝進去對質。